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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三生缘定(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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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惜缘道,“望族长,关于堕天一事,前有黑衣人抢夺念珠,后有他强迫将我,也就是望惜,带入拾荒原,在拾荒原中,将怨气引入念珠随后将念珠打入我体内,我因此被怨气所控,神智不清,杀了很多人,才会犯下滔天罪孽。我如今说这些并非要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想将事实还原,还死者一个真相。”
花惜缘看不到的地方,望池渊手握成拳,缓缓收紧,而后花惜缘继续道,“那黑衣人带着念珠将仙门六家引入拾荒原,又借我之手重创各家族弟子,随后他却借机逃脱,趁着大家进拾荒原与妖族联手杀害玄觞,谋夺天尊之位,等六大世家的人从拾荒原出去时,大局已定,且无人再有能力反抗当时的长孙一族。因此,奸邪得道,无辜的人被推下黄金台,而那黑衣人,就是长孙清流,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策划的。”
望池渊惊得后退一步,双目灼灼,“你有何凭据证明?”
站在一旁的单胤突然道,“当时之事我也在场,花惜缘所说,我亲眼所见。我即可证明他所说的都是真相,且婚宴之后,我们夜探沣源,发现新房中的是一口空棺,长孙青莲应该并没有死,长孙清流嫁祸单家和扶山望氏,为了就是寻个借口,将最后不在他掌控之内的扶山望氏,一举击溃。”
阿澜立即道,“望族长,空棺之事我们都在场,都可以证明。”
望池渊大惊失色,眼中满是惊疑,“若你们说的是真的,那他,他将仙门各家都牵扯在内,造成拾荒原内死伤惨重,藐视这么多死去之人性命!就为了区区天尊之位?”
单胤紧紧握着九灵剑,淡漠的眼中有了一丝悲恸的裂缝,冷嗤道,“我百岭单家一门,不就是他权利之巅的第一个陪葬品吗?望族长,若不想扶山望氏变成第二个百岭单家,封山闭门的行为再不可行,这一届昭和演武,我们输不起。”
望池渊深吸口气,苍白的面容上有了丝颓然,“单胤,你想怎么做?”
单胤未答,转而将目光看向花惜缘,花惜缘膝盖跪着向前挪了两步,又重重磕了个头,伏在地上道,“望族长,恳请你让我以扶山望氏弟子之名参加此次昭和演武,当时望惜退缩了,用死来逃避了,可花惜缘即使豁出性命,也会挡在扶山望氏面前,绝不会退缩半分,我想用这双手,这副身躯,还所有在拾荒原遭受不公的人,一个公道!”
望池渊病态的面容上终于流露出一丝动容,像是凝固许久的冰面破了一道裂缝,他终是叹息着道,“花惜缘,九年前兰芷君就已将你归入扶山望氏门下,这在天界,无人不知,我也从未说过要将你驱逐出去的话。”
花惜缘心头一涩,眼睛都跟着酸了起来,他伏在地上默默阖上双眼,“多谢望族长。”
望池渊身体本就日况愈下,侍候在侧的小侍将他扶走,待他走后,花惜缘才看向单胤,道,“多谢师傅。”
单胤将他从地上扶起,又对阿澜道,“方才望族长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花惜缘此时只觉浑身轻松,顺势插嘴道,“什么话?”
单胤道,“望族长身体在经过这次大战后已受不住,有意在昭和演武前让阿澜接任扶山望氏族长之位,阿澜,你就是兰芷君望归陌,即使记忆不在,血脉亲情也是不容否认的。”
花惜缘走到阿澜身边,握住他一只手,“你怎么想,不妨说出来。”
阿澜牵着花惜缘走下玉石台阶,站在澜尘居这块牌匾下,神色间还带着些许迷惘,“望族长将兰芷君的生平都告诉我了,告诉我我就是他,可我没有一点关于这里的记忆,扶山境内,任何一个人谈到兰芷君,都是满脸的孺慕敬仰,可任我再努力,进步得还是很缓慢。”
他反握住花惜缘的手,抬头,“就像你不再只是荒山里那只孱弱小狐,而我与你之间相差的时间和记忆,无论我怎么追都追不上,我怕我承担不起这份责任,会辜负所有人的期待…”
单胤拿着剑鞘,突然反手一记重劈打在阿澜肩骨处,阿澜“啊”了声,单手捂着肩膀的位置,单胤摸了把下巴处不存在的山羊胡,道,“自卑自弃,我是这么教你的?阿澜,你无须跟任何人比较,做眼下的自己就好。”
花惜缘本就站在阿澜身边,单胤那一下抽得又快又狠,他根本拦不住,等反应过来时将阿澜往身后一拽,恶狠狠冲单胤道,“喂,臭老头,说教就说教,干嘛打人啊!”
得,这师傅还没叫上几天,又变成臭老头了,单胤眯着眼斜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哼了两声,“阿澜,你随我去。”
他说完,背着手跨前一步朝着澜尘居后方走去,显然是不想跟花惜缘计较,阿澜朝着花惜缘手心捏了把,花惜缘反手握住他,提唇一笑,“我在,别怕。”
贺天宴那年桃花树下,花惜缘曾经问望归陌,“我若是害怕怎么办呢?”
那时候的望归陌同样是这般回答的,“我在,别怕。”
待阿澜走了,花惜缘用手将玉石台阶的一方擦干净,随后一屁股坐下,冲着还傻傻站着的烛乐儿拍了拍身边,烛乐儿提着裙子坐到他身边,扶山望氏的夜里凉风习习,花惜缘脱了外衣披在烛乐儿身上。
烛乐儿抓着花惜缘的外衣,低着头道,“小师叔,我觉得仙尊变了。”
花惜缘一听,转过头道,“哦?那你说说他哪里变了?”
烛乐儿托着腮,思考了会道,“以前的仙尊,让人觉得有距离,高不可攀,除了对小师叔,他对所有人都严肃冷漠,我远远看着,有时会觉得有些害怕,可现在的仙尊,身上有一股平和之气,感觉平易近人,虽然话不多,但对着小师叔和单族长,会笑。我很喜欢现在的仙尊。”
花惜缘沉吟了会,道,“其实我在止戈书院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不是那样的,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因为冰夷族的事恨玄觞,连带着也恨他在内的一系列仙族,黄金台上,我对他说了很残忍的话,他眼睁睁看着我被天雷劈得只剩下最后一点魂魄,他为我重塑肉身,改变了我原本的形容样貌,这才有了望惜,才有了你们记忆里的那个小师叔。所以对着望惜的时候,他大概一直是不安又难过的,连带着那时的我,没有记忆和修为,也一直是以一颗自卑的心在面对他。”
烛乐儿道,“可仙尊和阿澜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小师叔就不会觉得混乱吗?不会将他们看作两个人吗?”
花惜缘轻哼了声,“当初望归陌和望惜犯的错,花惜缘和阿澜不会再犯。不一样又怎样?花惜缘和望惜也不尽相同,人的经历不同,所思所想随之会改变,可那就能否认望惜的存在了?或者说那就不是我了?对我来说,无论经历几世轮回,无论是什么样貌性格的他,他就是他,这天上地下独此一个的他,所以无论什么样的他,我都全然接受。”
烛乐儿目光炯炯地看着花惜缘,“小师叔也是天上地下独此一个的,以前我不懂,如今想来,那时候小师叔看着仙尊背影的神情,是孤独不自信的,又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可在我看来,这世间除了小师叔,无人再有资格与仙尊并肩。”
花惜缘伸出手,朝着烛乐儿两边的脸颊用力一捏,双眼弯成两道新月,“哎呀,笨丫头好甜的一张嘴。”
烛乐儿任由他捏着自己的脸,透出双手,认真地看着花惜缘,“小师叔,这次昭和演武,我也会参加,以苍山烛龙氏少主的身份。”
“啊?”花惜缘放下手,神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这一次与往常不同,很危险。况且烛龙氏如今烛彦彬当道,就他那小人得志的样,一定会使绊子,笨丫头,你…”
“小师叔!”烛乐儿突然打断他的话,“这一次回到天界,我觉得好冷清,凤幽哥哥,阿彦,还有很多人,都不在了,以前都是你们保护我,可我们在下界已经过了二十年,我也是做母亲的人了,总不能还是那么懦弱,什么都要别人来担心。”
花惜缘听她自称母亲,想到烛流光的事,满是歉疚道,“小流光的事,抱歉。”
烛乐儿道,“不怪你,眼下他在烛龙族里,烛彦彬不会对他做什么的。苍山烛龙氏一族,历任继位者皆是上一任龙王的直系血脉,所以烛彦彬再得意,他也做不了龙王。才会想到将流光掳了扶他上位,我绝不会让我儿子做个傀儡,这苍山烛龙氏族长之位,我也不会让。小师叔,你若担心我,大可不必,自我出生之日起,龙族的所有传承绝学都已由上一辈刻在我骨血里,我缺的只是时间,人界二十年,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潜心修习,就算面对如今的小师叔,我也是不惧怕的。这一次昭和演武,我必须让我的族人认可我。”
花惜缘道,“想不到笨丫头,这么厉害了?”
烛乐儿道,“是啊,就算是以前那个笨丫头,如今也长大了,可以帮小师叔了。所以小师叔啊,你不要再难过了。”
花惜缘直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浑不在意地哼了声,“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烛乐儿道,“小师叔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的,可今天看到那么多人死去,你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你分明就是习惯用笑来掩饰。指不定心里难过成什么样呢。”
花惜缘闷闷地嘟囔了句“臭丫头”,将头直接甩向一边,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过头来问道,“你不是去找叶子青了吗?找到他了?”
提到叶子青,烛乐儿脸色涌现出一道苦涩,“找到了,如今他十岁,这一世父母安好,家庭富足,就算我不在他身边,他也会过得很好。”
花惜缘想了会,严肃道,“你想清楚了?等十五天后参加昭和演武,人界就是十五年过去了,那时他二十五岁,他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自然不会等你,也许会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这一错过,也许就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