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工，看这里水深》尹乔

8、钓鱼

　　医疗站是集成材料拼装的墙体作为支撑，这种板材便于拆除和安装，有点儿类似于以前的移动野战医院。但功能分区和个性化设置上比前世精细很多。为了采光也为了视野观察，墙体上有大面积的玻璃，可以做单向视野和光线通过度的调节。

　　唐樱观察到玻璃比之前薛老爹在的时候明亮干净很多，余冉应该已经做了清洗。

　　他把玻璃调成全亮，静静地坐在工作桌上看个人智脑。

　　这才是他工作的常态吧，毕竟整个毛丹岛目前没有多少人口。

　　周围除了植被就是空旷低矮的草丛，唐樱这么一个移动目标出现的时候，想不注意都难。

　　他停下手里的键盘，动动身想要走出门去迎她，但末了往后靠了靠椅背，维持姿势没有动。

　　唐樱从在门口就开始热情地打招呼，“余医师？”

　　余冉这才转过头，“下班了？”

　　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今天也没有带礼物……

　　唐樱想了想又释然，我好像也没有为别人准备过什么礼物，回去可以让罗思帮我参考一下。

　　“我的左手今天好像要换药，我也记不太清，过来找你问问。”顺便刷刷脸，增加一下存在感。

　　“定型绷带需要换一条新的，你过来坐。”余冉在储物间找出来新的定型绷带，轻轻托起她的左手，一圈一圈拆掉旧的包扎。“这里还疼吗？”

　　唐樱感到有些微凉的指尖捏了捏自己的手腕，余冉关心的眼神望着她，气氛瞬间有些，暧昧。

　　“有一些。”

　　余冉包扎新绷带的手法很是迅速，即便在这里估计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什么病人，他常规医疗操作的手法半点儿也没有落下，这得益于他在中央岛医学院打下的扎实的基本功。

　　唐樱看着他在绷带间翻飞的手指，暗自想，中央岛的精英，出现在偏僻少人的岛屿，气质与这里的荒芜格格不入。

　　“余医师，你会在毛丹岛待多长时间？”

　　余冉认真把定型绷带包好，在最末端打了个蝴蝶结。

　　“好了，来毛丹岛是正好看到医疗系统在这个位置的招聘信息，薛老爹退休了，我正好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看看花花草草，所以临时起意过来。至于在这儿工作多久，目前还没什么确定的想法，或许待一阵儿就走，或许，像薛老爹那样，直到退休。”

　　“那你，之前在司南的相亲系统里，填写的会员信息……”

　　“找个女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有，我是说，里面有一项信息是关于，关于是否在三年内有育儿计划。”

　　余冉把目光移开，看了看远处的海面。

　　“这是最近才有的想法，以前觉得四海为家浪迹天涯是一种潇洒的生活，但最近觉得，如果条件成熟，有个孩子也是个让人期待的选择，很多年以后，当我垂垂老矣，他可以代替我继续看这个美丽的世界。”

　　唐樱细品了一下他的话，“所以，你是一定会需要孩子的抚养权吗？”

　　余冉看了她一眼，“当然是跟育儿伙伴一起，组建稳定的协作育儿模式。”

　　“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有一方，由于种种原因不能继续抚养的责任。”唐樱说完觉得自己的脑细胞好像又不太够用，这不是摆明了自己很渣，还没开始进程，就先盘算解除协作育儿计划以后怎么争夺抚养权。

　　“唐工，你很在意抚养权的事情吗？育儿伙伴的关系，本身都是共同协作的，你这样会不会显得……”

　　“我只是随口问问，”唐樱讪讪的笑道，“我还是很期待育儿计划的，只是想想你确认一下协作育儿的意念。”

　　“我也很期待。”余冉微微点头，“半年以前我在库勒岛遇到了危险，险些葬身鱼腹，我盘点了一下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基本可以覆盖育儿的花销，所以，在开销上，唐工不用担心。”

　　唐樱发现余冉很会影响别人的思路，他的话题竟然自然而然转到了育儿开销，她没有察觉有任何的突兀，两个人甚至还友好地讨论了一下婴幼儿奶粉的品牌和配方奶的营养物质。

　　若干年前中央岛大学上学的时候，在心理学这门课，余冉可是拿过全学院唯一的满分。

　　这些天，他细细分析了收集来的关于唐樱的所有资料，判断出她想要在近期进行育儿计划申请培育仓，这无疑为他的计划提供了非常有利的条件。

　　通过具象化的场景描述，唐樱甚至在余冉的话语中开始憧憬宝宝从培育仓中出仓的可爱模样。

　　又是一个宁静美好的傍晚，唐樱在医疗站蹭了第二顿饭。

　　“再见，余医师。”

　　“别再叫我余医师，叫我余冉。”

　　“那你也别再叫我唐工，直接称呼我名字就可以。明天见，余冉。”

　　“明天见，唐樱。”

　　微热的晚风中，余冉倚在门边，看着唐樱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窗户晕出的灯光里，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内向温和，没有攻击型，恋爱经验少，但相亲思维明确，如果可能，余冉也不愿意把她卷入计划当中，可是为了达成更为宏伟的目标，有时候总是要牺牲一些个人既有的观念。

　　他看得出来，唐樱是对育儿计划延续基因这件事情上了心。

　　同样，他也很是期待。

　　“你居然没有在跟你的新任女朋友黏糊糊的煲电话粥，我应该给余冉准备个什么礼物？”唐樱见罗思坐在宿舍前的乘凉椅上很是吃惊，继而问起了一路以来想着的事情。

　　“打完了呀，刚跟莫莉打完电话。礼物什么的也不用特别准备，你还不如约他逛逛街钓钓鱼，毛丹岛上什么也没有，如果去别处买，你又不知道人家喜欢什么。我比较好奇你今天的进度，毕竟流水的女友，铁打的工友，没什么变故的话，我们可是要在工程局同事几十年直到退休。如果看表情的话，我猜，进展神速？”

　　唐樱开心地点点头，“我问了他关于育儿计划的意愿。”

　　“看来你们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太大的分歧。”

　　“他还提起了申请培育仓和养育婴幼儿的事情，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喝哪个牌子的奶粉？”

　　“哪个牌子的奶粉？如果余冉不是个育儿妄想狂魔，那就一定是高段位女友收割机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切进相亲对象的心理舒适区，还取得了这么多信任和好感。”

　　“我是不是有点儿上头？”

　　“我看是。”罗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内心涌上一股好白菜被猪拱了的心痛感。要不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他绝对比那个余冉对唐樱有吸引力的多。

　　“会怎样，大概率结果什么？”

　　罗思细细想了片刻，“确定育儿伙伴关系，申请育儿仓，对育儿的巨大经济压力和精神压力等繁重任务感到难以承受，然后追求诗与远方，追求新鲜刺激的新女友，离家出去解除伴侣关系，凭空消失？”

　　“然后留下一个孩子给我，独自抚养？”

　　在恋爱相亲上唐樱还是小白，但作为从中心岛大学工程学院毕业的工程师，唐樱有着严谨的思维逻辑。她隐隐觉得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从概率上来说，余冉的出现完美切合了自己现阶段的需求，这一些太过巧合。

　　罗思说的话，唐樱在心里都默默建立过模型测算过可能性。她甚至为他们关系的发展模拟了树杈图，分别代表不同的走向。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最后在孩子从培育仓出来以后撕破脸，然后争夺抚养权，事实上很可能余冉巴不得甩掉他们。

　　那不正是她所期望的吗？

　　即便以后继续在这个时代工作和生活，但有些四千年前的观念并不能轻易更改，比如，她就忍受不了，中心岛区的那些人，中产阶级即使组建了家庭，还是会在育儿伙伴以外有若干情人，更别说掌握了稀缺资源的上层资产阶级，无论男女，就差开个后宫。

　　即使她跟余冉达成了合作育儿的协议，他大概率还是会交往别的女朋友，想想觉得很是心塞。这样还不如自己作为主要抚养方，带着孩子独自生活。

　　下一个步骤，就是了解余冉的家族背景，未来一旦开撕，看自己能掌握多少优胜概率。作为医疗师来到这么边远的岛屿，就算原本生长在中心岛区，也顶多会是工薪阶级家庭吧，否则无论如何都会留在职业发展前景良好待遇丰厚的中心岛。

　　唐樱觉得有些良心不安，自己还真是具有渣女的潜质，这算不算性格的阴暗面。

　　唐樱只是觉得良心不安，她不知道，有些人已经没有了良心。

　　周末天气晴朗，唐樱从工程队的库房借了钓竿等渔具，约余冉去海边钓鱼。

　　休闲类钓鱼是中产阶级打发时间的一项常用活动，还可以交流感情，只是渔具价格昂贵，工程局在员工的活动经费和团建设施上毫不吝啬，修建了专门的活动室和一批娱乐装备，生怕在鸟不拉屎的小岛上闷坏了自己的员工。

　　小岛的北岸是自然未开发的深水湾，远离居民区，自然幽静，鲜有人至。唐樱从来没有觉得工程队这么贴心过，为员工的情感发展提供了充分的设施条件。她不仅借了渔具，还借了一辆游览车，平常这辆车在码头工地当成巡逻车用，周末闲在停车场。

　　食堂大姐还为在留在工地的人预留了午餐。唐樱顺手拿了两份装在车的储物盒里，还拿了几瓶饮料。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酒驾的禁令，车辆具有完善的自动驾驶的功能，低度酒精饮料跟常规饮料已经没有什么分别，除非酒精过敏。

　　当她开着游览车跟余冉一起出发去北岸的时候，已经规划了一个悠闲钓鱼的周六。行程的前半段稳定地沿着他们的计划进行。

　　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穿过绿油油的草地，压过布满沙砾碎石的小路，到达小岛北岸选择了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边聊天边钓鱼。

　　余冉不时提起自己在别的岛屿工作的趣事，唐樱听的津津有味，她越发觉得自己在工程队工作的枯燥。唐樱也在不同岛屿之间转换过项目工作地，大部分时间在施工地忙的团团转，周末只想葛优躺，从未像余冉这样，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慢条斯理地享受不同岛屿的风土人情。

　　“在目前去过的岛屿之中，你最喜欢的是哪个岛？”

　　“毛丹岛。”余冉看着钓竿的鱼线伸到水里，不知道鱼儿何时能上钩。

　　“这里物资挺匮乏的，但之后会开发起来，你为什么喜欢这里？”
　　不会是因为这里有我吧……

　　“因为我在这里，遇到了你。”

　　果然。

　　唐樱故作娇羞地低低头，看着脚尖。

　　一句感人的情话，第一次听的时候，觉得感动。

　　第十次听的时候，大概只能感觉老土。

　　罗思跟女友们打电话的时候，并不避讳他们这些同事。
　　按照他的话：流水的女友，铁打的工友。
　　唐樱在走廊、食堂、工地上，听罗思这么说话远远不止十次。

　　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说的大概就是她现在所听到的话吧。

　　静默的气氛有些暧昧，唐樱伸手拿饮料，貌似不经间碰触到余冉的手。

　　她在想要不要把自己嘴唇碰过瓶口的饮料递给余冉，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笑声。

　　“我糖，你们也在这里呀！”

　　唐樱泄口气，这人怎么这么不经念叨。

　　“罗思，”她看到罗思身边身材丰满的女孩，“这位就是，你一直在工作组心心念念的莫莉小姐吧。”

　　“对呀，这是我的莫莉小天使，莫莉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事唐樱唐工。”

　　莫莉听他们这么说，大方地笑笑打了个招呼，待看清楚唐樱身边的人，瞬间变了脸色，“你，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