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杀手的独白》crushMoon

1、全文

　　两个月前，我接到了一个任务，除掉周家的少爷周棋洛。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他，但是，身为一个杀手，我知道，这不是我该关心的问题。

　　我四处打听了许多关于周棋洛的消息，最终制定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周家最近正在招募丫鬟，我可以趁机混进去，再找机会下手。

　　事情比我想象中容易，周棋洛好像对我很满意，只看了我一眼就把我留下了，但是很奇怪的是，我以为他会把我安排在他房间，事实上并没有，我被安排在后院帮厨，离他的房间很远。

　　在这里，我有很多下毒的机会，但是我没有，那样有失我杀手的身份。

　　再一次见到周棋洛是在一处走廊上，我端着一个上好的花瓶，结果一不小心花瓶从手中滑落，碎了一地，我打算伸手去捡地上的碎片，一只手拦住了我。

　　“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他这样说，似乎很生气，又似乎很担心。

　　“少爷”

　　我茫然地看着他，然后我发现他也在看着我，他试图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一些东西，我们对视了好一阵，他终于放弃了，没好气地说道:“昨日打碎了一个盘子，前日摔坏了一个杯子，今日又摔了我心爱的花瓶，你到底想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

　　“为了我”

　　“是啊！我在进府前，就常听人说起少爷，人们都说，少爷是一个长得极好看的人，而且，非常善良，他们都夸你像天上的神仙。”

　　“接着说。”

　　“所以我才进府做了丫鬟，那天你只看了我一眼就把我留下来了，我本来高兴了好久，结果你就把我打发到后院帮厨了。所以啊，我只能想些办法来吸引你的注意了。”

　　我抬起头，撅起嘴，连眉毛都皱在一起，很是委屈的表情。

　　然后他终于忍不住，笑了。

　　我知道作为一个杀手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是，他笑起来真的好好看啊。

　　“那你明日起，就到我房间做事吧。”

　　他扔下这样一句话就走了，头都没回，我站在原地，等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收起脸上的笑意。

　　原来伪装这么辛苦啊！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被我诓骗住了，但是我的目的达到了。我拍了自己两下让脸部放松，刚才明明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为什么不动手呢？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自从我进府之后，我就注意到，周棋洛这个人和传闻中不一样。

　　传闻说他是个精通音律的大少爷，擅长相当多的乐器，而且还会唱，丝毫不输外面的名角。

　　当然这些都是真的。

　　不过除了这些，我还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周棋洛是会功夫的，而且正面碰上的话，我不敢确保自己是他的对手，毕竟上次晚上跟踪他，我亲眼见识了他在瞬间解决了好几个人，虽然不清楚那都是些什么人，周棋洛又为什么与他们结仇，但是，有一个答案在心中变得愈发清晰。

　　这或许就是有人要杀他的原因，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找我呢？

　　我这样一个成为杀手两年，却至今还未有一桩成功生意的不知名杀手。

　　难不成是看中了我的美色，指望我□□周棋洛，然后趁他不注意下手。

　　事实上我也是这么做的，虽然作为杀手而言，我很看不起自己的行为，但是，我知道这是我唯一可以接近他的方法。

　　原因很简单，虽然还没有确定，但是，我觉得，每次他看我的眼睛的时候，他仿佛在透过我的眼睛去看另一个人，就好像要穿透岁月，找到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

　　或者，爱人。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周棋洛的房间，他的房间和我想象之中差不多，干净整洁，挑不出一丝毛病，从正门进去，就看见他已经坐在饭桌上，面前端正摆着一双碗筷，他招手示意我走到他身边。

　　“少爷？”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对着房间里的其他人说：“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她就够了。”

　　仆人们听话地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我跟他两个人。

　　“少爷？”

　　我又轻声叫了他一声，他指了指面前的碗筷，示意我盛饭 ，我按照他的意思盛了一小碗粥给他，然后便不再理我。我又轻声叫了声：“少爷？”

　　他抬头看我一眼，说道：“嗯？”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没有的话我先出去了。”

　　他翘首看着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说道：“你不是为我而来的吗？你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可是我饿了，我还没有吃早饭。”我不甘心地说出这句话，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想骂我自己，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哈哈哈……”

　　似乎是我的回答太过好笑，他笑个不停，等到他终于笑完了，示意我坐到他旁边，他拿起桌上一块糕点给我，笑着说道：“先吃点点心填填肚子。”

　　我发誓，我本来是不想吃的，但是点心闻着实在太香了，我没忍住。

　　我吃点心的时候，他一直看着我，眼里噙着笑意，我不得不再一次感叹，周棋洛长得真好看。

　　从周棋洛房里出来的时候，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不打无准备之战，下一次，等到下一次我一定准备充分，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

　　赌上我杀手的尊严，一举拿下周棋洛。

　　我到周棋洛房间已经差不多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他几乎没有出过门，也没有跟我说过什么话，大多数时候我只是静静呆在他身边，他总是盯着乐谱发呆，而我盯着他发呆。

　　要是我不是杀手，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偶然间在街上碰到周棋洛，一定会被他吸引，然后，不可收拾地爱上他，不过，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站在他身边，有机会认真打量他。

　　半个月后的一天早上，我天一亮就起来，站在他房门前，我知道周棋洛今天要出门参加一个舞会，一定会精心准备一番，我特意起得很早，甚至还涂了腮红，至少在今天，我一定要打破之前半个月来的平静局面。

　　他对于一早就见到我的状况倒是一点都不惊讶，我拿着他今天要穿的衣服，递给仍旧有一些睡眼朦胧的他。

　　精致的西服搭配一个精巧的领结，只是领结今天似乎并不怎么听话，周棋洛摆弄了很久都没有弄好。

　　我走上前，把他的领结扶正，又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抬起头发现周棋洛正打量着我，察觉到我也在看着他，他笑了笑，轻声问道：“这就是你的方式吗？”

　　我沉浸在这个笑容里，随口应了句，“嗯……是啊。”

　　“那看来你很懂得我的心意，我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

　　等我反应过来我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周棋洛已经从我身边走开。

　　我为自己所说的话感到羞愧，他却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跟我说道：“今天的舞会你跟我去吧。”

　　吃过早饭，我们一行人跟着周棋洛来到一酒楼前，他让他们在外面候着，只带了我进去，酒楼的大厅非常豪华，我实在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也碍于丫鬟的身份，便找了一处角落待着。

　　周棋洛不管在哪里都是焦点，人群之中的他仿佛闪着光芒，令人移不开视线。

　　但是，平静的湖面下经常暗流涌动，光芒之下总掩藏着黑暗。

　　当初接到任务的时候，我还得到了一个情报，周棋洛其实是孤儿，他五岁那年被现在周家的老爷带回来，并且把他收为养子。

　　周家表面上是盐商，但是背地里到底在做些什么生意没有人知道，周棋洛的养父也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为什么要把周棋洛带回来，周棋洛跟着他又做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

　　那个在大厅中央，温和地与周围的人攀谈的周家少爷，他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呢？

　　我动了杀手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正当我神游的时候，周棋洛突然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向大厅中央走去，看样子是要跟我跳舞。

　　我会跳舞，或者说，我跳的还不错。

　　不过，一个完美的舞者可能会迎来周棋洛的赞赏，而我要的是他的爱情。

　　故意出错的步伐，第一次与男人跳舞的局促，以及恰到好处的脸红，似远似近，似梦似幻，在这场表演中，我们深情投入，却又各怀心思。

　　一曲舞蹈结束，周棋洛很显然还不打算把我从他怀里放开，他凑到我耳边，似诱惑一般，轻声说道:“跳的不错。”

　　“谢谢少爷。”

　　我抬头笑着看他，咫尺之间的距离，我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要亲上去吗？我这样问自己。

　　我还未做好准备，下一秒，周棋洛就把我放开，转身离去。

　　“回去了。”

　　说完这句周棋洛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周府，周棋洛却并没有再找我。夜幕降临，周府的夜格外宁静，静的听得见蝉鸣，我想起白天里的那段舞蹈，脸不自觉地微红，难道先动心的人竟然是我吗？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大家小姐，父亲尚且在世，我每天跟着老师学习跳舞，我很喜欢舞蹈，我喜欢那种踏着拍子随心舞动的感觉，一切是那样的美好。只是，有一天，这场梦被打碎。

　　父亲死了。

　　父亲被人杀了。

　　昔日的天真变成无法化解的仇恨，走投无路的我被一个杀手组织救了，很可笑吧？我本来最讨厌这些人了，现如今也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

　　这个世界上的人是不是总是喜欢这样，毁掉别人的孤高与骄傲，最后把他们同化成跟自己一样的人。

　　后来，几经周折，我打听到，父亲的死或许与周家有关。所以，我接下了那个任务，混进了周家。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弄清楚真相。

　　月光照在周棋洛的身上，他整个人仿佛渡上了一层银光，就连眼角也染上了一丝冷冽。

　　“她还是找到这里来了。”

　　听见他的声音，黑暗中的人嘴唇动了一下，问道:“少爷，那我们怎么办？”

　　“老爷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

　　“那就让他永远都没有知道的机会。”

　　周棋洛抬头，今晚的月亮似乎和十几年前的那轮月亮是一样的，月牙弯弯，就像一艘小船。

　　这是那个女孩跟他说的，那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第一次杀人，他还那么小，却早已陷在黑暗之中。

　　执行完任务，他决定去吃顿好吃的，然后去死。

　　但是，在路边，他遇到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好像迷路了，他问她要去哪里？

　　她说她要去找爸爸，周棋洛心想，做最后一件事吧，做完这件再说。

　　他牵着她的手，走在那条小巷里，抬头望去，天上的月亮就像一艘小船。

　　那个女孩跟他说，“我们坐着这艘船，就能回家了。”

　　但是，女孩没有等到那艘船，只等来了父亲冰冷的尸体。

　　哭声掩盖了蝉鸣，小小的周棋洛楞在原地，不敢上前，因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女孩要找的那个人是自己刚才杀掉的那个人。

　　或许以死谢罪是唯一的选择。

　　但是，他还不能死，因为这个女孩可能是下一个目标。

　　他不记得自己后面都做了些什么，只记得他把女孩藏在了一个地方，那是他以前藏身的地方，在他被捡到之前，那是他唯一的家。

　　然后，他回到周府，在那里，只有一个人真心带他，他求他将那个女孩带走。

　　组织里需要许多年轻的小姑娘，她们会被培养成最厉害的杀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个男人绝对不会发现他把她藏在了身边。

　　做完这一切的周棋洛突然有了活下去的愿望，他要保护好那个女孩，就算有一天她会知道真相。

　　周棋洛还很小的时候，不知道家是什么，他总是一个人在街上流浪，人们都说，他是一个孤儿，后来，来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把他带回家，成了他的父亲，教他念书还教他功夫。

　　这一切是多么的美好，只是，美好转瞬即逝，悲剧才是人生常态，尤其是像他们这种，本就生于黑暗的人。

　　新的生活赠予他玫瑰，玫瑰里长出最锋利的刀。

　　那个男人要的不过是一把锋利的武器，那天和他一起被带回来的还有几个小男孩，只是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是唯一的赢家。

　　最近，暗地里的消息都在传，周家不只是盐商那么简单，他们暗地里贩卖的是军火，而且是和叛军勾结。

　　消息的源头指向一个人——十七。

　　据说，是她放出的消息。

　　不知道又是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这位代号十七的女人竟然是当年那位记者的女儿。

　　十几年前，一位记者在报社发表了一篇文章，指出周家实际上是军火商，而且勾结叛军，他声称自己掌握了证据。不过，那篇报道很快就没有了，记者很快也销声匿迹。

　　本以为那件事已经结束了，如今，竟然再次浮现。

　　周棋洛接到的任务是除掉那个代号十七的女人。

　　夜色降临，远处传来几声蛙叫，周棋洛收到的消息是那个人今晚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还没有人出现。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人群中站出来一个人，那个人环顾四周，说了声，“棋洛，出来吧。”

　　周棋洛的养父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他还是来了，这只能说明一切都暴露了。

　　“你十七年前就救了那个女人，这些年来还一直保护着她，不要以为这些我都不知道，不然你以为是谁泄露的消息，谁给她的任务只不过，那个女人，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你是她的杀父仇人，你觉得她还会感激你吗？”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父亲。”

　　“收手吧，棋洛。”

　　“我已经不能回头了，父亲。”

　　“那也就怪不得我了。”

　　“父亲您真的要杀我吗？”

　　周棋洛的神色变得更加冷漠，场面却突然发生变化，那些原本将枪指向周棋洛的人全都指向他的养父。

　　只不过，那个男人，却丝毫没有神色上的变化。

　　“不愧是我儿子，哈哈哈哈哈，像我。”

　　周棋洛冷笑一声，那个男人又接着说:“不过，你真的下得了手杀我吗？”

　　“当然下不了手，毕竟你可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不过也想让你尝尝我当年吃过的苦，什么样的男人会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扔了，而只顾着自己逃命”

　　“但你成长的很好，我带回来那么多小子，只有你活了下来。”

　　周棋洛忍住一枪崩了他的想法，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周府着火了，周府着火了……”

　　那个男人冷哼一声，“说不定你现在回去还能见到那个女人最后一面，棋洛，一个人不能有感情，感情多了，弱点也就多了。”

　　火越烧越大，我被人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我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有想到，那个人居然不杀我，只是让人把我绑在这里。

　　浓烟让我不停的咳嗽，有人吗？救命啊！

　　我想说话却说不出口，突然，手上的绳子被人解开。

　　周棋洛回来了。

　　“少爷”

　　“快走。”

　　“去哪里？”

　　“不要管，先出去。”

　　“你觉得你还能出去吗？”

　　下一秒，我拿着匕首指向他的胸前，他愣了一下，随即恢复神色。

　　“原来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都知道了，所以，你觉得你还能逃吗？”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逃，我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天，我无数次想象过这个情景。”

　　下一秒，他握着我的手，向心脏刺去，血液染红了我的手，火焰与血色相融合，他打开机关，将我推进暗道。

　　暗道的门渐渐关上，我想向前去抓住他，但是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在门关上的一瞬间，我最后一次看见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我太熟悉了，只是以前从来没有好好看过。

　　无数次的危险，那个人一次次将我救下，只不过，每一次，那张脸我只看得见他的眼睛。

　　明明一直注视着我，我却从来都没有发现，那个人，一直都在我身边。

　　“周棋洛……”

　　暗道只有一个打开的机关，我顺着暗道向外走，等我走出去，周府已经在一片火海之中，我想冲进去，但是，有人拦住了我，那是当初带我回去的人。

　　我只知道周棋洛是杀我父亲的人，却不知道他也是救我的人。

　　我想起，匕首刺进他心脏的那一刻，他跟我说，“我的这条命是你的，如果你想要，我就给你。”

　　“或许这是少爷期盼的结局。”

　　那个人没有看我，继续说着:“老爷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你自由了，不用再做杀手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这也是少爷的愿望。”

　　天边的月亮像一艘小船，坐上那艘小船，就能回家了。

　　下一次，遇到危险的时候，还会有人出来救我吗？

　　周棋洛，还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