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步生莲》一枚百香果

14、第 14 章

　　夜已深，苏容的房间还亮着灯，他靠在床上，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打小就知道自己与常人不同，没有母亲，父亲对他照顾有加却带着疏离。小小的苏容特别羡慕父亲对苏朗那样亲近又随意，会让小小的苏朗骑在自己脖子上，会在生气时拿鞭子打不听话的苏朗。

　　苏大太太也对他有些敌视，听下人说是因为自己母亲抢了她的丈夫，又在夫人生产后把他抱回了府里，所以苏大太太没把他发卖了，还养在身边碍眼，实在是夫人太宽宏大量了。

　　当时小小的苏容很伤心，本来就羡慕苏朗的他听了下人嚼舌根的话，心里又难过又委屈，抹着眼泪跑了出去。苏容一个人跑进后山，在一个小角落缩成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暗暗守着他的惊羽又心疼又生气，气苏青云就是这么照顾小主子的，这可是先帝留下的唯一血脉了，心疼小主子竟然被下人欺负，如果他的父皇母后还在，又怎么会有这种事出现。

　　想到这，惊羽想起了对自己有恩的虞家，想起了守在城外的兄弟们，想起了被狗皇帝命人活活勒死的先皇后。当时他躲在暗处，看着皇后被两个阉人用白绫勒住脖子，他想下去救她，却被对方的眼神制止，她苍白的唇吐着两个字“孩子”，在两个宦官的手下没了气。

　　惊羽狠狠地攥紧了拳头，眼泪从眼眶落下，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师傅告诉他的，可是师傅啊，他真的忍不住了。看着先皇后被病逝，随后尸身被厚葬，用来做狗皇帝尊兄敬嫂、孝悌贤德的工具，惊羽飞奔出宫，生怕自己在狗皇帝的身边多呆一秒就会忍不住取了他的狗命。

　　惊羽看着小主子哭着睡着了，才走上前去，抱起小主子。没想到小主子在自己怀里睁着亮晶晶的眼，看着自己。

　　惊羽失笑，没想到小主子这么机灵。

　　苏容奶声奶气地问：“你就是那个一直保护我的人吗？”

　　惊羽温柔地说：“对呀。”

　　苏容懵懂地问：“叔叔，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娘，我爹也对我不亲近吗？”

　　惊羽心酸极了，几乎要落泪，颤着声音说：“你爹娘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苏容想这个叔叔没听明白他的话，不然怎么他说的话自己听不懂？

　　后来，惊羽私下见了苏青云一面，然后那些嚼舌根的下人就不见了踪影。终于，在苏容十岁的时候，苏青云告诉了他一切，包括他的父皇，他的母后，他的外祖父。

　　苏容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世，知道在城外的某个山村里有一群人还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等着自己长大，等着自己去带领他们报仇。当然，有些事情对于小小的苏容太过于沉重，比如虞皇后的死因，面对着小小的孩子，苏青云和惊羽不约而同地瞒下了此事，称先皇后乃忧思过重去世。

　　第二天早上，绮罗下楼，发现苏容主仆和抱琴已经在吃早饭了，她昨日舟车劳顿，昨夜睡了个好觉，心情十分舒畅，笑着和三人打招呼。苏容笑着对绮罗招手，绮罗顿时感觉这个世界太美好了，竟然有这么好看的人，看着他什么都不做就会让人心情变好。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过于此。沉浸在哥哥的美貌中，绮罗迷迷糊糊地吃完了早饭，等到回过神来，已经和抱琴坐在马车里了。

　　到了午时，他们简单地吃了点干粮就接着赶路。绮罗在马车里和抱琴说着话，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一阵嘈杂声，主仆二人疑惑地对视，绮罗掀开帘子的一角，看到他们连同前面的几辆马车被人围着，无法前进。抱琴看情况有异，慌忙把面纱给绮罗戴上。

　　原来苏容和燕归骑着马走在前面，忽然从旁边的山林之中窜出一群人，为首者是个脸上有道刀疤的汉子，虎目猿腰，看着极为彪悍。这么黑压压的一群人冲上来，苏容他们前面的几家车队都有些惊慌。很快，刀疤汉子的手下把几家车队都围了起来。

　　其中就有一位富商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去和刀疤男商量：“这位好汉，不知有何贵干？”说来他也是倒霉，在京城待得好好的，无奈生意上得罪了有靠山的人家，只能带着妻妾返乡，本来怎料途中遇到山匪。

　　刀疤男看着肥头大耳的富商，拿起自己的大刀架在对方脖子上：“快点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富商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连忙求饶“好汉饶命。”忙叫下人拿了些金银细软出来，双手奉上。

　　刀疤男冷冷看着不大的包裹，冷硬的面上有一丝怒意，说：“我看你这脑袋是不想要了”说着便作势要去砍富商的脑袋，富商顿时连哭带嚎“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给你，都，都给你。”

　　刀疤男看着富商，收起大刀，笑了：“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刀疤男环视了一圈，像是发现了什么，绮罗看着对方饶有兴致地朝着自家马车的方向走来。

　　刀疤男走到马车前，看了看苏容：“好俊的公子，正好我们大小姐还差个压寨相公，来人把他给我绑回去。”

　　苏容面不改色，笑问：“不知好汉大名，贵府上小姐年方几何？”此话一出，刀疤男震惊于对方的镇定，觉得甚是有趣，这个人不像那些见了他就吓得屁滚尿流的软蛋，倒有几分胆色。

　　绮罗心想，我这出门一趟，不会要把二哥搭进去做人家的压寨相公吧。一想到那种情况，绮罗就种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但是想想要是苏容身边配上一位一位英姿飒爽、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的侠女，想想那画面倒也有趣。

　　苏容几人随着刀疤脸上了山，青阳山这一带，山岭交缠，浓雾弥漫，到了山腰，已经看不清五米外的东西了，而且刀疤脸似乎有意防着他们，带着他们兜兜转转了很久。

　　直到穿过一片树林，眼前的路才开阔起来，路的尽头便是黑云寨。还没到寨门口，忽然听得一声大喝“来者何人！”刀疤脸十分淡定，仿佛已经司空见惯，说道：“小兔崽子，你家二当家都不认识啦？”

　　这时寨子的大门才打开，里面走出一个领头人，后面带着几个衣着各异、但十分精神的年轻壮丁。领头的青衣男子似乎地位很高，对二当家说话也毫不客气：“二当家，你又私自下山了，要是让大当家知道，看他怎么收拾你？我不是说过近期少下山的吗，你等着领罚吧。”

　　刀疤脸面上微哂，略带讨好地说：“司马先生，我这不是实在闲得慌，这才下山去打了点牙祭吗？你放心，老百姓我绝对没伤一个，只是教训了几个无良富商而已。”这幅伏小做低、阿谀谄媚的模样惊呆了绮罗，绮罗心想，山下耀武扬威的人是谁，真是没眼看。

　　司徒先生置若未闻，看了苏容几人，显然对他们更感兴趣：“今早我就听见喜鹊枝头高叫，原是有贵客到访，失敬失敬，在下司马逸，字仲轩，还请教阁下大名。”

　　刀疤脸看着司马逸对自己冷眼相待，却对自己抓来的几人礼遇有加，心中不快，嚷嚷：“仲轩，这是我给大小姐抓来的压寨相公，你看怎么样？配不配得上我们大小姐？”

　　司马逸心中恨不得掐死这个傻大个，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这几位不是一般人，领头的这位公子相貌极佳、气质高华，其实一般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另一名女子带着面纱，衣着打扮也非一般小家碧玉，这个傻子只怕惹上了麻烦，自己还在鼓里呢。

　　司马逸心中吐槽，可是也不能当着客人的面骂他，为今之计只能希望对方胸襟大度些，不与这傻子计较。若不然，他眯了眯眼睛，其实也好办，既然他们上了山，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这几个人，想来也不会查到他们头上，好像离黑云寨几里的地方也有几个小山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