《海棠出巧悔冷香》晚睡的鱼

1、回忆录篇：一

　　经干过一件特别混蛋的事——
　　欢温和宫的冷贵人，也把皇上我亲爹绿了，
　　始至终，这在我眼里都不值一提，只如蜉蝣尘埃，
　　蛋，是因为我辜负了她的心。

　　我相识，是在西湖的船上。当时的我还不是当今太子，只是父皇儿子中最为平庸的一个。她也还不是我父亲的妃子，只是船伯的女儿，平日里帮着父亲在船头拨琴唱曲儿，拉拢拉拢客人。
　　着父亲微服私访，贴身教导的是母家势大，一向聪慧耀眼的二皇兄。而我就随着同母的三哥到了这西湖之上，上了这艘游船。
　　我兄弟二人都是隐了真实的身份，可能随处可见的贵气和簇拥的奴仆却让阅人无数的船伯明白，我俩定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得小心伺候着。
　　她就这样从帘后出来，慵懒地抱着琴，靠在船头，幽幽地望着我。
　　猩红色纱裙，却将浑圆的身材活灵活现地展现了出来，欲遮还羞估计就是这么个意思。一双杏眼微微挑起眼尾，饶有兴趣，充满了挑逗却也疏远万分。
　　一旁的三哥都忍不住，语调上扬，“嗯”了一声。
　　“公子，”朱唇轻启，三两弦声传来。“你们要听什么曲儿？”

　　从那天起，我天天都得来船上听她唱曲儿。有时候带一两个侍从，更多的时候却只是自己一人过去。她却也是每次悠悠地望着我，用她那双似水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然后含着唇，幽幽地弹唱着。
　　我最爱她的那首《冷宫藏》，凄凉委婉的语调被她惟妙惟肖地唱了出来。没到此时，我都忍不住落泪，念起我那在冷宫里的母妃来。
　　众人只知后宫的繁华，却看不到那一具具枯骨和绝望的清凉。
　　我喜欢她，也告诉了她。
　　她用她那双眼睛看着我，满脸笑意，却也全然是戒备。
　　“公子啊，多读读书，少看些风花雪月的杂本子。”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衣襟，带起一片片的燥热之意。
　　“有空来奴家这里听听曲，就够了。”
　　我心中明白，她的身份令她怀疑我的真心，能懂能懂。
　　所以我不急着得到她，我想要用我满腔的温柔，去融化她如寒冰般层层包裹的心。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开始体会普通百姓的日子，努力学习，努力适应那些苦力的生活。我想让她看到，我在理解她的生活，而不是像别的纨绔子弟一般，只把她当做一个小玩意儿。
　　我开始试着穿粗布衣裳，在船上帮她和船伯。我放下我所有的身段，力所能及去体会她的感受，不过我也的确收获了许多曾作为皇子不曾了解的疾苦。
　　一天天过去，我能看到她眼中慢慢已经浮起了温柔，内心的防备，也慢慢在向我打开。
　　而在那一次，她被几个子弟骚扰，我想都没想，脑子一热便冲上去，把那群人打得屁滚尿流。
　　不论如何我都是当今皇子，平日里射箭骑马格斗都有学习和训练，那些只知道沉醉于酒歌美色之间的人，自然不是我的对手。
　　也是那一次，我心疼地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小脸，她哭着扑进我的怀里。
　　那一刻，我只觉得，此生足矣。

　　右丞相的女儿文玲喜欢我，我也是才知道的。
　　不过右丞相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在一次与门客一行人偶遇我穿着粗衣干着农活之后，眼中全然不掩饰对我的赞赏。
　　我其实——只是想要博取一个人的信任。天下苍生，我真的没有想过。
　　那日丞相叫我去酒楼一坐，开门见山便说了要求。
　　“你娶我的独女，做我的女婿，我全力祝你登上皇位。”
　　皇位的诱惑很大，但是这跟我好像从来没有什么关系，我不奢求这个，自然也不需要羽翼养得太过丰满。养我的纯妃曾经告诉过我，像我这样的皇子，就要低调做人，否则不论现在还是以后，都只会变成不起眼的棋子，任人宰割。
　　我谨听教诲，一直都不敢逾越。
　　没想到丞相只是抚摸着他的胡子，用一种神秘的眼神看着我。
　　“老夫相信，四皇子会考虑的。”
　　回宫的时候，父亲的围帐里就多了一位右丞相献上的貌美的歌女。
　　回宫后封为冷贵人，住在熹贵妃的温和宫里。

　　我不可能抢我爹的女人，再加上一道圣旨，我便娶了右丞相之女，文玲做我的四皇妃。
　　文玲很好，可是我根本不爱她。那也，红色烛火之下，大红盖头之前的我却始终不敢掀开。
　　底下的那人，是我的妻；可却不是，我爱的人。
　　看着那双扭捏着裙角的手，我知道，底下的那双眼睛一定会是充满着紧张和期待地看着我。
　　可不爱就是不爱啊，
　　原来，我也是可以如此心冷的一个人。
　　那一夜，我喝了两壶喜酒，听着宫里传来的钟声，最终迷迷糊糊地掀了盖头，染了床单上一抹红色。
　　呵呵，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最爱的女人，此刻是不是也想她一样，躺在我父皇的身边，或者是身下承欢？
　　越想到这里，我越痛苦，动作不免越粗鲁。直到第二天天早晨酒醒，面对着一边身上青紫的文玲，我心中一偏愧疚，却仍只是淡淡地说着。
　　“抱歉，王妃。”
　　抱歉，弄伤了你；也抱歉，我爱不了你。

　　父皇可能也没有想到，右丞相竟然会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我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皇子，免不了就对我又高看了几分。可我并不想展露什么头角，也不想吸引二哥和其背后势力的目光，于是在日常考核之中，我还是表现得平平常常。他发现我的资质的确平平，便还是对我消散了热情，敷衍了事。
　　我不难受，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去的。只是我总是往宫里头跑，只不过想见一见冷贵人。

　　哪怕一眼，就一眼呢。

　　和纯妃请完安，我总会绕道出宫，就为了看一眼她，问候一句，“娘娘安好。”可我却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里面如同秋波般的哀怨，会将我彻底击垮。
　　天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终有一次我忍不住了，趁着雨夜，我看见她站在御花园的假石下，撑着花伞。
　　我知道她也是在等我，我一步上前抱住她，她也慢慢回抱着我。
　　“我好想你，”我喃喃道。
　　她闭上眼，我能感受到湿润打在我的肩上。她道：
　　“罢了公子，我还是想叫你公子，我现在是皇上的女人。你和我，终究是不可能的。”

　　有缘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