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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卷轿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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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做了左司寇之后,卢月一直忙于公务,与姜霂霖渐渐聚少离多。除了白日里不回府上,晚上回去了也只是睡上一晚。而贴身侍女都知道,这一晚二人也是分院别居。
卢月是个聪明的人,她没有再做任何令姜霂霖生厌的越矩之事,这样做的益处就是使得姜霂霖不仅对卢府多有照拂,对她监管的刑狱之事也私下安排了许多,令她这个左司寇做得容易了不少。
她父亲的死确实令姜霂霖对她的态度改变了很多。
随着日子过得欢快了起来,卢月得了空闲的一日,姜霂霖又不在府中,她便带着几个下人回了趟卢府。同在凤黎城,她原本是打算与母亲小住几日的,可这一遭是欢笑着去,苦着脸回来。
回府之时,恰巧姜霂霖也回得早。姜霂霖在府门前撞上她这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就顺嘴多问了几句。
夫妻二人竟就在府门前聊了起来。因为若是进了府,二人走的方向就不一样了。
听完卢月的话,姜霂霖了解到了来龙去脉,竟也意外地调侃了她一句。
“你长姐的性子还真是高傲啊!”
姜霂霖竟然是在笑她么?卢月不禁嗔怒她:“夫君还能笑出来,若非长姐是这般的脸色,如月可打算与母亲多住几日的。”
“你这般聪明的人,看不出她是在嫉妒你入朝为官的事情么?早就听闻你卢家的女儿心性极高,你自己就是个这样的女子,怎就不知她作为你的姐姐,一脉相承呢?”
“一脉相承……”卢月拧着眉头,撇了撇嘴,“这也算么?”
虽嘴上否认,可她此刻的神色与她那姐姐如出一辙。
姜霂霖看着她很是不屑的眼神,不禁失笑道:“你啊,就是把事情想的太认真,明明什么事情都看得通透,心里也明镜儿似的,却是如何也想不开,这样揪着不放会闷出病来的。”
卢月自然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性子,可是天性如此,本性难移。一时半刻她还真不想同她那长姐见面了。
沉默着站了一会儿,卢月才闷声问姜霂霖:“夫君今日怎回来的这般早?”
“魏府的两个公子吵着要吃酒,我回来换身衣服。”
“唔。”卢月沉闷地应了一声。
“你这样子——”姜霂霖顿了一顿,忽然道,“不然你与我一起去吧?”
“哦,”卢月随口应了一声,呃……等等,姜霂霖对她说了什么?一起?一起吗!
“夫君、夫君要带如月去吃酒?”卢月的一双凤眼睁地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姜霂霖的那张薄唇,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薄唇微动:“少酌几杯无妨。”
卢月:“……”
她在意的才不是吃酒的问题,她在意的是姜霂霖竟然要带着她一同去赴宴!去和姜霂霖亲密的朋友去吃酒!
“去么?若是不想去就回去早些歇——”
“去!如月想去!”
卢月赶紧抓着姜霂霖的话尾巴应了下来,若是姜霂霖反悔了可就怪她自己错失良机了。
姜霂霖勾勾嘴角,轻声道:“那我也懒得换衣服了,我们这就去吧。”
“好,”卢月原本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她看了眼姜霂霖身旁的斩尘,“那我们——”
“你乘轿撵,我骑着斩尘跟在后面。莫怕。”
与姜霂霖同乘一匹马她是想都不敢想的,同行已经令她欢喜地不得了了。
“嗯。”卢月的眉眼间尽是欣喜。
“竹以,菊一,扶夫人上去吧。”
待卢月上了轿撵,姜霂霖才转身上了马,紧跟轿撵之后。前行了一段后,许是嫌弃轿撵太慢,她便行在了轿撵的一侧。
卢月听见马蹄声的方向,掀开轿帘子来看。
天气回暖,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卢月探出头来像个孩子般四下张望。
“怎么了?”姜霂霖以为她在找什么,偏过头来问她。
“好多人在看我们。”
姜霂霖:“……”
卢月注意到姜霂霖无语的表情,尴尬地收回自己略显幼稚的目光,把头缩回了轿子里。还暗骂自己方才那没出息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一个见过世面的将军夫人。
“若不习惯,放下帘子就好。”
“如月十岁的时候就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了,”卢月为自己解释道,语气里夹杂着几分遗憾,“只是那时是因为与一文官对对联的事情吸引了一众百姓,而今日是沾了夫君的光。”
姜霂霖自然听出她语气中微妙的情绪变化,沉吟片刻,抬眸定定地看着她道:“我们夫妇一体,自当荣辱与共。”
可能是因为从前的期待忽然间得到了满足,卢月抿着唇,坐在轿子里反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姜霂霖有些纳闷:“梁复从前那般疼爱你,竟不曾带你出来吗?”
梁复对卢月的痴情她是有所耳闻的,不然那几年她也不会丝毫没去打探卢月的消息,全然没有半点对这个女子的愧疚,她直以为那三年的卢月受尽了疼爱,当不会再想着她这个人了。
卢月的眸子黯淡下去,挡着帘子的手向下垂了垂,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闷闷地回话:“如月虽嫁过两次,却不曾办过能见人的婚宴。”
嫁给梁复如此,嫁给姜霂霖亦如此。不过都是穿了嫁衣就进了府,然后独守空房罢了。那种正室夫人八抬大轿迎娶的场面,她不曾经历过。
“至于平日里……如月不曾与他同行过。”
夫家的荣耀,她从来没有沾过半分,梁复的她不想沾,姜霂霖的不允许她沾。
“把帘子卷起来吧。”
隔着轿帘子,她听到姜霂霖平淡却温暖的声音。
轻卷轿帘,外面的风吹进来,和煦的阳光照在她的左臂上。路过的百姓皆停下来向她们这边举目瞭望。她曾经幻想过自己成亲的那日会有这样的画面,如今算是弥补了心中些许的缺憾吧。
一路行至酒楼门前,卢月下了轿撵,随在姜霂霖身后往里走。刚进了酒楼的大门,姜霂霖不知何故忽然驻足,她跟得紧,一下子就撞到了姜霂霖的身上,鼻子一阵酸痛。
“夫——”
怎么会这样巧……她应该想到的,能让姜霂霖产生这么大反应的只有一个人。
“妹妹,你怎么在这儿?年夜时我叫了府上的人去请你,可是他们却说你身子不舒服。我日里公务缠身,也没空去看你,现在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卢月说着上下仔细打量了曲水一遍。彼时的曲水已经完全看不出与她初次见面时的样子。锦罗绸缎,娴静端庄,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质,俨然蜕变成一位实实在在的世家小姐了。
柱国大将军二夫人的名头和曲家二小姐的身份,都为她行了不少的便利。
曲水从姜霂霖的身上收回目光,回卢月的话:“曲水是随母亲来的,几位伯母要来品尝这里的新菜式。”
“我与将军正好也来吃酒,你要不要一起?”
曲水不过是迟疑了片刻,姜霂霖就突然从她面前走开,一声不吭地向楼上走去。
酒楼内的气氛都笼罩在姜霂霖一身的肃杀之气当中,就连她的背影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种倔强的高不可攀。
她可以对曲水的所作所为不加干涉,也可以放任曲水去做她想做的一切,甚至还可以给予暗中的帮助。
可她是姜霂霖,她的极致纯粹的爱,如同她手中的权利一般,皆被她赋予极端高贵的意义,分毫的犹疑于这种意义来说就等同于践踏。
她可以不要半点回应,却容不得她为之付出的努力与情感掺进一粒沙子!
她的感情她的好,如她这个人一样,深沉中癫狂地令人生畏。
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的身影,楼下的两个女子皆是皱了眉头。
“姜霂霖她是个要强之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她亲自带了人去阴地接你,又把你从赵国设法请了回来,可你两度拒了她的脸面,她心里不痛快有些怨气也是正常的。你只看她私下里为你做了多少就知你在她心中的分量。”
“曲水知道。”
“那日我母亲实在受不住旁人的指指点点才找到侯府门上,姜霂霖她也意识到自己在尊卑礼法上受人置喙,所以你不回去,她没有怪你。我也多谢你在这件事上的退让和牺牲。只是明面儿上如此做就可以了,你不必真的和她生分了。若是你真的伤了她的心,该内疚的就是我这个大夫人了。”
“姐姐不必如此,我待在曲家也是想把曲家的势力抓稳了。”
“姜霂霖她是个明白人,我都看得出的事情,她怎会不知。只是曲水,你想没想过,即便是再通透的人,时日久了,事情的缘由可就模糊了,她费劲心思揣度你的处事方法,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难免会心生隔阂。”
卢月说得再清楚不过,曲水听得认真,又想到方才姜霂霖的背影,心中的担忧渐甚。
“实不相瞒,曲梦乃是曲家的嫡女,且血脉不容置疑,很多势力都掌握在她和那个嫡子手里,曲水不过是凭着将军的威严得了一些身外之物罢了,实质上的势力未能触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