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重见光明》钱容安

4、第 4 章

　　苏小绾看着慌乱的人群，远处的街道上传来的枪声。
　　他转身进去，林开问道：“日本人来了，要不要把大门关上？”
　　“别关了，关了反正也是要被砸开了。”苏小绾走了进去，拉了一条椅子在正中央的位置坐了下来像是在等什么。
　　他吩咐了下去，让林开准备了一些银钱，并且让姑娘们都回了各自的房屋。
　　外面的各种混乱和他在秦楚馆里悠哉游哉嗑着瓜子的模样像是处于两个不同的境地，林开守在他身边。
　　这样子莫名的气氛才叫人觉得紧张，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苏小绾望着外面的天气，原本还是艳阳天过了没多久便是变得阴暗了起来，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他听到了雨声和外面妇人的哭声，或许是天真的凉了他还真觉得有些冷了，要来了一个小暖炉暖手。
　　外面忽然进来了一队人马全都是日本兵，为首的是一个帮帮的日本军官身边跟着一个翻译官，日本军官说着一些日语，苏小绾像是听不懂一般站了起来，翻译官喝道：“你们谁是这里的管事！”
　　“我是，”苏小绾回答道，便是问道：“不知道太君有何吩咐？”
　　日本军官环视着着周围一圈，便是又说了些话，翻译官趾高气昂道：“太君说了，皇军现在占领了荣城，荣城这块地就是皇军的了！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服从皇军，听皇军的话就是良民，不听的一律格杀勿论！”
　　苏小绾笑了笑招了招手，便是有人端着一板银钱上来，他道：“这是献给皇军犒劳的。”
　　日本军官高兴的笑了笑，看着苏小绾的眼神稍微好了些，翻译官则是眼睛都瞪直了看着板子上的银钱，随即又说道：“你们这儿是花巷馆子吧？姑娘们呢？怎么没有见一个姑娘！”
　　苏小绾回道：“这不是打仗吗，姑娘们都害怕的躲到屋子里去了。”
　　“那就全部叫出来！”翻译官对苏小绾吩咐道，随即又对着那个日本军官开始说起了日语，只见那日本军官面色变得越来乐了起来脸都变了红了一些。
　　苏小绾见着翻译官对日本军官说话的场景，眼睛看着翻译官变得越发阴冷，翻译官则是没有发觉，对着苏小绾道：“皇军现在需要姑娘们伺候，你赶紧将姑娘们叫出来！”
　　苏小绾对着林开道：“那就让姑娘们全部出来吧！”
　　林开转身便去叫人了，苏小绾则是陪在这群日本兵旁边，翻译官对着苏小绾道：“我们皇军心系百姓，你这么有心犒劳皇军自然不会亏待你的，不过你这给的钱似乎是有些少呢！”
　　“是皇军觉得少吗？”苏小绾盯着他说道，翻译官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苏小绾却是有道：“还是你觉得少呢？”
　　“混蛋！”翻译官顿时给了苏小绾一个耳光，那些日本士兵和日本军官看了过来，苏小绾脸被打到一边，抬起头来看着翻译官，翻译官又对着目光向这儿看来的日本人开始说起了日语，并且手指着苏小绾的方向，那些日本兵听着翻译官的话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正准备要发作，门口又走进来了一个人。
　　一个日本军官，看起来只比苏小绾大几岁罢了，走路双腿笔直修长身姿挺拔，面容带着一股子冷毅的味道，所有人看到他走进来便对他点头敬礼到，翻译官更是跑过去点头哈腰讨好着。
　　苏小绾歪着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笑道：“这么帅气的日本官爷，我们馆里的姑娘肯定喜欢死了呢！”
　　出乎意料的，男子忽然说道：“多谢夸奖。”
　　苏小绾一愣，反应了过来，笑着：“太君居然还会中文，可真是博学多才！”
　　“你就是苏先生吧？”男子问道。
　　苏小绾眯起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日本军官会知道他的名字，翻译官则是上前说道：“太君，这个人刚刚对皇军不敬，对皇军出言不逊！实在是该死的很呐！”
　　“您相信吗？”苏小绾连看都不看翻译官直接说道。
　　男子看着他笑道：“我不相信他，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这位翻译官大人打的。”苏小绾指着他道。
　　男子转过身看着翻译官，翻译官有些慌乱正要解释什么，男子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呼了一巴掌在他脸上，这一巴掌远比打苏小绾的要大很多，苏小绾倒是没想到这个男人会打翻译官。
　　翻译官被这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却连气都不敢喘一声，其它的日本兵也全都不说话静静的站着，似乎对这个男人很害怕。
　　男子接着道：“我是山本安田的弟弟山本安谷，你不需要叫我太君，叫我一声山本先生便可。”
　　“原来是山本安田先生的弟弟呀！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真如你哥哥所说的一般叫人觉得正直。”苏小绾这才明白对方为什么认得自己。
　　他的生意不仅仅有秦楚馆，涉及的东西有很多，只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秦楚馆大老板的身份，而半年前他则是在北平与一名日本商人合作过一笔大生意，略微算是有些交情，竟不想今日这个日本军官居然是他的弟弟。
　　山本安谷笑了，道：“果然如同哥哥所说的，苏先生是个妙人！”
　　苏小绾则是道：“什么妙人不妙人的，我啊就是一个俗人罢了。”
　　“皇军入驻荣城难免会对苏先生以及城中百姓有些影响，苏先生请见谅！”山本安谷向苏小绾微微一礼致歉道。
　　苏小绾则是忙道：“怎么会呢？您这礼我可受不起！”
　　此时，林开正带着姑娘们从楼上走了下来，日本兵们看着这些女人们顿时开始骚动了起来，只不过馆里的姑娘看着她们都是有些害怕，若不是惧怕苏小绾的权势都恨不得逃走，苏小绾则是对山本安谷道：“山本先生既然来了，那便留下来让我好好的招待你们如何？”
　　山本安谷看了看这些女人，并没有流露出像其它日本兵那种贪欲，反而是拒绝道：“还是不打扰苏先生了，我们还有些事要办。”
　　说完便是对身后的日本兵说了几句，之前为首的日本军官有些不愿意，但是一对上他冷酷的目光时，便是马上将人整齐归队在他的带领下准备走出去，山本安谷对苏小绾道：“三日后我会大摆宴席，希望苏先生可以赏脸。”
　　“一定会来，”苏小绾说道，“不过还请山本先生帮我和其它太君说一下，我可没有像这位翻译官说的污蔑皇军，他问我有没有银钱，可是刚刚已经给了皇军们不少钱了，手头有些紧毕竟还要做生意，实在是抱歉了！”
　　翻译官一听这话身体顿时一哆嗦都不敢抬头看山本安谷，山本安谷则是目光转冷盯向翻译官，随即笑着向苏小绾致歉，然后便是走了。
　　林开马上走上前，看着苏小绾脸上的手印，道：“怎么回事？没事吧？”
　　“不碍事！”苏小绾这才摸摸自己的脸颊，带着嘲讽道，“居然连一个小小的狗腿子都敢给我动手。”
　　“那要不要悄悄的把他......”后面的话林开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做了一个手抹脖子的举动，苏小绾摇了摇头，冷笑道：“这样子做会引起别人的注目，不过这一巴掌我会亲自还回来的！”
　　苏小绾看着身后的人群，说道：“全都回去吧！今天估计也是没什么生意可做了。”
　　林开在他旁边问道：“之前的那个日本军官你认识？”
　　苏小绾点头，道：“算起来应该是他认识我，这个人很危险很可怕，日后要小心注意着一些。”
　　林开很少听苏小绾这么评价人，苏小绾接着说道：“我学会日语的事情都有谁知道？”
　　林开思索了一下，便是说道：“之前教您日语的那位先生一年前便是离开荣城去了别的地方，也给了他封口费了，教您日语的时候也是按您的吩咐悄悄的不让旁人知道，荣城之中并没有旁的人知道您会日语。”
　　苏小绾心中稍安，他很早之前便学习日语了，无论是跟之前的日本人做生意还是因为日本人打进中国，他早就做了一手准备，所以那位翻译和那些日本人说的话他全都听得懂。
　　苏小绾来到三楼的雅间，从这里可以看到荣城下面的许多景色，可是他今天并不是来观赏风景的。
　　荣城的街道上日本兵横行，还躺着不少尸体，有荣城士兵的尸体更有普通老百姓的尸体，有些在街上落单的姑娘，则是被好几个日本兵追着，最后还是被抓到拉进一些商铺里，似乎都能听到这些姑娘的哀叫声，很多的摊子和商铺被砸了，显得一片狼藉。
　　外面的风雨飘落着本是应该感觉很凉爽，有的却只是冷意，他拿起刚刚温好的小酒，倒了一辈给自己，却觉得并没有驱寒的效果，他不禁冷冷道：“什么皇军？难怪人人都称呼日本鬼子，确实是连鬼都不如！”
　　乌云密布，风雨飘零。
　　荣城就像是被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彩，现在荣城就是一个灰暗的荣城。
　　苏小绾静静的坐着，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苏小绾回过身看去只见雪茹慌慌张张的，雪茹在这秦楚馆半个多月里已经养出了气色，神态也不似刚来的穷酸模样，和另外四位头牌比起来在外观上也是不相上下，只是这股子慌乱的样子让苏小绾有些不喜。
　　“你来做什么？”
　　雪茹神色焦急，道：“听说日本人打进来了，绾爷，您能不能让我去看看我弟弟，我担心他一个人在外面那些日本人会对他不利！”
　　苏小绾嗤笑道：“他一个没钱没势的男儿家日本人会对他做什么，反倒是你出去了让那些日本人见到了才是个大麻烦。”
　　雪茹心中焦急万分，还是央求道：“绾爷，那您呢找个人去外面打听一下他的情况吗？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他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苏小绾本就心情烦躁，本是像将她赶出去，见她这般神态他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些话语徘徊在他的耳边。
　　“求求你们了！我只有我娘了，我就只剩下她了！求求你们帮帮我好吗？”
　　苏小绾失神片刻，随即不耐烦道：“林开，出去看看陈安怎么样了，自己注意小心着些。”
　　林开答应着，雪茹这才摸了摸眼角担心的眼泪，对苏小绾行了一礼便是出去了。
　　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林开回来了，说是陈安那便并无大碍，苏小绾便让他去告知了雪茹。
　　看来这几日的形式还真是不适合做生意了，他让林开将秦楚馆上半年的账目全都拿了出来，听着林开把账目的数额算出来。
　　“上半年里馆里除去各项开支，还有一些打点用的钱，得了三万三千七百大洋。”
　　苏小绾又问道：“日本人进城之前我吩咐你干的事情都干了吗？”
　　“全都干了，秦楚馆上半年包括您在钱庄里存的银钱全都换了出来，并且早已在钱庄那边做了手脚，其它人查的话也只能查出您只将所有的六千大洋全部取了出来。”林开说道。
　　早在个把月前，苏小绾便让林开将秦楚馆半年的收入从钱庄取出并加以做手脚，不只是钱庄的钱在荣城只要是苏小绾涉及到的生意能取的全都取了，一般兑换成金条另一半则是大洋，分了好几个隐秘的地方将其藏了起来，其中一部分便是在秘密藏在秦楚馆的一处地方。
　　林开不知道苏小绾要这么着急的将这些银钱取出来，只认为是为了防止日本人攻进荣城后会将这些钱物全都抢夺完的策略罢了。
　　“好好准备准备吧！”
　　林开不明所以，问道：“准备什么？”
　　这几日这么动乱秦楚馆自然是不可能准备生意的了，所以林开不知道苏小绾到底要准备什么东西。
　　苏小绾望着外头，一股风雨欲来的架势，他就像是那棵屹立在风雨中的大树一般不为所动。
　　“准备三日后的宴席。”
　　苏小绾走了出去，他忽然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三日后又是一场好戏要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