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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朝露之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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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弃天帝就带领鬼族离开了火焰魔城，在异度魔龙尾部的冰雪世界中建造了一座与之完全不同的朝露之城。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阴阳相衍，夺天造化。
在新的鬼王宫中，魔气不断通过圣魔转换的阵法化为清圣之气为流照君缓解压力，可这也只是杯水车薪。
圣魔元胎不断成长，流照君的负荷也与日俱增，异度魔界所有的魔都知道这一胎鬼后怀得十分凶险，魔皇如今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鬼后的身上，谁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找不痛快。
朝露之城远比火焰之城寒冷，呼出的气都会凝成淡淡的白雾。而在鬼王宫深处布满阵法的精致小院，清圣之气氤氲缭绕，呼之令人清心静气。
屋檐瓦片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霜雪，原本院中恍如梨花的巨大乔木也换成了一棵能在冰雪中盛放的特殊花树，淡淡的紫色花瓣如冰晶般剔透晶莹，巨大的树冠华盖一般笼罩住整座庭院，寒风一吹，便散出如星如雨的花瓣，温柔了整片夜色。
流照君坐在窗边，推开面前雕刻精美的木窗，一股寒意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风吹花落中，竟恍惚产生一种重回观雪峰的错觉。
半身探出窗外，接住一片翩飞的落花，仔细端详掌心轻薄易碎的花瓣，这确实是月凌花，可如今应该还没有……
心中默默算了一下时间，流照君这才发现，“自己”这时候应该与剑子仙迹一同下山准备游历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两个少年人第一次游历就直接炸了黑暗道，落进了邪灵肆虐的灭境。
“原来到了这个时候……”唇角牵起一丝微笑，流照君想起当年的自己就忍不住失笑叹气。
那时候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认为有师尊撑腰，总觉得没有什么是不敢干的，而师尊……
慢慢坐回窗边，流照君静静地出着神，心中没有一丝半毫目的达成的喜悦。
对于这个圣魔元胎，他同样感到意外。
之前银鍠朱武的诞生用了三百年的时间酝酿准备，那时候自己功体尚全，如今仅靠一团圣气孤注一掷却一下子就成功了，顺利得不可思议，仿佛老天都看不过去自己倒霉了一辈子的霉运。
难道是因为自己如今的身体经过这么长时间魔气的浸染已经足够适应了吗？
可是，这个孩子来得实在太早了，早得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微微叹了一口气，流照君现在只觉得骑虎难下。
若放弃这个圣魔元胎，他就没有下一个百年来积累提纯圣气，甚至不能肯定一定能和这次一样融合得极为顺利，他原本的计划是用几十年来等待圣魔之气的融合。
毕竟他赌不起那虚无缥缈的运气。
“简直了……”手指按住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流照君皱着眉头斜倚窗沿，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运气好还是不好，这种运气又能不能别出现在这里？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乱来。
完全没有孕育银鍠朱武时的轻松，那时候他功体浑厚，完全撑得起圣魔元胎成长所吸收的能量消耗。可这一次，他已经将所有能够调动的真元全部提供给这团尚未成熟的圣魔元胎，可依旧供不应求。如今更是吸髓敲骨般地本能掠夺流照君身体中仅剩的力量，不过才一个多月，他就已经有点撑不住了。
“我既然利用了你，就一定会让你出生。”怀着一丝愧疚，流照君伸手轻轻抚上了一点变化都没有的小腹。
他需要利用这个还没有产生意识的孩子夺走自己这具身躯最后的生机，也因为圣气供给不足，这个圣魔元胎注定是残缺孱弱的，他唯一的作用就是杀死自己。
哪怕他知道为人父母不应该利用无知无觉的孩子，可他也已经毫无办法了。
弃天帝截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补剑缺还不够大胆到违背弃天帝，而银鍠朱武也太过弱小，远没有以后的强大与叛逆，更没有产生对人类的认同。整个异度魔界的观念态度不可更改，棋虽然已经布下，但还远远没有到开花结果的时候。
他等不起了，时间已经拖延得太久，五百年转瞬即逝，更何况最后的百年？甚至三十年？他必须为师尊近在眼前的死劫搏出生机改变。
他不愿意被弃天帝带去六天之界，即使那里确实没有纷争，也没有战火，更没有不得不选择的立场。
他喜欢寄云舟，更眷念与弃天帝相处的时光，谁不贪恋握住的幸福呢？可这般虚幻的美好却并不是他想要的，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现今流照君唯一能做的补偿就是让这个圣魔元胎出生，看一看这个世界，即使他病弱，甚至会早亡。
哪怕，这个结果也在他的控制之下，是他早就算计好的结局。
“在想什么？”刚进来，弃天帝就看到流照君坐在敞开的窗户边发呆，走过去将扔在一旁的大氅披在他的身上，然后揽住了比之前更加瘦削的身影，“朝露之城不似火焰之城，这里寒冷不少。”
顺势靠进弃天帝的怀中，流照君闭上眼睛。只要关乎立场，他们的想法总是背道而驰，将心中的想法说出也只会发生争吵：“这里怎么会有月凌花？”
“汝依旧不愿意放弃他吗？”即使流照君岔开话题，弃天帝也能轻易猜到他在想什么。
伸手也搭在流照君的小腹上，感受了一下圣魔元胎的状态，发觉他比同时期的银鍠朱武孱弱了太多，一点用处也没有。
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弃天帝甚至有些嫌弃，并不觉得他有诞生的必要，他的出现时刻威胁着流照君的安危。
流照君用沉默代替回答，伸手按住了弃天帝的手。
“固执。”似是轻叹了一声，弃天帝伸手点在流照君眉心的火焰魔纹上，一层封印悄然解开，“汝想保他平安降生就需要足够的圣气，吾会帮汝恢复功力。”
流照君没有出声，这也是他选择留下圣魔元胎的目的之一。他一直在等弃天帝主动松口解开禁制，即使这只是治标不治本，折磨这具本就已经濒临消散的身体，但也比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死来得强。
将流照君抱起，弃天帝带他回到温暖的内殿，层层纱幔在他身后纷纷垂落，隔绝了室外的寒意：“汝真的爱这个孩子吗？玄，汝总是这般的有恃无恐，汝为什么会觉得吾每次都一定会保住汝？”
伸手环住弃天帝的脖颈，流照君知道自己一直在挑衅这位神明的底线，而弃天帝对这个圣魔元胎的容忍也在不断消散，可自己需要他。
“若是个女儿就叫孤月怎么样？”靠近弃天帝的耳畔，流照君轻声笑着，仿佛对这个孩子充满期待，“她会是我们的掌上明珠，独一无二的明月。”
不知想到了什么，弃天帝的目光慢慢变得柔和，将流照君轻轻放在床上，然后俯身注视着他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似妥协了一般：“好。”
之后的时日，弃天帝比流照君还要积极地帮他恢复功体，可惜刚产生一点功力就被圣魔元胎一分不剩地全部吸走，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真元的需求越来越大，流照君体虚晕倒的次数逐渐增多，最后变成了常态，恢复功力更是遥遥无期。
“狼叔，当年母后怀我的时候也有这般困难吗？”坐在不毛山道燃烧着烈焰的铸造炉旁，银鍠朱武啃着从流照君那里顺来的瓜果，看补剑缺重新铸造那对他来说已经有些短了的银邪，忍不住开口询问。
想到鬼王宫中那密密麻麻的繁复大阵，银鍠朱武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那般纯粹的清气连他都忍不住产生了压抑克制的感觉，不知道长期身处其中的母后又会不会感到难受？
手中动作一停，背对着银鍠朱武的补剑缺翻了个白眼，没说这是流照君自找的，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当年一点事儿也没有，主要还是鬼后如今的身体太弱了。”
“早知道……”放下手上的水果，银鍠朱武叹了一口气，甚至有些自责，“早知道就不和母后提这么过分的要求了。”
“即使没有你，你母后还是会如此选择。”将银邪丢进一旁的冷水池淬炼，补剑缺走到银鍠朱武身边坐下，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你好像很喜欢鬼后？总是想和他亲近。”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银鍠朱武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儿子和母亲亲近这不是常理嘛，再说了，母后虽然对我仍有一些疏远，可她也从来没有拒绝我，还是很温柔的。况且……”
“况且，虽然母后每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看着都很高兴，但我总觉得母后很孤独、很伤心，想多陪陪她……”半垂着眼帘，银鍠朱武有些失落，“父皇虽然也陪着母后，可他……”皱着眉头不知该用什么词句来形容，银鍠朱武顿时停住了。
补剑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朱武，最后叹了一口气：“算了，你开心就好。”反正也没多少时间了。
趴在一旁的巨石上，银鍠朱武继续和补剑缺聊着：“有时候真的觉得母后好强大，不是指实力，而是一种感觉。父皇那么糟糕的性格母后也能和他相处得这么好，真的不可思议。父皇还这么关心母后，我都没想过他也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毕竟他总是……不过和母后相处久了，真的很难不喜欢她。”
补剑缺回想了一下，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所以才会吸引了弃天帝吧？
“狼叔，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异度魔界啊？”躺平在巨石上仰望星空，银鍠朱武真的看腻了异度魔界的夜晚，他想看更多的事物，人间真的有书上写的那么精彩吗？
这种问题补剑缺回答不上来，即使流照君愿意银鍠朱武这时候去四境游历接触人类，可弃天帝却不会允许。他只需要圣魔元胎为异度魔界开疆拓土，不需要产生别的情感，而流照君却绝不希望在战场上看到银鍠朱武屠戮自己的宗门。
“就你现在这种水平去道境，我怕你被那伙儿道士给捞起来。”将浸在冷水池中的银邪捞出来又扔进了火炉加热，补剑缺心不在焉，“或许快了吧。”毕竟流照君所说的时限也快到了。
“不会吧？人类有那么强？”银鍠朱武不是很信，他自己虽说比不上父皇那般强大，但实力绝对是不差的，争胜之心被这么一挑起，更是向往去会一会天下英豪。
想到最近有许多实力强大的先天前往道境，听说是玄宗倾天剑脉的嫡传回归。补剑缺虽然不怂，但并不意味着现在的朱武就能扛得住这么多的道士。
“不要小觑了人类啊。”摆了摆手就要赶银鍠朱武走，补剑缺只想打发了他，“无聊就去找阎魔旱魃练练，想谈恋爱就去找邪族的小公主，再皮痒了就去找你父皇。”
“狼叔，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好吗？”瞪大了眼睛惊悚地看向补剑缺，银鍠朱武抖了抖寒毛，然后摸着下巴有些奇怪，“最近去母后那里总感觉有一股压抑的感觉，连内息都有所减缓，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那里清圣之气重，对你自然有所压制。”补剑缺一点也不奇怪，是个魔都会对清气有些反感。
“不是属性相克，毕竟我是圣魔元胎，圣气对我的压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自然不应该有影响。”银鍠朱武摇了摇头，然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父皇是不是改了阵法？总觉得对圣魔元胎很不友好。”
“你确定？”抬起头诧异地看着银鍠朱武，连朱武这个完美的圣魔元胎都受到影响，那还没成熟的圣魔元胎受到的影响又会有多大？弃天帝想做什么？终于想下手了吗？
“自然。”银鍠朱武点了点头，他最近还被父皇勒令少去打扰母后修养，看样子确实是有些问题。
补剑缺皱起了眉头，虽说他也不希望这个圣魔元胎降生，但既然这是流照君的意愿，那自己该不该提醒一声呢？
“过段时间我要去趟苦境，你有什么想让我捎带的吗？”先放下这件事，补剑缺想起弃天帝让自己去买东西的时间好像又要到了，转头问向银鍠朱武。
银鍠朱武眼睛一下就亮了，赶紧凑到补剑缺面前谄媚讨好：“狼叔，帮忙带一些胭脂吧，就买最贵的，九娘涂了肯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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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静悄悄的，只有蜡烛燃烧的爆裂声，显得这座宫殿空旷安静到可怕。
流照君静静注视着蜡烛，殷红的蜡油宛如血泪般沿着烛身淌下，在烛台边缘凝固，散尽了最后的温度，就像自己手边已经冷却的药。
“今日感觉如何？”一道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红色鲛纱之后，黑色的头发如瀑布般垂直而下，冷峻的身影被烛光投照在纱幔上形成庄严而疏远的剪影，但看向内殿那道沉默的身影时，眼中却是自己也未察觉的柔和。
流照君并未说话，他怕一说出口就是难以遏制的怀疑与质问。
没有听到回应弃天帝也不生气，抬手掀开阻隔他视线的纱幔，原本漫不经心的孤高眉眼在看到那碗凉透的药时却是瞬间凝固，下一瞬就出现在流照君身边。
伸手掐住眉目疏冷的流照君的下巴，让他抬头看向自己，弃天帝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并未乖乖喝药，汝是在求速死吗？打算毁约？”自己这几天不过回天魔池小小修养了一下有些衰竭的神力，流照君就又开始不乖了吗？
“别忘了，汝答应过的，一旦离开吾，战火就会蔓延上玄宗所在的封云山。”
流照君也在竭力控制自己的火爆脾气，弃天帝有什么资格朝自己发火？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应该发火的。
“现在的阵法和这碗药是什么意思？”勉强控制住有些颤抖的声音，流照君真的不想撕破现在的和平，“你想对这个圣魔元胎做什么？”
“汝知道了。”平复了心情，弃天帝这才放开流照君，端起那碗药轻轻摇晃了一下，苦涩的味道在室内逐渐蔓延，“朱武说的？”半垂的眼眸落在流照君小腹的位置，不见丝毫温度。
“你也答应过的，不会伤害他。”握紧了拳，流照君看着面前极具压迫的弃天帝，宛如护犊的凶兽。
“汝该对吾更多一分信任。”叹了一口气，弃天帝放下药碗安抚流照君，“这是吾让医座配的药，圣魔元胎成长的速度太快，汝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吾需要拖延他的出生。”
撇开头沉默了一会儿，流照君知道自己给弃天帝的信任太少，可他真的控制不住，他不知道自己此时除了自己还能相信谁：“真的吗？那要多少年？”
“五十年吧？这样汝的身体也不会崩坏得太快。”捋过流照君披散的柔顺长发，弃天帝突然有点怀念那时候的黑发如瀑了，“希望这个孩子更像汝吧，朱武……实在是谁也不像。”真失败。
就在这时，一丝隐晦而熟悉的波动探向异度魔界，弃天帝不动声色地将之驱赶，而流照君也似感应到了什么，垂下的眼睑掩藏住所有的心绪。
“我累了。”不去看弃天帝，流照君起身就往内室走，“让医座再送一碗药过来吧。”
“好。”轻轻笑了一下，弃天帝看着流照君的背影，心中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汝真的愿意与吾去六天之界吗？”他记得流照君曾说爱他，愿意与他同去六天之界，只要他也愿意放下与太阳神的赌约，不再插手人间。
“那你愿意不再插手人间吗？”站住脚步，流照君微微侧着头，“人类的命运就让人类自己负责。”
“若去了天界，汝一定和太阳神很谈得来。”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弃天帝弹指飞出了一片黑羽飘出窗外，然后坐在了流照君一开始的位置上，抬手撑着头注视着流照君，“你们都对人类抱有十足的信心。”
“弱小的人类总能创造出奇迹，不是吗？”再没了谈下去的兴致，流照君撩起轻纱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直男朱武只会捡最贵的买，今天又是弃天帝嫌弃儿子的一天。流照君和弃天帝都在互相掩饰太平，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后的平静，弃天帝在等待他自己身躯的死亡，好带流照君去六天之界；流照君也在等自己身躯的死亡，好返回玄宗远离弃天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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