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瀛》耿阮阮

2、02

　　（二）
　　机场没有直达学校的巴士，因此他们需要先乘1路公交车到市中心，然后再转乘27路去往学校。
　　机场离市中心很远，即便是乘坐公交车，到市中心也需要一个小时时间。
　　阿瀛上车后选了个非常安静的角落坐下，陈宥鸣也随后坐在她旁边那个位置上，把她的行李箱放在脚边，一只手搭着，一只手从背后的挎包里取出个MP3挂在耳朵上。
　　这个年代还会用MP3的人很少，因此阿瀛觉得稀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就是这两眼，阿瀛便将他刻在了心里。
　　少年清隽的侧颜在日光的映衬下格外动人，他纤长的睫毛遮住一双眼，安安静静坐着，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人，优雅、令人安心。
　　似乎是察觉到身边阿瀛如狼似虎的目光，陈宥鸣抬起头对上她的眼，取下一只耳机弯起嘴角：“怎么了？”
　　阿瀛顿时红了脸，像熟透的虾子，张张嘴，半句话也没说出口。
　　阿瀛觉得这段时间里，她不能一直这么犯傻，应该要找些事情做做，这样至少陈宥鸣不会把她当成一个傻瓜来看。
　　于是她从背包里拿出素描本，开始随便画着身边能见的东西。
　　她先画出透过车窗看到的林荫道，道路上趴着两三只小猫，接下来是给车窗加上玻璃，最后再添一层透过玻璃看到的倒影，倒影里有两个人的影子，一个是她，一个是……陈宥鸣。
　　“原来你会画画啊。”陈宥鸣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眼里像有满天繁星，亮晶晶的，“画的真好！”
　　阿瀛羞红了脸，这回，她连画画的动作也做不出了：“谢谢。”
　　车子行驶的不快不慢，阿瀛看着素描本，而陈宥鸣则看着她，两人都没有看窗外，也没有注意到逐渐阴沉下来的天色，和愈积愈厚的雨云。
　　到临近下车那站前，惊雷才打醒了两人。一道闪电一道雷，阿瀛扒在窗口望向外头发愁。
　　H市的天气很糟糕，糟糕到连这座城市的住民阿笙都每每抱怨，雨天不是打雷就是闪电，能打到出租车的几率简直没有，结果两人下车后，就只能站在站台上大眼瞪小眼。
　　回忆里少年望向远方的动作依稀还能记得轮廓，只是实在不愿意再想起来。
　　忽得一阵机械特有的声响，把阿瀛从深渊里抽拉回来。
　　教室里再度亮起了灯，空调也开始运作，阿瀛长舒口气一转头，发现阿笙正拉着不认识的少年的手臂抱得死紧。
　　倒也不能说不认识，毕竟同班同学这么久，只是阿瀛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和阿笙的关系。
　　阿笙见阿瀛看着自己，连忙松开手，冲她吐吐舌头：“嘿嘿……”
　　教室里传出窃窃私语，阿笙和阿瀛的对话也算在其中，但教授毕竟是身经百战，这一点点的嘈杂完全没有影响到教授。男人站在讲台上敲着格尺，对所有人说：“好，我想刚刚黑灯瞎火的时候，一定有不少同学想过了问题，让我们来听听答案吧。”
　　“哎——？！！”教室里顿时又是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
　　专业课教授说出的话就不会反悔，年长者拿着格尺用力敲打桌面发出“砰砰”的声音，试图引起学生们的注意，努力扯开嗓子说：“就让学号12号的来回答。”
　　教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难得都集中到了讲台上。
　　这位教授有些不明所以，他环顾了一圈也没发觉有人站起来，他再度确认道：“学号12号的同学呢？不在么？答不出也没关系，不过再不起来，我要记你旷课了！”
　　班长怯生生地站起来，用最轻最轻，但全班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陈宥鸣，还在住院呢。”
　　老师好半天才又说：“既然如此，那就22号吧，答不出来就站着，下一个就32号，以此类推。”
　　全班同学都在相互交谈，有些人在想自己是不是尾数带2，更多的人大概是在询问这道题目的答案。被点到名的22号女同学发出不满的咂舌，阿瀛离她的位置很近，所以能听得到女同学从座位上站起来，拖拖踏踏地走向讲台。
　　阿瀛没有再注意接下来的事情，因为她的学号尾数不是2，也并做不出这道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多久，同学们终于听到了下课铃声，他们发出一阵雀跃呼喊，纷纷收拾东西离开教室。
　　教学楼外面电闪雷鸣，积水几乎漫过人的脚踝，刚才还兴冲冲的同学们，此时也都耷拉下脸色来，大部分学生都群聚在门口，他们根本不想冒雨回宿舍。
　　至于阿瀛，她本来就有别的预定，反而显得格外平静。
　　阿瀛把两本厚重的课本塞进背包，又从背包里取出雨伞，自从那次的雷雨天，她和陈宥鸣在车站上等了一个多小时的出租车，到最后差点上课迟到后，她的包里就常备着雨伞。
　　“阿瀛……”阿笙动了动嘴角。
　　阿瀛停下脚步，在伞面遮蔽下浅浅回头：“怎么了？”
　　阿笙看不清阿瀛的表情，犹豫了半晌，扯出一个没什么情绪的笑容：“下午有课，早点回来。”
　　“好。”
　　阿笙看着阿瀛打起伞走进了雨里，在雨幕中渐行渐远，心下有些隐隐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