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无烬》执剑江湖

27、怪婆搭救（一）

　　残竹林之后，龙未初一众人皆被无魂扔在了不同的地方，西无已经完全苏醒，而剩下的几人还在未知当中。

　　天空当明，山中清灵，满树的桃花美得宛如一幅画，当风吹过，落在地上染上一片绯红，一个模糊的身影拉着一排桃木板穿过三两棵桃树，把躺在地上的人拖到木板上，再次穿过桃花林，将他们拉走。

　　北炎躺在床上，如同睡美人，一阵风掠过，屋外的风铃一个接一个发出清脆的声响，北炎忽然看见一个双眼缚绫的男子站在一口棺材前，脸色苍白，浑身是血，但因为太模糊，北炎看不清他的样子。

　　很快，那人突然口吐鲜血跪在棺材前，整个人弱不禁风，北炎想要上前扶他一把，奈何自己的脚像被固定住一样，半分也挪不动。

　　那男子缓缓抬起头，微微斜着身子看过来，北炎顿时愣住，片刻后他喊道“时轩时轩”，男子朝他勾唇一笑，然后直接向后倒去。

　　“时轩！时轩！”北炎急得大喊，须臾之间，他本能地睁开眼，脑子里还有些浑浑噩噩，可当他看到眼前这张熟悉而动人的脸，那颗心便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仿佛从黑暗中遽然看到了一束光，而那束光还是他心心念念已久的。

　　刚才的梦境使得他惊魂未定，但在确认时轩的安危后，他突然眉眼一弯，放下心来。

　　时轩就这样认真地看着他，原本满是担忧的神情在看到他醒来的这一刻，突然放松下来，漆黑的眸子在这样精致帅气的脸上注视着他，竟有些深情的感觉。

　　见北炎醒来还这般四目相对，时轩的脸竟瞬间灼热起来，他似是感慨道：“你醒了就好，我扶你起来坐会。”

　　北炎乖乖的任他扶着，二人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几乎能感受彼此的呼吸声，他盯得时轩耳根都变得有些红了。

　　也许是关心则乱，北炎看到了时轩眼中杂乱的红血丝，还有毫无血色的脸颊，他心一慌直接抓住时轩的手，问他：“你怎么了？”

　　时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样子吓住了，他连忙抽出手，起身去给他倒水，还未来得及解释，北炎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在跟我避嫌吗？”

　　手中的杯子突然僵在半空，时轩自我调整了片刻，马上换上一副笑意的模样，将茶水递到北炎手里。

　　他故作轻松道：“不会，等你喝完我带你去外面转转。”

　　“那你的眼……”北炎话还未说完，时轩就起身走到门口，只留给他一个背影，道：“只是熬夜了，你不用担心。”

　　北炎这样关心他，时轩本应是十分开心的，但他的神情却是透着几分酸楚，他从怀中掏出一颗黑色的丸药快速的地吃了下去，这才又顺顺气靠着门板看向北炎。

　　四目相对，北炎顺势低头喝茶，一边喝一边不经意的左右巡视，他只顾着沉浸在又见时轩的惊喜与埋怨当中，竟忽略了自己如今所处的陌生环境。

　　他放下杯子，这才仔细环顾四周，竟有种回到六界的错觉，这间屋子与他们所处的凡尘格外相似，竟是一间干净整齐又不失格调的桃木屋，桌子椅子包括床铺全都由桃木所做，镂空的雕花窗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使得朱红墙温暖生动。

　　房间布置简单，一张床，两张桌子，三两把椅子，以及一个踱满金色的柜子，屋里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满树的桃花，窗台下方有一长方木桌，案板上放着几只陶玉杯子，碧绿清透。

　　北炎将视线从桃花中收回来，内心竟有一丝慌乱，他起身疑惑的看着时轩，问道：“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里？”

　　时轩道：“我家，我奶奶把你捡回来的。”

　　北炎一下子愣住，惊道：“你家？你奶奶捡回我？”

　　时轩“嗯”了一声，然后看向院子里。

　　心中的震惊又加大了几分，北炎只觉得分外迷茫，他放下杯子走到时轩身旁，二人的视线都落在院子里的人身上。

　　那是一个精神饱满且睿智的老人，穿一身古色古香的灰色长衫，正在用桃花瓣做什么阵型，扔几片花瓣，逐个摸上一遍，再将花瓣丢进茶壶里，再从地上拢一些，继续刚才的动作。

　　北炎猜想，这应该就是时轩的奶奶吧，听时轩说，他奶奶最擅长瞽卜，俗称盲卜，只需要将手放在求卜者的眼睛上片刻，什么都能给你看得透透的，但有一前提，来者必须要诚心求卜，否则有灾有难就自己受着。

　　但他奶奶的性子比时轩还要古怪，占卜起卦全看心情，只要她不想，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打动她。

　　他奶奶年轻的时候品貌端正，才华兼备，被周围的人尊称为“姜夫人”，虽然性子古怪，但仍然讨人喜欢，后来岁月如梭，上了年纪的她越来越刁钻，常常拒人于千里之外，渐渐的，会有一些人开始喊她“怪婆”，她也不反驳，喊什么都行，她也不在乎这些人。

　　“过来坐。”奶奶将花瓣全部收走，扔进面前的三个茶杯里，招呼他们两个过来。

　　院子里摆着一张石桌，正好三个坐凳，二人乖乖落座，奶奶将其中一个杯子推到北炎面前，笑了笑，道：“尝尝。”

　　北炎连忙端起杯子，礼貌回道：“好，谢谢奶奶。”

　　怪婆眼睛是闭着的，但一笑还是能看出眉眼的动人，这好像有些说不通，但北炎就是这么觉得，她没有同龄人的满身沧桑，反而有风韵犹存的味道。

　　在踏出屋子之前，他觉得“怪婆”这个称呼很适合这位老人，炎热夏季一身长衣，坐在院子里泰然自若，就算天气很是凉爽，但总归是有些奇怪的，但现在凑近了看，又觉得“姜夫人”才是对她最好的尊称。

　　“如何？”怪婆又问道。

　　北炎尝了一口，唇齿间竟有种桃花酒的味道，香甜醉人，一口清香，他连连点头，道：“很好喝，我第一次喝这种桃花茶。”

　　怪婆开心地笑了起来，也给时轩递上一杯，时轩有些端倪地瞧了瞧他奶奶，看到奶奶冲他示意，时轩这才接过来抿了一口。

　　“我是在桃花树下捡到你的，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躺在那里。”奶奶晃动着杯子里的水，随意潇洒，奇怪的是，由于花瓣浮着，那水硬是漩一个涡都不会洒出来，时轩在一旁略有些嫌弃的皱着眉头，面前的水被他悄悄推了过去。

　　北炎也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看向周边的花草树木，这院子用篱笆围着，外面全是层层叠叠的桃树，像一方长虹，几里开外皆是花团锦簇，可是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是极其陌生的，他怎么会在这里被捡到呢？

　　那日他奉命复回龙宫，需要经过竹林，可进去竹林之后的事情竟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并没有回到北海，而是在半路出了事情。

　　可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便是眼前这个妇人与时轩说的大不相同，按他所说他奶奶不喜外客，不言苟笑，也因此时轩的家在哪儿他们都不知道，但现在看来，北炎居然有点怀疑时轩是故意拒绝他们才这样说。

　　在怪婆与时轩这样的人面前，北炎觉得有些事情能隐藏得深一些，就尽量不要暴露的太明显，他假装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本来是想去竹林转转，可能迷路了，被好心人放在那儿。”

　　竹林向来玄乎，北炎这样说也勉强在理，怪婆笑了笑，也不接茬，只是又将自己的杯子递给北炎，道：“喝吧，喝完就好了。”

　　北炎虽听不懂她的意思，也不太渴，但还是乖乖接住，这杯茶水越喝感觉味道越不对，北炎微微皱眉，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这时，怪婆突然凑近了些，问道：“蓝熙啊，我看你长得眉清目秀，十分俊俏，你有没有许人家啊？”

　　“啊？”北炎一惊，慌忙从杯子中抬起头，满脸匪夷所思，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时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惊到了，他忍不住咳了几声缓解尴尬，怪婆却丝毫没有在意，笑得更美了。

　　这时，时轩只觉得体内一阵不适，他起身走到院子里唯一一棵桃树旁，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北炎本想上前询问，奈何怪婆拉住他，道：“不用管他。”

　　又跟着咳了几下，时轩感觉五脏六腑都滚烫起来，嘴角蔓延出一丝血迹，他快速地将血擦掉，为了不让北炎发现，连忙去洗了把手，折身返回坐凳旁，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北炎抓住自己的那一刻，慌忙抽手。

　　刚坐下就听到怪婆又说道：“你还没有回答奶奶呢？”

　　北炎脸色微红，道：“没有。”

　　怪婆满意的笑了笑，道：“奶奶第一眼瞧见你啊，就打心眼里喜欢你，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你与禤儿啊各有千秋，我们家禤儿是俊秀潇洒，蓝熙你是俊美动人。”

　　“咳咳！”时轩又忍不住咳了几下，但见奶奶突然摸索着拿起一片花瓣，他吓得马上撇过脸不再打扰，但心里却在吐槽，这些话怎么听怎么好色。

　　怪婆继续道：“你呀，品貌好，才华好，还有着一身凛然正气，端的是一派威风凛凛，当真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好孩子呀。”

　　北炎虽然听惯了夸奖，但怪婆这样说实在有些奇怪，他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怪婆是怎么看出他长得好看的？怪婆道：“我看人很准的。”说着她将北炎手中的杯子拿走，摸着北炎的手道：“孩子，有没有心仪之人啊？”

　　这一问令北炎猝不及防，他愣了片刻，但心里却莫名升起一股浓厚的趣味，还有一些故作傲娇的小心思，他下意识去看时轩，这次时轩没有咳也没有躲避，而是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盯着他，北炎微微思索，含糊的回了两个字，“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