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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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少剑星而言，她的要求是无理的，但他却没有即刻否决她。并非因为除了请她帮忙之外无计可施，或许，是因为他很少见到如她一般奇异的女子。
这份奇异是妖冶和圣洁的混合，恰如擦过无垠草原的朵朵乌云，与天地界限分明，却在天地之间搭建起不可能的存在的桥梁。
即便少剑星仍然厌恶她，却也难免承认，她的确不同寻常。至少令他觉得，他没办法靠强权要求她吐露出丝毫的消息。所以少剑星答应：“好”。
少剑星问她：“你想知道什么秘密？”
般若笑着摇头，即便无意，举手投足之间也充斥着柔媚：“不是我想知道什么秘密，而是你得告诉我，在你心里，什么才是最深的隐秘。”
微怔，少剑星反问她：“你知道是谁是参褚阳周的人吗？”
“自然，很清楚”，般若还是笑，笑意里是一种绝对的肯定和自信，“就看你接下来所说隐秘的份量，够不够交换我所知道的秘密”。
少剑星没有考虑过“不够”这一可能性。直到现在，他的心态仍旧是高高在上的。他始终相信，自己所接触的东西，随便拿出一件，对她来说都会是“隐秘”。所以他极为轻松自在，又莫名骄傲地说：“我家有权有势。”
般若浅笑，心想：「这人明面上称自己是商人。可即便再有钱，商人也不能称自己为“有权”，所以定然是王族或官宦之家。那么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暗示自己的身份了。」但她并不满意，摇摇头：“不算秘密。”
“为什么不算？”少剑星蹙眉，觉得她在戏弄自己。
“衣着打扮，言行气度”，般若笑着戳破他的身份，“每一处都在说明，你不是商人。”
少剑星基本没有接触过商人，所以不明白她的话，直接问道：“什么意思？”
“你衣着华丽，配饰繁复，言词之间丝毫听不出对财物的珍惜，这些，都显出你家境的优渥。可这种优渥，却不同于商人的富有”，般若倒也明白纨绔膏粱的通病，耐心解释：“现如今天子重农抑商，商人即便已经富贵，却仍旧是小心翼翼，就是害怕招惹红眼病。所以除非必要，绝不会让人看出自己的财力。因而……你的秘密是什么？”
少剑星听罢，微怔。倒是没想到改换身份都还有这么深的门道。又见她的确机敏，心底的厌恶不免少了几分。仔细想了想，才重新说：“我小时候经历极为曲折，后来一帆风顺。”
般若听他虽然已经开始思考，但言辞含糊，显然没有想当真吐露。遂还是摇头，佯装起身：“倘或少公子没有诚心，那我也收了我的诚意罢。”
“等等！”，见她起身离席，少剑星果然出言制止。但因为说了一两次都没办法让般若满意，他也有些急切和不耐烦，“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说，究竟什么才是你要的`秘密'？”
“不是我要的，而是你的”，被质问的般若似是早已知道他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微抿，然后才启唇：“若前念后念，念念相续不断，名为系缚”。
似是没头没脑地说完这句话，般若又继续道，“如果你曾产生过的某个念，它一直没能断绝，总是束缚着你，让你在某些时刻陷入挣扎。那么，少公子，这就是你的秘密。”
少剑星陷入她的话语。他忘记了自己可以起身离开，反而不自觉地顺着她的话往下，询问自己的内心：「究竟有什么束缚住我的念？」。他左思右想，沉默了半晌，犹豫着，才终于开口：“我可能喜欢一个人……”
般若刚想说：「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但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却听他继续说：“可他是个男人。”
稍作停顿，少剑星观察着她的神色。可也看不出什么，遂问道：“算吗？”虽然出口这样问，但他心里却觉得：「应该算了罢」，便感觉无形中放下一块始终压在心头的巨石。
可谁知，般若一笑。舌尖一转，以团扇掩面，道：“不算。”
再次被否定，少剑星的心里忽的升起一种莫名的感受。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愤怒，但仍然倚仗着这份气愤，怒喝道：“为什么不算？”
“因为它从没有束缚住你，算不得秘密”，般若说完，一停，再次没头没脑地念着，“阴霾天空，隐约雷鸣，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阴霾天空，隐约雷鸣，即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然后才继续笑道，“你喜欢一个男人，感到惆怅，却并不痛苦。因为你知道，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会接纳你，都会等待你、包容你。所以，你有恃无恐，自然算不得束缚。”
“不，不是的”，少剑星一愣，结结巴巴地反驳，惊讶里却又有些垂头丧气：“他只是习惯了温柔而已。”
在他心里，褚阳周的确是温柔的。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挂着笑，似乎一切烦恼都无法进入他的内心。
“是吗？”，般若听完轻笑。明明是问句，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怀疑，反而充斥着一种近似于“幸灾乐祸”的情绪。
笑眼前的人还没能看明白，一个人的温柔，如果总是给了另一个人。那么他的心，肯定是在主动往那个人的心上靠近。
但她不会点破，佯装无意地说出另一个小隐秘，既是兑换，也是否定他的秘密：“当今男风盛行，龙阳之好处处都是。据说连天子都喜欢男人，所以你这也算不得秘密。”
听罢，少剑星的注意力首先集中在「据说天子都喜欢男人上」，不由得哂笑：「皇兄三宫六院，无数神仙妃子，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尔后听见她又说“不算”，没有气急，却是再度沉思。
一柱香之后，少剑星长叹一口气：“没有了。”
“是吗？”，般若的语气一如寻常。含笑，笑容不深。
“是啊”，少剑星懒懒地说。和她闲聊半晌，他似乎已经完全忘却眼前女子的身份，便没有反感意，心下轻松地作答。
“这样啊……”，般若拖长了尾音，显出纠结和犹豫。似是思量许久，她才下定决心，“看你也是诚心想知道。不如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的答案让我满意，我就替你解答，你想知道的问题。”
少剑星本来已经不抱期望。眼下听她这般说，当真是大喜过望，笑道：“真的！什么问题？”
般若望了他一眼，眼里意味无穷：“你为什么讨厌青楼女子？”
少剑星盯着她，眼珠子一动不动，伴随的是逐渐消失的笑容。他许久没有说话，舔了舔嘴唇，极为不易地开口：“换一个。”
“没有换的机会”，般若说。瞧见他倏忽起身，准备离开房间的身影，拈了一块桂花糕，不急不缓道，“没有其他人知道哦。”
一只脚已经迈过门槛的少剑星冷笑，全然不信：“天下难道单就你一个人知道谁告了褚阳周的状？”
“可是，公子您在短时间里能找到的，恐怕就我一个人。毕竟嘛，消息也不是那么好得来的”，般若咬断梅花糕的前端。
她右手撑着下颌，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少剑星，就像正盯着食物的狐狸，可却是巧言倩兮，美目盼兮：“而且卖消息，也是有风险的。您这种第一次来的客人，肯定要握住您的命脉，日后与您交易，才敢放心。”
“不用日后”，少剑星面容依旧恢复平静，但这份平静里却蕴藏着比愤怒更深的恶意，“今天我就断这份交易，明日就让你无处可归。”
本以为此话一出，般若就应当大惊失色。熟料她依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是吗？”仿佛少剑星所说，正在她意料之中。
少剑星恶狠狠地瞪着她。但没人知道，那副凶恶的表情里，暗藏着多少的纠结和犹豫。他一边想着：「我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那段过往」，可是一边又想着：「我向褚阳周发过誓，就绝对不能更改。且我平日里就是个纨绔，现在也只能从她这里换消息。」
两种思绪就像是兵甲交战的双方，非得要拼出个你死我活。直到最后，一声“洛川”，一个“报仇”，彻底让“交换”一方占据绝对的优势。
少剑星思绪一断，坐回原位。他沉默许久，上齿紧咬下唇，几乎出血：“如果我告诉你，你能保证把我要的答案告诉我吗？”
“自然”，般若知道他内心做了决定。唇红齿白，笑意盎然：“做我们这一行的，信用第一。”
少剑星扯了扯嘴角，又是半柱香的沉默。他的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最后终于张开，传出的却是极为冷淡的话语：“因为我娘，就是青楼女子。”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消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