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里的微芒》熹沐

2、暗黑里的微芒

　　这是一个关于走失的人性中那一缕微光得以亮起的故事。人性，怎么是走失的人性？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小城这个季节气候最好，这座小城带有古朴的气息，对于衣食住行这些虽不能说多发达，但也算方便，小城有固定的市场，偶尔还能在其中的摊位发现只有在大城市中才能见到的稀罕物，但是逛市集的人通常不多。休闲项目都是些极有限、最基础的，却又以最古老、较低级的形式保留着一些消遣场所。
　　“拿来吧，你这个人，钱给亲儿子都舍不得拿出来。”程祺翻遍家中找到了母亲藏起来的财物。
　　“你不能再去赌钱了，如果实在没想好做什么就先待在家中，妈能照顾好你，继续这样下去你自己就毁了。”谢玉英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怎么还是那么多没用的话。”程祺一把推开母亲朝家门外走去，他要拿着这些钱去当地的赌场，亦或是酒馆，总之是能玩乐的地方，无论带多少钱出去都剩不下，甚至还要欠下钱。
　　程祺的父亲早年就去世了，是母亲谢玉英一个人把他带大的。虽为女子，受环境限制也不识得太多字，但却自己省吃俭用、每天做几份工作，坚持供儿子读书，她看到小城里那些有学识的人，认为自己的儿子以后也应该拥有那样的生活。只是程祺并没有好好读书，而且向来不懂事，学业也自然没有坚持多长时间。后来谢玉英帮儿子张罗了婚事，程祺夫妻二人也有了孩子，谢玉英看到这情形认为以后的日子一定能越来越好，谁知程祺嗜酒成性、不务正业，不仅不想着谋生养家，且醉酒后对妻儿任意打骂。程祺妻子不堪长期忍受，带着孩子离开了家，不再回来。这之后程祺又沾上了赌瘾，如今四十多岁的他还在做着刚刚那样搜刮年迈母亲钱财，又一把推开母亲的事。
　　“呦，又去‘发财’了，你啥时候发达了照顾照顾兄弟我啊！”说话这人也是这条街上的，平时就总对程祺冷嘲热讽的，不是“大祺，你老婆孩子是不是快回家了”，就是“大祺，你今天气色不错，准是又能发财”，这个“又”字就是带讽刺意味的，因为程祺总说自己能发财，而每次说完这话几乎都是输钱。今天程祺又输钱了，心情更是极不顺，怒意顿起看到旁边水果摊摆着的水果刀，拿起便上前刺向了说话那人，所有人都很意外，没有人想到他能这么做。程祺刺中那人后就离开了现场，朝家中奔去。
　　“小祺，你今天别出去了，好好在家里待着。”谢玉英话说到这里时发现了儿子衣服上的血迹，“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有一个该死的人让我杀了，我现在必须得走。”程祺边说话边翻找物品，准备简单收拾一下行装。
　　“妈带你去自首，你不能逃，人这一辈子就图一个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咱们不逃。你跟妈走，无论结果是什么样的你都是永远是我的好孩子。”
　　“你放开我，有你这样的妈！让儿子被抓起来！！”谢玉英不肯放开，牢牢拉住儿子，程祺愠怒之下先是踢开母亲，又动手打了母亲几下，致使她终于不能再追着朝家门外走的自己。
　　“大姐，你没事吧。”闻声赶来的邻居们看到瘫倒在地上的谢玉英，忙关切地赶上前。此时程祺已逃离家门。
　　一位多年的近邻劝慰说到:“大姐，是大祺打的你吗？你说你这么多年带着他，照顾他长大多不容易。你又是一位太有心的母亲，我都自愧不如，左邻右舍有多少人都认为做得不如你。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我是劝他别逃，我没有拦住他，他还是走了。”谢玉英说。
　　事情发生在闹市区，不难调查到是程祺犯下的，当地的警察找到谢玉英了解情况。
　　“阿姨，被程祺刺伤的人抢救及时，这会儿脱离危险期了。如果不让他尽早归案，继续逃窜在外，唯恐他再做什么其它的事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我们希望您更多地配合。”
　　“……”
　　“他如果回家，我一定联系你们。”
　　谢玉英对问到的所有问题都十分配合，就连从事多年刑侦工作的警察都没有想到一个看着平平无奇的年迈老人竟如此开明，通情理。
　　谢玉英看着窗外自顾说：小祺，那人没死，这说明天在给你机会，你不能继续错下去了。
　　程祺逃到了稍远些的市里，穿着一件又厚又长的外套游梭在街上，苦于没有钱财，他为自己做了一些伪装，拿出特意带出来的一把匕首，走向了一家金店。
　　据报道：今一名中年男子持利刃闯进本市东庭街金祥金店，连伤十一人，抢走了店内几乎所有现金及几件珠宝首饰。经调查，抢劫者为……逃窜到市里的嫌犯程祺，现市里警方已联合当地警方协同办案……
　　“儿啊，你何时能迷途知返啊！不能，不能再错下去了。”谢玉英看到电视里的报道后痛心地说道。
　　程祺游窜在街上，他在观察这周围的环境，用来确定自己是否适合继续隐匿在这里。“呜呜，你放开我，我找妈妈，我找爸爸，你放开我！”一位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在一中年男子怀中挣扎哭喊着。
　　“你怎么不乖了，这不就是带你去找妈妈，而且找什么爸爸呀，我不就是爸爸，别闹了，听话。”中年男子在小男孩哭喊后说了这样的话。
　　“不是！妈妈刚刚就跟我在一起，我要找妈妈！”
　　“别哭了！这孩子怎么说不听话就不听话了！刚才还那么乖。”中年男子明显没了耐心，说着话还打了怀中的小男孩，意在让其停止哭闹，谁知小男孩儿哭得更厉害了，这时已引来了越来越多的路人关注，小男孩哭闹挣扎，使得那名中年男子很难抱着他快步离开。
　　“站住，这是你孩子吗？”程祺见到刚才的情形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上前拦住了那名中年男子。
　　“不是我孩子我能抱着吗？让开，着急哪。”
　　“是你的孩子，你对自己孩子至于这样？还有他为什么说你不是他爸爸。”程祺怒意更烈了一些，质问到。
　　“小孩子说话不就这样吗？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聊！让开！！”中年男子见程祺一副凶相，心中有点犯怵，也不想在此多作停留，便说着这样的话想让杜祺因此走开。
　　“小朋友，告诉我，他是你爸爸吗？”程祺开始询问小男孩。
　　“不是，我不认识他，叔叔，你带我去找妈妈！叔叔。呜呜呜……”小男孩对自己这么一哭，程祺瞬间涌出了一种想法:这个孩子是应该拥有美好的未来的，如果被这人带走就没有了。
　　“你放开这孩子。这是对你的提醒，也是最后一次提醒。”程祺盯着中年男子说到，不只一副凶相，且带有阴冷，中年男子确被吓到了，但是他哪里肯放开，在他眼中自己牢牢抓住的就是钱。中年男子打算绕开程祺继续走，程祺只一下便拽住了中年男子，他力气大，没费什么力就把那名孩子夺过来抱在了自己怀中，丧心病狂的中年男子见此往回抢小男孩儿。杜祺用外套严严实实裹住小男孩，一手牢牢抱住小男孩儿，让小男孩儿的头朝向自己的方向，一手拿出匕首一击刺中了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立即没有气力再争执。一个不敬重守寡带大自己的母亲、连伤十余无辜人的人，如此行事也就不稀奇了。
　　程祺抱着小男孩离开了，他用外套擦拭了匕首的血迹后把匕首收了起来，小男孩儿仍然是被严严实实地裹在外套里，待走到看不到刚刚那名中年男子倒地的地方，程祺让男孩儿的小脑袋伸到了外面。“叔叔，谢谢你，你是不是能领着我找到妈妈？”小男孩儿一副无邪的样子，稚声问程祺。程祺看向小男孩儿，这张小脸很是可爱，留有无助哭泣后未干的泪水，看上去惹人心疼。程祺就近找地方洗了洗手，又把带有血迹的外套丢到了垃圾箱里，才大方抱起小男孩，不像之前只是隔着大衣牢牢包裹着。对于他自己来说，做这些的时候与做其它事的时候一样，没有想，就只是在这么做而已。他打算把小男孩儿送到公安局门口，让小男孩儿能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
　　公安局门口正巧有两位没有着便衣的警察。“别怕，去吧，找那两位穿着一样衣服的叔叔，就跟他们说你找不到妈妈了。”程祺说完话放下小男孩儿，小男孩儿也立刻跑向了公安局门口。“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来到了这儿？”“叔叔，我找不到妈妈了，刚才还差点有另一个人把我带走了，然后就又到这里了。”
　　“小冯，你看那人像不像程祺？”褚正看着树后的一个人问到，他是位有很多办案经验的老刑警了，明确程祺逃到市里后他便立即介入了调查。那双眼睛出了名的“毒”，犯人如何伪装打扮到了他这里准容易被认出来，伪装得再自然的假象他通常都能最快地发现端倪。
　　“不是吧？褚队，他怎么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到公安局门前。”褚正带着一队人为了缉拿程祺，这会儿正赶上驾车回来行至公安局门前。褚正望向另一边正看到一位警员领着一个小朋友走进大楼里。“车先停在这里，别熄火，你们盯住那个人，他如果离开跟上去，别丢了，我先下车一趟。”褚正叮嘱了车里的警员后推门下了车，走到门口询问情况。“刚才那位小朋友说找不到妈妈了，被领进去了，褚队放心，一定尽快联系到他父母。”褚正听了警员的叙述，这事情虽然听上去没有什么联系，但不知怎的他更加怀疑树后那人是要找的人，有着多年刑侦经验的他对人性的复杂性以及那些似乎不可能的事有着更深的认识，他不敢不留意自己的这一直觉，褚正无意似的朝靠近那人位置的方位走近。见小男孩儿无碍的程祺打算离开，走出几步车里的警员便跟了上去，车外的褚正也没有放松观察与跟近。都说“做贼心虚”，程祺见到有人同自己一个方向便开始想是不是被发现了，走出不到几十米远他更确信这是跟着自己的，认准一个机会打算就此逃脱。褚正自然是发现了这个动机，及时冲上前去，几招搏斗后制服了他。“伪装做得挺认真哪。”褚正摘下程祺的帽子，见到那副仍然带有一定伪装的面容立刻认了出来。
　　“说说吧。”
　　“事情是我做的，你们不也都知道一直在抓我吗！现在抓到了，还说什么。”
　　“程祺，请端正态度交待问题！”
　　“小冯。”褚正拦住了旁边的警员，然后说到:“那走失的小男孩儿是你送来的？”
　　“不是走失了，是被人贩子抱走的。”
　　“所以你就持械伤人。那人如果不是人贩子哪，就算是你也能用其它解决办法吧。”警员小冯说到。
　　“那怎么可能不是人贩子！如果不是那样对自己孩子的人也该受到惩戒。”程祺说后来这句话时顿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认为那样才是对待自己孩子的样子。
　　“你！”警员小冯毕竟年轻，见到明显与正义相悖的事做不到那么冷静。
　　“褚队，调取了那条街的监控，匕首上的指纹与伤者血迹也做了对比，能够确认是程祺持械所伤。”
　　“我就是必须看到那孩子被你们领着寻找父母才肯离开，不然你们抓不到我。”
　　“作恶是逃不掉的。”听了这话程祺仍然有些不以为然，他没有说其它的只是问了一句：
　　“那孩子的父母找到了吗？”
　　审讯进行着，另一边已经联系到那位小朋友的父母。
　　“诺诺，真的是你。”小男孩儿的妈妈见到小男孩儿立刻上前抱住，满是焦急，泪水不住地流下。“能找到你太好了，爸爸看看，有没有事。”小男孩儿的爸爸一边安抚妻子，一边前前后后不停地看小男孩儿。“我刚说的那个人抱走了我，然后是一位叔叔救了我，一路牢牢地抱着我，带我来到了这儿。”小男孩儿清脆稚嫩的讲述声音改变了空气中的气氛。

　　之前抱着小男孩儿的那名中年男子中刀伤后被送到了医院，没有性命之危，不过伤得不轻。确认了的身份，的确是人贩子，如此病房便有人把守。案情需要，褚正带着一队人来到医院病房，案情之外，他们对这名“被逃犯刺伤的人贩子”说到：“你知道那位小朋友说了什么吗？他见到父母以后，说他之前是太害怕了，见到爸爸妈妈就不害怕了。爸爸妈妈找不到他的样子是他自己没有见过的，你对他也是一副他没有见过的样子，你是不是也找不到自己的孩子了。问我们你的孩子找到了吗？这么善良无邪的小朋友。你丧尽天良，伤天害理！”
　　几天后，即将接受审判与惩罚的程祺听到了这样的话:“那名小男孩儿坚持要再见一见你，他的父母领着他来了。”
　　“诺诺坚持说要再见一见那个救了他的叔叔，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救下了他。”小男孩儿的妈妈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孩子，她语气平和，听上去也很真挚，但是始终尽量地让小男孩儿与程祺离得远，而且不停关注着程祺的变化。
　　“叔叔。”小男孩儿说着话伸出手，意在碰到程祺，程祺不觉地也抬起手，刚要握到小男孩儿的手时，忽然迟疑住，随后慌忙缩回去。他心中默默想着:如此罪恶的手怎么能去握这简单无邪的小生命的手。“叔叔，谢谢你，你是个好人。”这话没有人教小男孩说，小孩子的话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这样说了，而且，很多话还能植在人们的心里。程祺看着小男孩儿，他听到这句话眼眶竟湿润了。
　　过了一会儿，小男孩儿被母亲抱着离开，程祺也正朝回走。“叔叔！”走出几步小男孩的声音又响起，程祺闻声转了过去，众人只见小男孩儿对着程祺不停挥着手，在小朋友的世界里，这是大人教给他们的，“叔叔再见”的意思。程祺的泪水就快流出，而且明显能听到他哽咽啜泣的声音。
　　小孩子的世界真是不复杂，我怎么能是好人？我算是好人吗！且不说其它的，就连“孝”都没有做到。待确定小男孩儿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程祺放声大哭起来，这哭声中是悔恨，是醒悟，是惭愧，还是什么？或是这些都有？
　　有的观点是，“人性本善”，后天的考验不应让人失去善的本性。有的观点是，“人性本恶”，应靠后天的教化让人向善。若允许人们说出自己的看法，这里倒是有一个拙见:假如人性的最开始是那黑白两个圆交错形成的灰色区域，有的人性走向了白色、阳光的一边，有的人性走向了黑色、昏暗的一边。生存在白色这边的也有昏暗的痕迹，只是他们明白明媚才是应该追寻的，光的照耀隐去了那黑暗。生存在黑色这边的其中也有一些思念起曾有过的光，点点微光得以冲破昏暗，实现了某种意义上的救赎。美好的人性确是定然存在于明媚的阳光之下的，但昏暗里的那些人性的微光，应该像文中这样，不被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