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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大势已去 ...

  •   大势已去
      当刑部侍郎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边拍着后颈边回想着发生了些什么,但记忆依旧只停留在昨日六皇子画的那把扇子的扇面上,他晃了晃脖子,片刻清醒之后才想起好像自己是被袭击了。
      下意识想要喊一声‘有刺客’,可是密室里传出的声音却让他将话咽了回去。
      “六皇子,昨日是您的人来了吧,下手可真重。”那侍郎调笑道。
      萧瑟心里暗笑:“不,无心下手根本不重,只是次数多了些。”
      他调整好心态,摆出一副平静的态度只道:“怎么?昨晚有人来过了?我才想说侍郎大人怎的就躺在地上睡了去。”
      “赤王究竟想做什么。”
      那侍郎忽然切入了主题,他发现跟这个六皇子言语上他是占不到什么好处的,更不要说套话了,陛下说的时候,本来他还不信,交流之后,他信了。
      萧瑟想说的东西,不需要别人套,更何况向来都是他套别人话,轮不到别人跟他套话,当然,无心除外,总之说来说去,心性不坚定的人都会被萧瑟反将一军。
      向来如此。
      “这才是父皇想知道的?怎么?瑾宣不能去调查吗?还是说,父皇已经知道什么了,瑾宣不能离开他半步?”
      萧瑟半靠再墙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刑部侍郎;他不看别的,只看眼睛,真话假话,一目了然。
      “来见你之前,赤王找过刑部尚书,随后陛下便命刑部尚书外遣办事,赤王耳目不少,不久便得知我会来见你,他传给我一句话。”
      “哦?”萧瑟佯装来了兴致,实则这句话是什么他早就猜到了,他在平清殿的一番作为,虽然暗自之下解救了天启的危险,天启所有人都算是因祸得福,而此时此刻唯有萧羽无疑是这件事的最大失败者,不论是站在教唆者的立场还是站在暗地领头人的立场,而当一切都因萧瑟而起,那么萧羽对萧瑟也迫切的想要除之而后快。
      “那句话的后半句对我的诱惑力极大。”
      “但你没那个能力。”萧瑟半倚桌前,泰然自若的看着他。
      那似是看穿一切的黑瞳,洞悉着一切连带着整个天启都似是在他一眼之下,当然,萧瑟若想,那并不难。
      只一眼,那刑部侍郎也不禁打了寒噤,但多年的为官经历却令他稳住了阵脚。
      “六皇子既有能力为何不自己争一争,前日平清殿之上,为何还愿意暗地解救天启?”
      “注意你的言辞。”
      萧瑟眯了眯眼,那黑瞳中闪过一丝狭光,是独属于君王的凛然之气。

      所谓帝王之子,亦有帝王之姿。

      “说什么呢,好像孤来的不是时候吗?”
      不知何时,明德帝一身黄袍出现在密室门外,刑部尚书不疾不徐,似是知道似的转身恭敬的拜礼,却不见一丝惊慌,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却依旧不以为然。
      萧瑟却坐在了桌前,直了直腰,因为昨晚的一夜疯狂,现在还泛着一阵阵的酸痛,此时见到明德帝,一时间却有些尴尬。
      “你下去吧,门口守着。”明德帝缓缓走进了密室内,直到铁门的门栓发出‘咯噔’一声,萧瑟都未曾将视线从那张明显苍老的脸庞上移开。
      “孤老了,老六,很多事都已经不在孤能控制的范围里了,你实话告诉我,你既要娶他,可曾想过后果吗?”
      自从萧瑟回来,明德帝一共与他促膝长谈的次数少之又少,每每总是欲言又止,或者说到一半便都没了声响,萧瑟却没想到,这件事虽然他触怒了他的父亲,但此时再看萧若瑾,萧瑟每句话都如同一把利刃刺进了一位年迈的父亲心上。
      但他知道,这颗心终究会因为国家变得坚硬,坚硬到可以舍弃手足兄弟、舍弃家室儿女。
      说到底,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权倾天下的位置造成的。
      “父皇,那日我在平清殿之上,都是肺腑之言,若因我身处皇室而不得,那我...”萧瑟逐渐低下了头,不知不觉的匿去了余下的尖锐的话语。
      “那你就要与孤断绝关系吗?”
      萧若瑾并未有些许的惊讶和痛苦,他面若坦然,眉间的刻痕却依旧清晰可见,仿若知道结果一般。
      “儿臣骨血里流的是萧家的血脉,是断不掉的,有些东西可以改变,但有些是与生俱来的,血脉这件事是改不掉的,我不会自欺欺人,也不会逃避,不止为了他,是为了我们,同样也是尊重您。”
      萧瑟的眼神依旧坚定不移,话里话外都带着一个‘理’字,作风也依旧是萧楚河的作风,倔强又坦荡。
      萧若瑾轻咳了两声,白色的锦帛从嘴边拿开的时候,萧瑟看到了那炸眼的一丝丝血红在白色的帛上,只是那颜色发暗,寻常人却不容易看出不同来。

      “父皇您!”
      萧瑟赶忙扶住了萧若瑾,他蹙着眉,一直以来不好的预感,仿佛终于要出现了。
      萧若瑾摇了摇头道:“孤...已经是风前残烛了,今天来这个地方,就是想知道,你的心思,孤没想到...你放着这天下不要,只为了他?”

      萧若瑾目光深远,他看向身边握着他手的儿子,他听得出这么些话的意思,也明白他当日在平清殿的举动,点点滴滴,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不是什么给无心的名分,而是逼萧若瑾不要将他立储,北离虽没有立储君的习惯,但是这个位置在皇帝心里,总还是有的,尤其是现在萧若瑾身体这样的情况,在他心里,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还是想亲自再来谈一谈,若是此时不谈,恐怕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而萧瑟千辛万苦想要做的,只是要履行他应无心的一个承诺。

      “儿臣..此生无二了。”
      说罢,萧瑟郑重的跪了下去,目光炯炯的看着床沿边的父亲,萧瑟离开天启这几年,看过越来越多的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越来越多的子欲养而亲不在,他明白孝顺这两个字,而就在他同无心情定之时,他也曾想到坐拥天下的北离皇帝,只是他的父亲。
      萧若瑾若不同意,他如今这般,便是不孝。
      “若是孤一直不愿呢?这密室困不住你,你和那个叶安世,若是想走,也没有人能拦得住,为何回来?难道,不是想要争一争么?你在千金台设宴,难道就只是设宴吗?老六啊...孤曾苦心培养你,也因你是孤最喜爱的皇子,大好前程,你因一个男子,便要将萧家置于史书之耻了吗?”
      萧瑟只是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膝前的那块地面上,他静静的听着萧若瑾的话,最后的几个字连带着黯然的神色,失望之极,那感觉已经超过了愤怒和气恼,是真正的心灰意冷。
      “父皇,儿臣曾想踏平天启,是因心中有怨难平;儿臣回天启,是因心有不甘,但一切都一切皆因儿臣十六岁而起;但现在,儿臣只是想要面对,坦荡的接受,坦荡的拒绝,坦荡的相爱。”
      萧若瑾不语,似是在思考什么,却忽然听到瑾宣的声音。
      “陛下!”
      门外传来瑾宣的声音。
      也就是在同一时间,萧若瑾呕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昏了过去,手却一直死死抓着萧瑟的手腕,片刻才松开。
      “去找华锦!快!”
      “王爷!赤王和白王在平清殿,赤王此番恐有夺人之势。”瑾宣言语间还看向了明德帝。
      “兰月候呢?”
      “此时还未见。”说罢,瑾宣背着萧若瑾放上轿撵,命人宣了华锦神医入宫的急令。
      瑾宣随行的路上,想到前些日钦天监观星所言:“帝君之星暗淡,天启恐怕会有大变故。”
      他看了一眼轿撵侧被风吹动的帘子,虽平清殿之上,琅琊军形成逼宫态势,可最终还是化险为夷,而今这般,他也不得不承认,恐...大势将去了。
      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白王、赤王、永安王,萧若瑾究竟是如何想的呢?

      太安殿

      “陛下如何?”
      瑾宣见华锦收起最后一根针忙问去。
      “陛下中的毒,已经许久了,若再不寻出解药恐怕...挨不过近日了。”
      华锦愤愤一咬牙,她从入宫的第一天便开始找寻解毒的法子,可现如今却依旧未有进展。
      萧若瑾经华锦施医,眼珠轻转,梦中呓语,呼的是琅琊王,瑾宣急忙传明德帝口谕即刻宣琅琊王进宫。
      “若风...”
      萧若瑾恍然间似大梦初醒,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好似回到了几十年前,萧若风还在的时候,他睁开眼看到萧凌尘一身进宫的将军装束,似真似假的好像看到了萧若风的身影,不由得唤出声来。
      心下的愧疚感久久挥之不去,从萧若风死到现在,即便是下了罪己诏后,他也依旧没有好过一些,正如萧瑟说的那样,有些事可以改变,有些事是改变不了的,有些事能够挽回,有些事造成的伤害是永远也抹不平的。
      何况是一条人命,虽是他自己选择的,总还是全了北离的稳定。
      萧凌尘离床榻略进了一步却依旧有一段距离,他漠然的看着倚靠在床边垂垂老矣的萧若瑾。
      “参见陛下。”
      萧若瑾挥了挥手,既是示意屏退左右,也是示意萧凌尘免礼。
      偌大的太安殿,只有萧凌尘和萧若瑾两个人,虽是白天,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另这个漂流大海数年的萧凌尘心下不禁长叹一声:“太奢侈了。”
      萧若瑾花了些许时间,才得以分得清梦与现实,他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
      “平清殿上,多亏了你。”
      “我只是遂了我父帅的愿,当年他甘愿自污,我作为他的儿子,纵使千百万个不字,却终究他只是为了北离的安稳,你帝位的稳固,我在海上漂了几年,我懂他意愿,他已经不在了,留给生者的唯有死者意志不可玷污,我只想成全他的意志,承袭他的王位而已;何况,我也不适合当皇帝。”
      萧若瑾抿了抿嘴唇道:“这么些年,孤一直都很自责,也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若风他是自愿的,可终究...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你应该自责。”萧凌尘平静的说道。
      萧若瑾却没有看萧凌尘,他偏头看向殿外的天空,“你继续说。”

      “我只是不明白,你们既是兄弟,情同手足,他虽然是心甘情愿自污入狱,可你为什么也不问,他既不说,你便不问,你是北离的皇帝,你也许有你的难处,我可以理解为是你们之间君臣的默契,可是如果当初你开了口,可以解决的方法不会只有他非死不可这一个办法,你可以杀光朝上的乱臣贼子,平定朝野之乱,龙封卷轴上是萧若风的名字又如何,他不愿,又有谁可以逼他,无论如何你都是北离的皇帝,可你直到他死,也从未言过一句,最后下个诏书,以示天下,就好像这件事就有了个交代!草草了事!”
      “为了北离,为了你,他背了几十年的污名,琅琊军也变成了禁军,若不是叶将军心有不甘,又何须被五大监算计在内?二十万琅琊军何辜?始末根由难道不是因你而起吗?”
      “你不该自责吗?”
      萧凌尘的这些话,早就想一吐为快,这么多年来,他在海上的时候无数个日日夜夜梦里梦见的,思虑的皆是这番话,他不明白,当初萧若瑾的做法。
      “为了我....”
      萧若瑾口中叨念着刚刚萧凌尘说的话,他摇了摇头,轻笑,“为了北离。”
      “陛下,你稳固,则北离稳固,这有什么差别吗?”
      “你既说你当不了皇帝,你又觉得什么样的人可以呢?”
      萧若瑾忽的想起了当年萧瑟为了萧若风求情的举动,到头来,他还不如他这个儿子。
      “纵览史书,天下难则皇帝难,天下昌盛,皇帝亦难,当年我父帅本就是个潇洒的人,他不愿意做皇帝,也是因为这个。”
      萧凌尘亦想起萧若风当年统领琅琊军的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了,萧若风一骑战马、一身血红甲、一杆血龙枪的样子,依旧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里,那时候也是他最敬仰的人。

      当然,萧若瑾也是如此,一个君王、一个主帅,他也曾想过他们二人能将北离这片江山坐的稳固。
      “适合的人选和意愿哪个更重要呢。”
      萧若瑾摇了摇头,脑海中似是在找寻什么结论,眉间成川,即便他再不愿,但是眼下,他都必须选择。
      “陛下,如果连自己的意愿都没有,江山谈何稳固?当年若是我父帅被逼做皇帝,恐怕不出一年,他也会离开吧,到那个时候什么合适不合适,真的重要吗?”
      然而只有萧若瑾自己知道,他又何尝没想过逃走呢?可如果他走了,这天下怎么办?对得起祖宗江山吗?对得起为了疆土血流成河的兵将吗?对的起萧若风吗?萧若瑾垂下眸,这些总要有人扛下。
      萧凌尘时刻都没有提其余的谁,他很清楚萧若瑾在考虑下一任承袭帝位的人,赤王阴险跋扈,却野心极大,白王倒有可能算个明智的,当下也算是权倾朝野了,可萧瑟就不可能吗?只是无心的出现,以他对萧瑟的了解,恐也是不愿的。

      萧若瑾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缓缓的走向太安殿砖红的漆窗前,他看着窗外黄色的瓦砾顶,望着远处的云朵缓缓开口:

      “平清殿的声音传过来了。”

      萧若瑾笑笑,眉间的皱纹似是平整开来,再回身看向萧凌尘,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听见萧若风在唤他名字。

      世亦如风,悄然离去。

      只要他闭上眼便可看到了,那记忆中风华正茂的萧若风。
      “陛下!”

      小剧场
      萧凌尘:“我怎么觉得我父帅和萧若瑾不太正常?”
      司空千落斜眼看他
      雷无桀斜眼看他
      沐春风:“你想什么呢?”
      萧凌尘:“想你呀”
      沐春风白了萧凌尘一眼道:“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萧凌尘:“嗯...天黑了,不开玩笑了,那...开房吗?”
      沐春风:“滚!”
      正在平清殿的众人异口同声:“好歹注意点场合好吧?”
      萧瑟:“就是。”说罢手寻着无心的腰抚去。
      无心嘴角一勾捉着萧瑟的食指偏头附在萧瑟耳边软声道:“怎么?萧老板,天启城,哪个客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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