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忆》kio

6、奇怪的梦(一)

　　童海若在梦里有一个园子，里面坐着一个用白布蒙着眼睛，穿着一穿白衣的男子在弹琴，琴音婉转动听，一时是流水潺潺，一时是高山状阔，可谓余音缭绕，不绝于耳，让人不自觉沉醉其中。

　　园子里的地是湿的，周围的空气弥漫着花草的自然香气，带着醉人的甜，加上琴音，宛如一幅高山流水图。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农夫打扮，肩上抬着两梱木柴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把那两大梱木柴放在墙边，然后走过去坐在蒙着眼的人的对面，
　　拿起一个小纸砂茶壶倒了两杯茶。

　　“来，容汐，先饮杯茶。”那人笑着拿起其中一杯举在空中，白衣男子听后便停住了弹琴的手，那人抓起白衣男子的手，把茶杯塞到他的手里，那白衣男子笑着用另一只手托着茶杯慢慢送到嘴边缓缓地把水喝下去，那人看到对面的人的笑，他不自觉地把嘴咧得更开，立体的五官都饱含着笑意，眼睛咪成了一道弯弯的月牙。

　　曾经他的笑可以迷倒万千少女，在别人眼里，他的笑如醇美的酒，让人未尝即醉，但在他心里，却始终只为一人之笑醉而不知。

　　“忆兄，为何今日反则早？”白衣男子笑着问道，想把杯子放回桌面，但却摸不着，那人把他的杯子拿过来放下，继续自斟自饮，感觉累了。

　　那人依然笑着，但笑容没有刚才的自然，说道:“昨宵雨，今日不溉田，自然早归。”

　　白衣男子听完笑了笑，继续弹琴，突然有一位笑靥如花的女子从茅屋里小跑出来。

　　“哥哥，我昨日使你买的米与肉有买得乎？”女子笑着问那人。

　　那人用手示意女子到一旁说话。他小声说道:“今出开肆之商贩无多，又以昨日雨，价倍抬升矣，今半死地之菜苗，则我是钱，今日且不买也，我先弃余之食，吾旦复市。”

　　女子思考了一下笑道:“好，闻兄之，今米缸里一粒米尽矣，只剩一面，可作面条，则吾先行具餐，请兄与墨郎待。”说完往屋子走去，那人也走向白衣男子。

　　“忆兄，汝向与阿思在言？”白衣男子的神情有点暗然。

　　对面那人笑道:“无事，但问餐何食而已，去是不欲扰其声，勿多虑，君更弹。”说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那人继续说道:“闻昨来几家欲遣子来学琴，然皆为汝却之矣，吾非欲干预汝收学徒之事，我觉收徒非恶，故欲知君却之因也。”

　　白衣男子顿了一下，停下弹琴的手，笑道:“不特之原，但吾之目不好，不便收徒。”说完继续弹琴。

　　过了一会，里面的女子到门口笑着喊道:“面为善矣，请兄扶墨郎进来饭！”

　　“好，来也。”那人边说边把白衣男子扶起，缓缓走进屋里，这时女子也走过来，一起把白衣男子扶到椅子上。

　　“我始为面，请兄与墨郎莫嫌。”女子边说边夹面给他们。

　　“阿思手巧，谢都不及，又何所嫌。”白衣男子笑道。

　　另一男子笑道:“面甚佳，谢阿思，辛苦矣。”

　　“哥哥勿客气，并将食之。”女子有点害羞地笑道。

　　突然一阵闹钟声，把童海若从睡梦中拉回现实，他缓缓坐起来，看了看闹钟，已经5点半了，他赶紧爬了起来，跑到厕所洗漱。

　　他出门的时候已经50分了，而宋舟毅还在睡觉。

　　童海若走到练习室时，恰好6点，听到里面的老师在点名，走进去等她点完，幸好进来的时候还没点到。点到宋舟毅的名字时，没有人回答，老师直接问道:“谁和宋舟毅一个宿舍的，马上打电话给他，再不来就记旷课了。”

　　看得出今天有很多人没来，看到老师一脸的不爽，童海若拨出了宋舟毅的电话，好几个人都打了自己舍友的电话，打了三次没人接，上大学的第一节课就有8个人没来，整个系才40人，感觉老师气到快要吐血了。

　　“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智英，是你们这二年视听练耳课的导师，以及四年大学的辅导员，今天是我们第一天课，这也是我们的第一节练声课，还被我抓了个正着。这次我就算了，明早要是没来，本人扣2分，同宿舍的扣1分，你们现在不习惯团体生活，以后被公司看中，以团体形式出道怎么办？”

　　“不过那些迟到的人如果以后继续，估计也很难被公司看中，即使看中了当练习生，能不能出道又是另一回事，大学不是酒店，不是供你们吃喝玩乐的地方。”

　　“把今天我说的话告诉你们舍友，不然学校除了研究生是独立宿舍，全部都弄双人宿舍是为了干什么？”

　　……

　　“好了，我们现在来训练吧，希望你们能孺子可教。”那老师用她那音乐剧的腔调说了一大堆教语，童海若听懂了一部分，扣分这个听得最清楚，但心里只有一句:管他呢。反正他毕业肯定是没问题的，其他人怎样跟他又没关系，对于他那舍友，他更加不想理，大不了换了独立宿舍，那还不是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听到下课铃，老师看识趣地说道:“好，大家现在去吃早饭吧，吃完准备上基础乐理，去吧。”

　　全部人听完后齐齐鞠了个躬，然后默默散了，出了门后童海若听到周围的人都在谈论刚刚那位老师，但他觉得那老师说得也没错，就是加上她那腔调，整个感觉都怪怪的。

　　童海若到食堂买完早餐后回了宿舍拿书，发现宋舟毅还在睡觉，真心受不了，他直接把音乐放大，坐在椅子上边吃边看着他。

　　宋舟毅一开始用被子盖住头，发现没用，躺了一会后跳了起来，开始大声骂道:“他妈的，你是神经病还是眼瞎了？没看见我在睡觉吗？你把音响开那么大，你是故意的，对吧？”边说边双手叉腰走向童海若，感觉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对，我是故意的，又怎样，你应该知道今天有早课吧，直接不上，呵，真厉害，我是不是应该为你鼓个掌呢？问题是，你自己不来就算了，但现在会连累到我，而我，不想因为你而被扣分。还有，走那么近，想打架吗？”童海若坐在椅子上，把他那两条大长腿交叉架在桌面，轻笑着说出这句话，满满的挑衅意味。

　　“不满意我这个舍友，你可以滚，要滚赶紧的，但老子不和女人打架。”

　　童海若从来没被人这样恶言相向过，他缓缓地站起来，走向宋舟毅，187的他比175的宋舟毅几乎高了一个头。

　　“女人，好，那我现在就用男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告诉你什么是男人。”童海若笑了一下，然后一拳重重地打在宋舟毅的脸上。

　　“你不是很男人吗？还手啊。”

　　宋舟毅被他一拳直接打摔在地上，半边脸肿了，嘴角破了。他看着那张好看的脸，直接呆了，半天没反应过来，估计他怎么也没想到拥有这样一张脸的人居然有如此大的攻击力。

　　童海若看到他这样，心软了，想去把他扶起来，宋舟毅这才反应过来，甩开童海若伸过去的手，捂住肿了的半边脸跑进了厕所关上门。

　　童海若正要拿着书出去时，只听到厕所传来有气无力的一句:“刚刚，嗯，我的话，对不起，我会去上课的。”

　　童海若听到这句话，摇摇头，笑了，感觉这种熊孩子，不打解决不了问题。

　　他拿着书来到教室，里面人很多，是音乐系和器乐系全部新生一起上的，脱下外套，还有15分钟就要上课了，不知道宋舟毅是否会来，如果不来他直接申请到独立宿舍好了，真受不了这种人。

　　还有五分钟，突然有个人坐在童海若后面的位置，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童海若转头一看，差点没认出来，这几天都满脸胡茬和满面油光的人，刮掉胡子，收拾干净后，发现他长得不算难看，而且还微胖，但还算老实。

　　“不会是被本少爷的美貌迷倒了吧？”宋舟毅在他面前摆了摆手。

　　童海若甩开他的手，轻笑道:“呵，除非我眼瞎了。”说完转过头去听课，说真的，这课也太无聊了，他好几次差点睡着了，幸好后两节是钢琴课，否则真的要睡过去了。

　　下课铃响后，声乐系的人都往钢琴室所在的方向走去。还没走进音乐楼，便听到里面传来贝多芬的月光三，节奏大起大落的奏鸣式，充斥着悲伤和渴望。

　　还记得他小学毕业后的那个暑假，他考完了八级，他母亲就让他准备十级的考试，当时的钢琴老师教的就是月光三，弹奏时手速要很快，那段时间他一直都没练成。上初中后，母亲离开了他，再也没人在琴室外等他下课。钢琴是母亲让他学的，他每次看到钢琴就想起那个每天亲自接送他上下课的人，所以他放弃了后续的钢琴学习，之后也没再弹琴，现在已经有点生疏了，但对那一章的每一个音调都仍印象深刻。

　　走到三楼时，所有人的步子都变慢了，生怕惊扰正在弹琴的人，那里有四间钢琴室，每一间都很大，但两个班并没有一起上课，他们连老师都不一样，而声乐2班去了钢琴2室。

　　童海若和宋舟毅慢悠悠地走在人群的最后面，两人并肩走，却没有一句话。

　　他们经过1室时，发现他们的老师还没来。走进2室时，所有人都围在了门外，里面有一个人坐在钢琴前面，飞快地舞动着音键上的手指，多么纤细和灵巧，门外的人都看呆了，当她收音时，门口响起了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原来1室的学生也走到门外为她鼓掌。

　　她听到掌声后惊了一下，转头看到那么多人站在外面时，她有点害羞地笑了，脸上微微泛红，不过也可能是腮红的作用。她向门外的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进去。

　　“你们好呀，我是裴宝妍，是你们今个学期的钢琴老师，也是这所大学的音乐教育专业的博士毕业生，换句话说，你们都是我的学弟学妹，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找我。”

　　“我翻阅你们的资料时，看到你们中有两个人的专长一栏有写到钢琴级别，其中一个是八级，一个是九级，不知道这两位同学愿不愿意为我们开个头，分别来演奏一首曲子呢？”

　　听到老师的话后，全部人都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童海若和宋舟毅在后面面面相觑，感觉空气中夹杂着一丝丝的尴尬。

　　见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老师笑道:“看来这两位同学很谦虚啊，童海若和宋舟毅同学，真的不愿意来和这架钢琴来一下感情的共鸣吗？”

　　顿时全场安静，突然被cue，他们两个都有点不知所措，无奈地拿着书本从后面绕了出来，其他人看到他们，都在议论纷纷。

　　“大家安静一下？”

　　“你们谁先来？”裴宝妍微笑地看着走出来的两个人。

　　童海若看着眼前的钢琴，又想起了他的母亲，但他并没有想拒绝，而是径直走到钢琴前坐下，把手放在黑白琴键上，修长白暂的手指没有一丝血色，他弹奏时的速度很慢，但老师还是把音调听出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肖邦降E大调夜曲的超慢版，嗯，看来童海若同学的钢琴有点生疏了，希望以后可以把你的技巧练回来，因为这可不像是八级的水平哦！”

　　“那接下来我们请宋舟毅同学也为我们表演一首，来，大家给点掌声。”看到老师带头鼓掌，后面也响起了阵阵掌声。

　　宋舟毅自信地坐在钢琴前弹秦了一首德彪西的《月光》，这与贝多芬主要描述在月光下人物波澜起伏情绪的《月光奏鸣曲》不同，德彪西的《月光》用朴素的调子描绘出月光流倘倾泄的动态，绘尽诗情画意。

　　这是宋舟毅最喜欢的一首曲子，他演奏完想看一眼童海若的反应，发现后面那人不见了，有点可惜，本以为终于有一样东西可以挽回自己的颜面，谁知道那人不知道跑哪了？他走回后面时也没看到他，宋舟毅气得往天上翻了个大白眼。

　　“还有其他有学过钢琴的同学吗？”裴宝妍笑着看向那群傻傻站在后面不知所措的学生。

　　看到他们都在摇头，裴宝妍笑道:“好吧，那你们现在围个圈坐在地上，我们开始上课。”

　　这时童海若悄悄从后门溜了进来，坐在宋舟毅旁边。

　　“你刚刚溜哪去啦？别人在弹琴，不认真听是很不礼貌的，没人教过你吗？”宋舟毅小声嘟嘟道。

　　童海若淡淡一笑，道:“嗯，九级嘛，真厉害。”

　　听到童海若的语气，宋舟毅再次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