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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姑娘病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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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娘一天天吃着药,看着精神是一天比一天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强撑的。
因为吃不下饭菜,也没有食欲,每顿吃的,都是安疏影从自家宅院叫人炖好鸡汤,来熬细粥给她喝下。
白天不愿意睡下,到了晚上时常会有噩梦来扰,听照顾她的用人说,夜里时常咕囔着,有时候还喊出来,接着就整夜整夜睡不着。
这日大夫再来看过,摇摇头也就走了,药还是照熬着喝,就像张霆屹说的,老天给命就活。
安疏影坐在床前,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讲起小故事。
三姑娘坐靠着,脸上的伤痕仍是触目惊心,看起来还是虚弱的。
她微笑起来,还是那般温柔,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安疏影比划,就像从前一样。
轻轻地问:“安儿,我那些东西呢,你放哪儿了?”
“我帮你放好了,你放心吧。”
“我好些天没有看见我的戏服了,特别想穿穿。”
安疏影有些迟疑:“你现在想穿吗?”
见三姑娘点点头,安疏影起身:“好,我去给你拿。”
安疏影给她拿了几套带水袖的褶子,扶着她起身,她手臂瘦的,已经净剩骨头了。
摇摇坠坠站稳当后,给她套上了衣服,她低着头细细看自己的衣服,抬头对安疏影轻轻地说:
“安儿,我的妆盒呢?”
“放着呢?”
“帮我拿来。还有我的头面一起。”
“好。”
安疏影把所有东西都抱过来时,三姑娘已经坐在了镜子前,这是她出事到现在,第一次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模样。
自己身上鳞伤遍体,体无完肤的样子早已看过,只是真正看到镜子上自己的脸,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安疏影把东西放好,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三姑娘摸着自己还未完全消肿的脸,上面满是暗红色,青紫色的累累伤痕。
“安儿,我现在就是个丑八怪...”
“不,你不丑,这些肯定会好的。”
“帮我梳妆好吗?”
“好。”
她坚持自己来化,虽没什么气力,拿东西也不稳,安疏影在她左右,有时给她托着手,帮她梳梳头递递东西。
这个过程用了很久,期间她的皮肤受不了稍大力点的触碰,却也一直忍着,直到在画自己眉眼的时候,因为没有力气支撑,一直在抖着,终于沉不住气鼻子酸,哭了一下。
是个能吃苦的,但病痛不是最伤人的,挫败感才是。
“没事,再来过。”
直到天黑,三姑娘一遍遍修着,加着,补着...
直到安疏影按住她:“真的已经很好看了。”
实在是精神有限,画不出她想要的精致,反而画得,很不好。
因为掌控不了自己的力度,总想着多画几遍,自然浓重了许多。
她登台唱戏,怎么说也十几年了,在今天完全回到了最初无法拿捏的状态,她竟也一点没发觉。
“好了,接着做什么?”安疏影只想把她从梳妆台前拉走。
“我们叫上霆屹,我们去顶楼喝酒吧。”
“喝酒对你的伤口不好,我们还是要注意一点,先不喝了,等你好了,我们再喝好吗?我一定给你带最香的酒。”
三姑娘摇摇头:“我就喝着一顿,以后再不喝了。”
“我还是去问问大夫,毕竟你现在还喝着药,大夫说可以我就给你喝。”
安疏影出去了,三姑娘转身面对镜子,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地说了句:
“我要喝酒,最烈的,好烧些,一把火就够。”
安疏影把她扶着出了房门,一个下人刚好迎面进来,许是刚看到她这身行头和妆面,着实被吓了一跳,倒退了几步。
“没事,过来帮忙扶三姑娘。”
下人定了定走到三姑娘旁,太过紧张,一下没找到三姑娘的手臂,她太瘦弱,轻飘飘令人害怕,再看一眼也不敢。
张霆屹被安疏影用电话叫回来了,他上前把三姑娘背起,一步步上了顶楼,小心翼翼把她放下,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很是复杂。
安疏影把他拉到不远的地方,对他问:
“怎么了吗?”
“她这样能喝酒吗?”
“喝是不能喝,可大夫说,让她想干嘛干嘛。”
“她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
安疏影抬眼向三姑娘看去,想了想说:“我跟大夫说了,今天有些反常,大夫说,就这几日了。我有预感,今晚会出事。她的振作看起来好悲壮,像是在迎接什么。西方有句诗歌,如果末日到来,我会选择起舞。我祖父在最后一天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去了小时候被他母亲丢弃的地方,当天回来人就没了。我想说的是,我们要好好看着她。
”
张霆屹漆黑的眼眸收紧了几分,死亡不可预知,等待死亡的恐惧感却已经在弥漫...
三姑娘拿起酒杯,向不远处的安疏影讨酒喝:
“安儿,帮我倒酒,你不是说,一个人喝,只能举杯邀明月么,是这样吗?”
说着拿起酒杯对着上空的月亮,笑得很温柔,做了一个一饮而尽的动作。
放下酒杯,起身轻轻挥了水袖,对着月亮做了个半遮面,那刻入了筋骨的底功一出来,月下的人物形象就立住了...
许是撑不住了,两手垂了下去,头仰得高高的,一个后躺,整个人朝地上倒了下去。
张霆屹把她抱在怀里,她缓了很久,用最后一口气说:
“把我烧了,还有我的东西,越快越好。不要给我卸妆,衣服也不要换,我就想这样走...霆屹,安儿,认识你们真好。”
安疏影抓着她的手泪如雨下,他们在月光下告了别。
三姑娘就这样走了,一口酒没喝...
...
安疏影今夜没有回家,小草来接了两次,都让她叫回去了。
她和张霆屹彻夜未眠,守在三姑娘身边,就等着明日,送她最后一程。
两人坐在桌子前都不说话,安疏影趴着,总是要时不时伤心一阵。
张霆屹开口:“累么?睡会儿吧。”
安疏影摇摇头:“我们一定要把彩儿烧了吗,烧了就没了。”
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张霆屹的难过不亚于她,他和三姑娘两人从小到大的交情,一路上相互扶持的情分,在这一瞬间,无法用任何悲伤和言语去表达。
用手摸了摸安疏影的头发,他们将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陪着三姑娘一起,能在一块儿的最后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