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青州》山中野丫头

12、竞拍

　　拍卖定在巳时开始，在此之前，各位宾客可先去看台上赏马。
　　看到雪龙驹的那一刻，魏千月和所有人一样忍不住“哇”了一声。
　　那匹吊了她半个月胃口的雪龙驹，通体雪白，美如白龙；又身形高壮，猛如狮子。当真是又俊又猛，令人赞叹，叫人心动。
　　驯马师吹了一声口哨，雪龙驹就在场地里跑了起来，那雄健的身姿，又引来一阵阵欢呼。
　　王小羽激动得甚至发出了嘤嘤声，指着马场中的雪龙驹道：“大哥，喜欢！”
　　赵青州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谁不喜欢呢！
　　魏千月喜欢归喜欢，但觉得那马过于高大威猛了，不适合她这等娇小的女子。
　　不过……
　　魏千月看向赵青州，打量了一下他的身高和体型：身高比她高了足足一截脖子和一个头，身板挺阔，看起来颇为伟岸。
　　魏千月自行脑补了一番赵青州骑雪龙驹的样子，觉得还挺适配，不禁想：若是拍得下，便送与他好了。说起来，成亲这么久，还未送过他礼物呢！
　　魏千月默默盘算一番，又瞧了赵青州一眼，才转开视线，继续看马。
　　赵青州其实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魏千月的打量，心里有些受用，又有些不好意思，不敢与她视线相对，只好假装看马，心思却一直在她身上。待魏千月转开视线，他立刻转头偷看了她一眼。
　　罗玉梅远远看着这两人的你来我往，心里又生起一团火气，想着等会开拍的时候，无论如何得压他们一头。
　　拍卖开始前，欲参与竞价的人皆往阁楼走去。
　　魏千月也想参与，便招呼赵青州他们往回走，王小羽却没跟上。
　　“小羽，走了！”张英回头唤了他一声。
　　王小羽回道：“我想留在这里看马，今日之后，这马便与我们无缘了。”
　　魏千月闻言脚步一顿，回身斥道：“未战怎可气先竭，你就这么当将军的？”
　　竞拍是一场博弈，不仅赌财力，还赌彼此的心态与智谋。不管拍不拍得到，一上来就漏了底、失了气势的做法是绝对不行的！
　　王小羽想辩解，被赵青州一句给堵住了嘴：“你嫂嫂说得对！还不赶紧滚过来！”
　　昨晚魏千月遭受冷遇一事让赵青州意识到，渝州马场给他们发帖子并不是觉得他们有竞价的实力，而是想借机奚落他们。魏千月好不容易把场子找回来，现在就算打肿脸充胖子，也得继续把场子撑下去。
　　王小羽竟自己揭底，实在不该。
　　赵青州眼神凌厉地看着王小羽，王小羽摸摸鼻子，连忙跟上。
　　回到独室，赵青州把王小羽训斥了一顿，然后让他负责叫价，把刚刚丢掉的气势拾回来。
　　魏千月赞同赵青州的做法，说道：“当搅屎棍，咱也得当那气势最足的那一个！一会儿叫价的时候，我没叫停，你就只管一百两一百两地往上加！”
　　王小羽不敢有二话。
　　巳时整，拍卖师朗声报出底价，木锤一敲，竞价正式开始。
　　各间独室的帘子有的掀了一半，有的垂得严实，魏千月这间则完全打开了。
　　魏千月手扶在窗沿上，探身观察着各室的情况。
　　赵青州站在魏千月的左手边，视线落在她身上，瞧着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样子，只觉得她似乎深谙此道。
　　王小羽站在魏千月右手边，手放在按钮上，瞧着哥嫂的眼色，抓到机会就叫一次价。
　　各室的叫价牌轮番立起，叫价声此起彼伏，竞价也跟着慢慢攀高。
　　叫价突破一千两时，便有几家弃了，还有那么几家的叫价速度已经慢了下来，每次加的价格也是按底线走，这说明这个价格已临近他们原先设定的竞拍价格。
　　魏千月略过这些人，注意着那些还从未叫过价的独室。
　　这些人既进了独室，便是有意竞拍，迟迟没出声，无非两种情况，一是在观察形势，二是叫价离他们预期的价格还有差距。
　　这些人往往才是最有力的竞价者。
　　魏千月示意王小羽继续叫价。
　　当叫价达突破两千两时，那几间没过出声的独室也相继参与了进来。
　　魏千月发现牡丹房的叫价一直紧跟在她们之后，每次也都是一百两一百两地往上加，却在紫竹房开始报价后，突然停止了叫价，好似有意让着紫竹房。
　　紫竹房的帘子始终垂着，魏千月不知里面的人是谁，便问赵青州：“你知道紫竹房里的是谁吗？”
　　赵青州表示没注意，问她是否需要去打听一下。
　　魏千月说不用，然后把帘子垂下，命王小羽把位置让给她。
　　魏千月凝神听着外面的报价，等了几番，都没出声。直到外面只剩最后几家在那儿你来我往地博弈时，她的手才悬到了按钮上面，准备继续叫价。
　　赵青州想了想，猜出了她的意图——她故意停上几轮，让其竞价者误以为她已经放弃了，然后出其不意直接叫一个高价，其他竞价者如果反应不够快，可能就失去了机会。
　　果然，当拍卖师报出“紫竹房叫价三千两”时，魏千月的手就迅速往下一压，声音紧跟着传出：“六千两！”
　　赵青州、张英和王小羽瞬间瞪大了双眼：多少？
　　这时，全场反应最为迅速的拍卖师高声重复了一遍魏千月的报价：“青竹房叫价六千两！”
　　叫价直接翻倍，确实打了其他竞价者一个措手不及，预算不够的直接放弃，还有竞争之力的则需思考一下接下来叫多少合适。因为如果这是对方最后一次叫价，叫了高价便亏了，如果不是对方最后一次叫价，叫价过低又容易被对方反杀。
　　“青竹房叫价六千两，有出价更高的吗？”拍卖师高声询问，意在给其他竞价者留一点思考的时间。
　　魏千月手仍悬在按钮上，似乎还准备叫价。
　　“弃了吧，这个价格已然偏高了，再叫就危险了。”赵青州劝道。
　　不等魏千月回应，窗外传来了新的叫价：“六千一百两！”
　　魏千月没听赵青州的劝告，也不等拍卖师报价，就按下按钮，高声喊道：“八千两！”
　　赵青州闭上眼，后悔刚刚没有按住魏千月的手。
　　魏千月顾不得他的反应，屏住呼吸，等着外面的反应。
　　场中传来拍卖师重复报价的声音：“青竹房叫价八千两！”
　　场内安静了一瞬，没有响起新的叫价声。
　　拍卖师的声音再度传来：“八千两一次！”
　　等了一个呼吸，拍卖师的声音又接着传来：“八千两两次！”
　　魏千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八千两三次！”
　　“啪！”
　　拍卖师话音传出，手中的锤子也跟着落下。
　　“雪龙驹归青竹房所有！”
　　听到拍卖师高声的唱和，魏千月捂着胸口长吐一口气，随后激动地跳转身体，得意地找屋中的人讨表扬：“我把雪龙驹拍下来了！棒不棒？棒不棒？”
　　银霜和云雀尚一脸懵，说好的当搅屎棍，怎么突然就给拍下来了？
　　赵青州、张英、王小羽三人则眉头紧锁，露着惆怅的表情：八千两就买一匹马，有什么可开心的！
　　魏千月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王小羽弱弱地问了一句：“嫂嫂，您带钱了吗？”
　　原来是担心我付不出钱啊！
　　魏千月笑着解释道：“我准备了整整一万两。原本以为拍不到，没想到只花了八千两就把雪龙驹拍下来了！我棒不棒？”
　　魏千月继续求表扬。
　　银霜和云雀齐齐竖起大拇指：“棒！”
　　“我棒不棒？”魏千月的视线一一跟赵青州、张英和王小羽对上。
　　那三人违心地竖起了大拇指。
　　外面传来拍卖师宣布拍卖会结束的声音，魏千月喜滋滋地打起垂帘，抱着拳对各室里的人说道：“感谢各位相让！改日若是有空，欢迎各位到青州都护府喝茶。”
　　魏千月话音刚落，紫竹房便传来道贺的声音：“恭喜安西郡主！”
　　“安西”是魏千月的封号，在这渝州府竟有人知道？
　　魏千月循声望去，便看见紫竹房的垂帘被人掀起，露出一张算得上熟悉的脸来。
　　“小侯爷！”
　　魏千月意外地呼出声。
　　紫竹房里的人乃是靖武侯姜隋的儿子姜逸城。靖武侯掌管京军，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姜逸城被当成侯府继承人培养，年纪轻轻在军中已争得一席之地。
　　姜逸城搭手对着魏千月遥遥一拜。
　　魏千月隔空与他见礼：“想不到离京之后见到的第一位京城故人竟会是小侯爷！”
　　姜逸城道：“雪龙驹难得一见，在下恰巧听闻，本想博上一把，终不及郡主果决和聪慧！”
　　刚刚报价六千一百两的人就是姜逸城。
　　魏千月客气回应：“小侯爷相让，感激不尽！”
　　听见“小侯爷”这三个字，那些本不想露面的人，也纷纷出来给魏千月道贺，顺势与姜逸城攀谈几句，得知姜逸城的身份后，一个个更是谄媚上了。
　　唯独牡丹房没动静。
　　牡丹房里的人是罗玉梅。
　　罗玉梅本想狠狠压魏千月一头，其父罗威却命她让着姜逸城。
　　结果姜逸城的财力甚是有限，败给了魏千月。
　　罗玉梅现在气得话都懒得说，更别说给魏千月道贺了。
　　魏千月站在窗口虚虚应付完一圈，这才垂下帘子。
　　回身见着赵青州的脸，突然忆起一事：当初晨王去求皇上赐婚的时候，其实是指了人选的，那人便是姜逸城。
　　与魏千月定过亲的那三人皆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混蛋子弟，魏千月发现他们品性不行，毅然退了亲，也因此折了名声。
　　魏千月熬到二十岁还没嫁出去，继母担心她再不嫁会影响自己一双亲生儿女的婚嫁，便让晨王去求皇上。
　　晨王知道如果随便指一个，魏千月肯定不答应，挑来挑去，发现姜逸城的能力和品性皆佳，便厚着脸皮去求了皇上。
　　皇上当场拒绝了，原话是：“你女儿比人家还大上两岁，你有脸求，朕可没脸问。”
　　晨王再三央求，皇上最后答应给魏千月寻个品性可行的夫婿。
　　恰巧，赵青州进京述职，皇上见他年少有为，且尚未婚娶，觉得再难找到比他更合适的了，当即就给指了婚。
　　忆起往事，魏千月对赵青州的那股愧疚感又冒了出来，便滋着牙讪笑了几声。
　　赵青州当她是因高价买马之事心虚，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的钱你可以做主！”赵青州顿了一下，忍不住又说，“但我必须再强调一次！”
　　魏千月看着他，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赵青州本想严肃地说接下来的话，一见魏千月这副样子，不自觉就缓了语气：“你夫君我真的穷，你若是不加以节制，将嫁妆挥霍一空，以后不想过苦日子也得过了。”
　　魏千月乖巧地点头：“我会以后会注意的。”
　　赵青州顿时没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