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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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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来的比往年都晚，却是如一盆打翻的棉絮一样厚重柔软。
程乐旁边的一对情侣捧起一把雪，笑嘻嘻的吹了起来，你侬我侬的亲作一团，打闹间撞上景观树上，树枝上的积雪沙沙落了满头。
“也算一起白头到老了。”两人牵着手相视一笑。
程乐也看乐了，伸出手接住几片冰凉，一直塞口袋里的手被雪花一冰，程乐冷不丁一个寒战，忙甩开残留的雪水，在羽绒服上蹭蹭，深深感觉出这是比去年冬天，更冷的一个冬天。
今天是二中放假的日子，程乐在家实在闲不住，跑出来大街上闲逛。
二中管的很严，课程安排相当充实，闲暇时间基本没有，每半个月放一次假，突然轻松下来，程乐感到一丝无所适从。
她拉高羽绒服的衣领，低下头，将口鼻都埋在领口里，双手插兜，穿一身黑白撞色的短款面包服，臃肿得像只国宝。
天气很冷，但临近圣诞节，街上还是流光溢彩的，LED灯倒映在江面波光粼粼，好看极了。
江边一排排小摊贩卖力的吆喝着，程乐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按亮看了眼时间：
9:35。
往常这个时候刚下晚自习，程乐想起二中门口的麻辣烫，有点馋，四下望了望，前方不远烟熏火燎的，烧烤的香味传了老远。
程乐吸吸鼻子，低头给程景打电话。
她向来自认是个好姐姐，像这种给没吃晚饭的弟弟带夜宵的事她从来不嫌麻烦，但是——
“土豆香菇玉米肠韭菜…谢谢老姐我打游戏呢！挂了…”
了字才说一半，程景就飞速挂断切回游戏，游戏页面已是一片黯淡，眨眼间输掉一把排位，不敢埋怨程乐，程景只得苦着脸顶着一句又一句国骂邀好友再开一局。
程乐觉得程景这狗玩意儿就该饿着，囫囵吞枣说了一大堆她一个字儿都没听清楚。
红色塑料凳围着几张折叠小矮桌，稀稀落落的坐了几个人，老板在烧烤架后腾云驾雾，火花探到烤串上的油星，滋滋作响。
程乐走到菜品栏，弯腰拿了个套着塑料袋的金属小盘开始挑挑拣拣。
瞅见还剩最后一个玉米肠，程乐觉得自己是它的天选之子，喜滋滋伸手去拿，却在半道被另一只手劫走。
她不耐烦转头去看，一眼望见方寻那个牲口。
“德性。”程乐心里的容嬷嬷控制不住，直往写着方寻大名的稻草人上扎针。
方寻一冲她晃晃细长手指上夹着的橙色包装袋，透明的那面正对着她。
方寻露出一口大白牙：“真巧啊小程程。”
程乐呵呵一笑，端起盘子从方寻身后绕过去时，朝他腿上就是一脚。
“老忘了尊老爱幼，方寻你白跟杨夫子当那么久邻居了。”程乐笑着说，“当然爸爸还是选择原谅你。”
方寻白她一眼，他最怕听见杨夫子三字，恨恨咬牙，不情不愿的把玉米肠扔在她盘子里，说：“你可快滚吧。”
杨夫子本名叫杨哲，是他们班班主任，教物理的，明明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偏偏老揣着个军绿色保温杯泡枸杞茶，圣人名言张口就来。
学生们深受其害，久而久之就送了他个“杨夫子”的外号，他还怪喜欢的。
他很巧就住方寻对门，导致每次考完试方寻的下场都不是很美好。
方寻一行人应该是刚从ktv出来，一群人坐满了好几张小桌，有男有女，都还在意犹未尽的吵吵闹闹。
程乐大都不认识，就不太好意思去拼桌坐着。
她站在烧烤架边看着老板在烧烤上刷油撒调味料，辣椒和孜然的味道浓烈的呛人。
曲江水波被夜风吹拂出纹路，浮光掠影间，一切都像被按下终止键，恍惚间全然慢下来了。
程乐绕了条小路回家，夜幕低垂，明月皎洁的光映着脚下的柏油路。
夜晚的凉气被塑料袋里满溢出的烧烤香味冲淡，程乐不由得想到一个人在家的程景，抬头冲月亮竖了个中指，自顾自笑了。
在路口看见有个男生站在路灯下，脚边还有几个大行李箱，路灯使用的年代久了，光线变得明灭闪烁，昏昏暗暗的，让人看不真切。
男生低着头在看手机，程乐路过人跟前时不经意侧头，男生恰好抬起眼帘，和程乐两两对视。
程乐这个厚脸皮被人看得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歉意的冲人笑笑，那男生冷淡看她一眼，又很快低下头，继续看手机。
眼睛好看，实实在在的双眼皮睫毛精，鼻子真他妈挺，就是带了个口罩看不清全脸，程乐走老远了还有些兴奋。
她家附近什么时候有这种档次的帅哥，有生之年啊，太养眼了，简直颜控的天堂。
“陆哥我马上到！我马上就到你就站那别动啊，等兄弟来接你！江城变化可大了，回江城怎么都不提前跟兄弟们说声……”电话那头吵吵闹闹的，女人们调笑的声音模模糊糊传到这头。
陆扬一低头看路灯旁的几个行李箱，皱眉说：“多带几个人帮我搬行李箱。”
“哎哎哎好……”
陆扬一挂了电话，冬夜极冷，他穿的单薄，外套不御寒，身上早已冰冰凉凉，他抬头去看月亮，下一刻又冷冷的移开视线。
今天是周一，要升国旗，这个星期是程乐她们班代表演讲，原先预定好的林知临时请病假，杨夫子赶鸭子上架，把演讲稿往程乐怀里一塞，就强推着她上台。
“受命于危难之间，程乐，老师相信你。”杨夫子摸了摸保温杯。
程乐：“……”什么叫强买强卖，这就是。
程乐从侧台阶上台，感觉自己颇有一番领导范儿，给自己想乐了，当下也不紧张了。
她模作样的清清嗓子，看着主席台下一溜人头的眼神中充满了慈爱。
程乐站在台上翻了翻演讲稿，觉得林知真不愧是语文老师心头宠，两页稿子生僻字贼多，一句话引经据典三四次，满目知乎者也，程乐这种学渣瞻仰不来，偷偷摸摸少读好几句有生僻字的蒙混过关。
同班看过林知演讲稿的都在下面笑，自己笑不止还要大肆宣扬一番，程乐咬咬牙，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仍自我感觉良好的读着。
事后按她的话来说这是她宽容无私又博大的父爱。
方寻很捧场，从后面坐到程乐旁边，卷起作业本卷成话筒，首先自己装模作样说了几句：“……接下来请高二六班的小程程同学开始她的表演。”
程乐板着脸说：“多好的天气啊！我就像各位的爸爸，用关怀的眼神看着你们这群小鸡崽在台下仰望我的英姿。”
说完她自己先憋不住笑了。
前桌周漾侧过身子冲她笑：“我现在就想把文盲这顶帽子死死的扣你头上。”
方寻听罢立刻鼓掌，从抽屉里摸出顶黑色鸭舌帽往程乐头上一按，程乐当然不干，转手就把帽子扣在了周漾头上。
三人嘻嘻哈哈的闹在一起，没听见上课铃，被闻声而来的杨夫子一顿批。
“咱们班下午会来个转校生，我毕生的运气都用在抽签上了，一会不洗手了，回家路上买张彩票兴许能中个头彩，”杨夫子喜滋滋地说，仿佛预见了美好的未来，“那可是临川市全市第一的学神啊，我被你们这群兔崽子扣光的奖金应该有指望了！”
班里人都笑，方寻斗胆开口：“杨夫子是骡子是马先拉出来遛遛呗！”
“这话是这么用的吗方寻，你应该跪下恭请学神进门啊。”程乐笑着说。
全班人都笑起来，杨夫子也给他们俩逗笑了，杨夫子不喜欢上课一板一眼的，管他们不严，也没什么过来人的架子，他的课学生们都还蛮喜欢。
“我看人照片，长得还挺帅，女同学们可矜持一些啊，学校抓早恋可严了，”杨夫子端起保温杯摸了摸，又说，“你们现在就爱看帅哥美女，一点都不关注人的内涵，孔夫子曾说……”
众人笑了半天，才收心好好上课。
程乐却莫名想到放假时看见的男生，摇摇头又觉得自己想太多，望着窗外发呆，思绪也飘远了。
陆扬一刚睡醒，昨晚搬家以及打扫完卫生已经一两点了，累的他倒头就睡。
他在床上眯了一会，从衣柜随手抓件衣服套上，洗漱完倒了杯热水放在桌上，转身离开去客厅清理昨晚没整理完的行李箱。
他从行李箱夹层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看了又看，珍之重之的放进床头柜抽屉里。
程乐觉得这一觉睡的极其舒适，简直是上学时睡的最舒服的一次觉，于是她一看时间，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午休又又又又睡过头了，她倒吸一口凉气，顶着一头鸡窝就往学校跑，刚到学校门口，就听见预备铃响。
程乐叹了口气，心凉成了冰块，决定不再挣扎。
从学校门口跑到她在的教学楼起码还要五分钟，那鬼见愁的年级主任现在肯定已经开始巡视记名了，正好撞上的话就不止是承包一星期厕所了。
“起码一个月。”程乐毫不吝啬想。
早死晚死都得死在厕所，程乐也不急了，慢悠悠进了校门，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粒奶糖，撕开包装袋扔进嘴里。
丢垃圾时四下瞟了眼，猛然发现前面站着个一身黑衣的大长腿，背影看着还挺眼熟。
“可别看背影迷倒千军万马，”程乐乐呵地想，“一回头逼退百万雄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