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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执念如酒 ...

  •   我一听来了精神,翻了个身枕在手臂上侧头看他,“哦?那就把这宫灯给我?”
      他却摇了摇头,不待我出声质问,俯身下来,枕着手臂面对我,好看地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这才复又道:“那个啊,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我不禁微愣。
      他看着我的模样,蓦地轻笑起来,直起身子,青丝垂下来,遮住半张脸,“亏你也是个会酿酒的主,真不知你那桃花酿是如何酿出来的,怎不知道,有些东西,是越久越醇的。”
      老祖我半眯着眼哼唧了一声,不予否认。
      “这毓璃粹木九耀宫灯啊,还差些火候,需要再等些年月。”他说着,复又取出宫灯,老祖我眼前一亮,正准备伸手去夺,不料他将袖子一挥,便见灯里青光一灭,这灯便如花般枯败下去,再无光华。
      “啊?”老祖一惊,这灯里的火种据说是天枢当年从赤岚天真灼铅华宫里借来的,全靠毓璃青木石里的青木之气养着,居然被他这么一下熄灭了。
      我苦着脸看他,你说时候未到便未到,老祖我又不强取豪夺,你何苦把着灯火灭了。
      老祖正惋惜,却见天枢将那灯捧着,里头幽幽的光又渐渐透出来,愈发明亮。
      若说灭了,是可惜,可如今它灭了又亮,真真是吃惊。老祖揉了揉眼睛,却不是幻像,当下瞪着那点火光,目不转睛,想看出什么名堂来。这毓璃粹木九耀宫灯里的那点火可不是凡火,乃是精晶之火,玄妙至极,以天枢的修为,若是熄灭了是决无法让它再燃的。
      天枢瞧见我的模样,转过身来,莞尔一笑,“这灯里的东西,酿了几千年,却还不够火候。还需再过些时日,这火便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我熄灭了。”
      “酿?”老祖讶异,“这灯,也能酿出酒来?”
      天枢收回目光,看着手里的宫灯,缓缓道:“这灯里酿着的,是执念。”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后的丹桂花簌簌的落下,不似桃花的飘渺,却是和漠北的雪一样,在他身后缠绕成画。
      “执念?执念能酿出什么来!”老祖这回倒是彻底被天枢弄糊涂了,托着腮帮子问道。
      他只是看着那点光,喃喃,“也是,如你这般证得混元道果,又岂能明白其中玄妙。”
      声音不大,老祖我却听得清清楚楚,当下抖了落在身上的丹桂,直起身子,扳过天枢让他看着我,“既说我不明白,你便告诉老祖我,是何道理,证得混元道果的不知,不曾证得大道的倒是明白。”
      我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怒气,天枢却是目光一黯,将老祖手臂挑开,望着一天碧色,缓缓道:“天地本无长久,轮回亦有终结,纵然魂飞魄散,也会有比道更为久远的东西留下,我雕玉为体,结发为芯,以执念做那灯油,所求的,不过是一盏真正长明不灭的灯。执念不息,此灯便不灭。”
      执念不息,此灯不灭,当真长明不灭么。
      雕玉为体,缠发为芯,他缠的是谁的发。
      那灯里点着亮着的,又是谁的执念。
      我这般想着,望着天枢的侧脸出神了片刻,忽然觉得有些倦了,叹了口气。
      “我还真是不懂。”遂松了拽着天枢的手,仰面倒下去,天穹如碧,那丹桂坠下来,细细密密的白,纠葛缠绕,无穷无尽。
      这丹桂飞落到九州去,一定比老祖我上回那些桃花好看。我这样想着,侧了身子面朝天枢,避开日轮之光,迷迷糊糊睡去。
      才眯了一会,忽然就听见九重天上浩天四方钟响起来,声传八方。
      居然这个时候天君召唤,真是扫兴,打搅老祖我清梦,看我下回不埋汰你。我一边念叨着一边起身,天枢也站了起来,一边拂去身上落花,一边冲着老祖笑了笑。
      “瞧你,哪有祖师的样子。”他说着,伸手在我发间一拈,却是自我发上挑下一朵丹桂来,那一点莹白绽在他指尖,就在我眼前,只觉得那花玲珑剔透便如那只手一般。
      不对,是这手玲珑剔透如这花一般。
      到底是手玲珑剔透如花还是这花玲珑剔透一如天枢的手,直到由天枢扯着袍子领到睥天殿外老祖我这才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自然是这花如天枢的手一般玲珑剔透了。
      天枢松了手,看着老祖我笑起来,末了摇了摇头,就进了睥天殿。
      待老祖我进去了,才发觉有些不对。
      老祖我虽然性格散漫,仗着自己是无上上神,以往数千年没参加几次朝会,但是好歹也有那么几次。可不见今日这般热闹。
      这自然说的是九重天阶的上三阶,那些个老东西可不比老祖我勤快,好些个更是翘了不知几千年朝会,借口炼丹的有,借口闭关的有,借口云游的有,莫不是这朝会只有老祖我这等闲人才能来的。
      可今儿,这上三阶上来的人也未免太多了些,那文曲星君手持生花笔,漫不经心地转着;暮瑶天女衣裳倒是光鲜不少,只是照旧板着张脸;长生天的九转老头托着紫金容天葫芦,一双小眼睛眯着;便是那枯荣离恨天的老凤凰也来了,拄着桐木杖站在第二重台阶上。
      老祖我还以为自己迟来了,不想刚跟着天枢站定,就瞧见两人一前一后驾云进来。
      前面那个是清霭天的沧华仙君,清俊潇洒,只是这番许是飞得太急,衣衫有些凌乱,便是一头乌丝也被风吹的略有不整,脸上还带着几分红晕之色。
      后边不紧不慢的那个老祖也认得,不光认得,这厮还被天枢教训过,是离乱天的翩涧真君,那日天后相亲大会之上,便是这人扯着老祖袖子不放,这小子倒是有些意思,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上了九重天阶以后便直接站在沧华仙君身侧。
      “这年头的后辈们,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了。”我小声嘟囔了一句。
      便听得身后天枢轻笑起来。
      “咳咳。”天君的轻咳很是时候,我转了个身,老东西,便是你打搅老祖清梦。
      他高坐在九重天阶之上的宝座上,老祖我仰头瞪着眼睛看他,他却丝毫不理会,自顾自地说着什么混沌开辟,天地玄黄,老祖我瞪了一会,觉得脖子有些僵,眼睛也微微有些涩了,便眨了眨转向别处。
      这不转不要紧,一转便对上一双深邃幽深的眼。
      顿时一股寒气蹭的从脚底窜到天灵盖,我的妈呀,感情那冰块还记挂着要在老祖我身上找什么童年的气息。老祖我真真和你那童年没什么干系。
      只是他这回被老祖我逮到,居然没反应,依旧那般模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也不避开。
      莫不是老祖我弄错了,他这般看的不是我。我偷偷往四处瞄了瞄,顿时恍然大悟。
      这家伙,莫非看的是天枢!
      那一日寿辰上,天枢便在老祖身侧,他也是这般直直看过来。
      是了,定是天枢!这……这……汐墨太子居然看上了天枢!
      此一念头方冒出来,老祖我便觉得那股寒气生生从天灵盖窜回了脚底板。
      天枢啊天枢,你我交好数千年,一直不曾见你开过什么桃花,今日居然开了一朵,转念一想,呸,老祖我不就是桃花么,那汐墨太子算哪门子桃花。
      既是不在看我,那老祖我也轻松了不少,偏着头打量起这个冰块来。
      衣是那日的衣,人是那日的人,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老祖我瞧了片刻,他便眼神闪烁地别过头去,老祖我这才看出来,究竟是哪里出了毛病。
      这汐墨太子,面色不佳。倒不是说他脸上能有什么表情,而是这太子面容发白,少了些血色,略显虚脱,一身仙辉也颇有些暗淡,不如那日耀眼。
      这,分明是仙家走失阳元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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