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大雪纷飞何所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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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对方丈那一整座山的破烂仙人来说，他就是永远的邻居。
炎帝就叫他老王，叫习惯了，听习惯了，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他的真名没人知道。
据说是姓王，也说他叫什么王。但听炎帝叫惯了，大家也就这么叫了。后来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叫什么。
挺可笑的。
他养了一窝稀奇古怪。
不是自己要养，替别人养的。
全是上古瑞兽，每一只都难得，偏偏他一下子九只。
都是替炎帝养的。
他死在一个平凡的春节，从此九人的三百六十五天少了一天。
……
“璟九，你吃那么多怎么胖都没见你胖一点，一块块骨头都硌着我儿砸了。”
浪子璃揉着西兰豆，西兰豆嘴里还在“咕噜咕噜”着什么。
他时不时从君子珊手中抢过一颗莲子塞进西兰豆嘴里。
君子珊笑颜依旧，恬淡的声音怼着他：“六哥身材倒是挺好，不过……我看啊，你那腹肌是笑出来的吧？”
浪子璃白眼翻得要上天，把西兰豆扔璟之脸上就侧身不说话了，时不时偷一颗去了芯的莲子。
可治他之人之一，温文尔雅君子珊。
璟之看他们割席不成硬凑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
老王死后，九人分道扬镳，璟之很久很久没看到他们这样斗嘴抢食了。
虽说抢食的基本上是自己……
田园山水，世外桃源，瀛洲是个空荡荡的避风港。
小打小闹是日常，三人不可能这样悠闲一辈子，有正事。
浪子璃抽空问了句：“老七，百鸟那边怎么样？”
君子珊拍了拍衣服上的碎屑，道：“你猜的没错，大鹏明王的眼睛看不清银色的灵力，所以他闭关不出。”
“啧。”浪子璃看了眼璟之继续说，“那独角兽可真走运，我们家小九啊，灵力太亮了！”
说着拍了下璟之的脑袋，璟之一个鱼眼珠翻了过去。
“噗，还是金色的，哈哈！你们是看不见，我开天眼时他在我这跟盏灯似的，哈哈！”
璟之抽了下嘴角。
并不是很想理会那个沙雕师兄。
同样是开天眼，你怎么不拿块镜子照照自己有多亮？
君子珊塞了一颗莲子便堵住了他大笑的嘴，转来问璟之：“小九……”
他有些犹豫。
“你和凌空殿……真的……”
璟之：卧槽……
璟之知道他犹犹豫豫要问什么，连忙解释：“绝无此事！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干，七哥我说真的！唉，你哪听来的？”
看向把莲子咽下去后笑得合不拢嘴的浪子璃，他大笑摇头，把手搭上了君子珊的肩膀。
君子珊带了一抹尬笑，嫌弃地推开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一个知己告诉我的。”
“我操！孔雀的嘴，骗人的鬼！才几天就传疯了？！”
璟之努力回忆他听见孔雀说不会告诉白露的，然后几分钟后白露来了。
估计确实是没告诉白露，告诉其他鸟了……
一旁的浪子璃没了别人肩膀的支撑，迟迟起不来，好不容易起来了，说了几句又要趴下去了。
“姐大听到这事，差点去提亲，呸，提刀，哈哈！老王都要诈尸了！哈哈……不行了不行了，老七你快扶哥一把呀，哈哈！”
“老子是爷们！纯正纯正的爷们！”
璟之气愤地说道。
“这有什么，没准人家还真有断袖之好，这老王不也暗恋神农几千年了吗？他死的那年，老王那郁郁寡欢的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再说你家阿景不也是个男的吗？反正他不在了，你去找个新欢也好啊！加油，放倒那小子，哥支持你，哈哈！”
璟之：“滚！”
……
璟之不想再说什么了，他发现自己必死无疑后就无所事事了，能多活一天就多吃一顿饭。
有生之年能不能找到那个人全靠缘分。
他很喜欢那个人，都私下定好了娃娃亲的。璟之没有父母，他那时有，璟之很听话，很讨公公婆婆喜欢。
他瀛洲锦鲤这漫长的鱼生，只认定他一个，是娶还是嫁都是他一个。
贺凌若不是百鸟，他可能还会让他当个什么男宠的，毕竟除了做饭，其他方面，贺凌都还挺好。
有脸有房有武功，对自己若不是出于利益，貌似还不错……
可终究是对立面。
……
“六哥，二姐的事……”君子珊停下剥莲子的手说，“真不管？”
浪子璃仰天一躺，笑道：“没空。”
“师门一场，这么多年，饭都是她做的，真不管？”
浪子璃扭过头，道：“璟九，你去，我困。”
突然被叫到的璟之连忙回头。
“啊？等会，她怎么了？”
“交易最后一项是千年灵力，她魔力还被封着。”浪子璃说完便轻声骂了一句。
南蛮小长老自从被炎帝所救，她的魔力就一直被封在瀛洲，只准她修灵力。
同有千年灵力，六尾狐妖丹受损，这灵力一出就不知道是死是活了，只有玲二，她修魔又修仙……
鬼界这真是赚大了。
究竟哪只鬼，这么会做生意……
璟之小声道：“哦……我去……她在哪啊？”
“降落地点随机。”
说罢浪子璃向空中抛了一颗莲子，落下来时到了璟之嘴里。
没去苦芯。
“卧槽！璃六！去你妈的！”
莲花上，三兄弟扭打成一团，专注剥莲子的君子珊也被莫名波及……
临走前君子珊给了璟之一朵玉莲，浪子璃和西兰豆演了一场苦情戏，自己笑场好几回，偏要璟之昧着良心鼓掌才答应把西兰豆借他一回。
西兰豆是老王死后浪子璃把自己关在海蚌壳里突然孕育出来的。
一开始还不想当爹，多次想丢掉，后来发现可以当个法宝就留下来了。
挺人渣的。
他就没有不渣男的一天！
……
一路上璟之都躺在西兰豆肚子里，数着莲子还剩几颗。
九人虽说是师兄弟，还真没有师兄弟的样子。
种族不同，功法不同。老王死后就没再聚过。
就跟师父死了要分家一样。
九人的关系挺复杂的，谁活着都不容易，没必要为对方冒险。
玲二是当年唯一一个陪他留到最后的。
八人人接连下山，最后只剩一直有伤未愈的老八还在瀛洲。
……
那个一路保护璟之，左手捧“四不像”，右手执剑的紫衣女子曾是他的长明灯。
为了璟之可以去皇宫涉险，连祭坛都可以替她上。
活久了就不会在意这些了，仿佛以前那师兄弟和睦蹭饭一起耍赖的生活只是装傻。
其实心里比谁都担心。
璟之被百鸟找到了，姐大提刀，两小鬼照护恩人，六哥监视，七哥打听。
被自己坑害那么多年的二姐一声不吭……
失去灵力，魔力被锁，只得化成原型。
投放地点是南蛮。
阴暗潮湿满是瘴气的森林，遮天蔽日的腐朽木，到处散发着腐烂的恶臭……
谁会想到，魔界一枝花，曾出生在如此不堪的地方！
一条紫色巨蟒盘在一处空地，拥有古朴花纹的蛇皮伤横累累，止不住的血把她身旁的小溪都染成了血红色……
璟之站在她旁边，伸手去触摸她紫色的鳞片……
记忆中的姐姐没有这么大，也不是伤横累累的。
她很害羞很胆小的。
就是因为九人中就她是魔族才会觉得自卑，不敢跟人接近的……
大蛇似乎察觉到了，紫色的竖瞳瞪着璟之。
眼里充满了惊讶和惶恐。
她是姐姐，她是最骄傲的魔族，她从没让他看见过自己狼狈的样子，从来没有。
她是姐姐……
玲二已经没力气动了，更别说说话了，只能吐着紫红色的信子，瞪着他……
璟之苦笑片刻，撕下一片片莲花瓣覆在它的伤口上，口中念诀，灵力开始输送……
锦鲤生来就是充电宝，灵力这种东西，吃一顿，睡一觉就能补充。
如此神器，百鸟就是贪得无厌，都要灭绝了还不放过璟之。
紫玲诧异地看着他，璟之又冲她微微一笑……
……
前年前，天下大旱。神农为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于淮河借水，在淮河边拾得一“四不像”，未能认出染了血污的锦鲤。
但善良的神农还是愿把此鱼收养，并托付给他的姘头(划掉)下属饲养。
下属老王在为小鱼治疗时无意之间发现是锦鲤，并未上报。
神农下属老王手捧锦鲤，跟着神农走遍神州大地。
所到之处皆是大雨倾盆……
……
回到瀛洲已是几月后，锦鲤已昏迷数月。
他好我也好，老王一时高兴，忘了经常装死的锦鲤还在昏迷且数月未曾进食……
直接荷塘里一丢，跟仙人下棋去了。
荷塘里是另一片天地。
那“井底之蛙”的“井”便是这池塘。
内部别有洞天。
底部每一块都是雪白无瑕的极品玉石，瀛洲老王有事没事就往“井”里扔东西，把堪称“圣池”的地方当作了许愿井。
听说每一块玉石都是他许的愿望。
四不像摇摇晃晃地沉入三尺深的底部。
四不像凹凸不平的盆口里，小锦鲤翻着白肚皮看那一角的天空……
水清得不像有介质，耳边是属于活水流淌的声音，炎炎夏日微风把巨大的荷叶吹得有些摇晃，便是疏影摇曳。
……
闯入视野的是一条从四不像上方游过的水蛇。
井底之蛙看放大的世界，竟把水蛇看成了神龙……
是玲二先发现他的，随即视野里便有了挤在一起的人头……
小锦鲤并不理会，白花花的肚皮朝天翻着。
鱼肚皮朝天，仍谁看了都像死了，捧着四不像的瑞大天真地拿有点婴儿肥的小手轻拍了四不像一下。
对面用作装饰的花岗岩化为尘埃。
剩下四人：“……”
四不像内水波荡漾了很久很久……
逼得珊七把不太熟练的还魂术也用上了，锦鲤在平静的水里还是翻着白肚皮上下漂浮。
璃六看不下去了直接抢过四不像往池塘里倒。
神奇的是这水像是固定在了四不像里的，但水又会涌动。
那水和水晶泥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它流不下来。
璃六：“神奇了！”
……
大大小小九只瑞兽，老王不分品种地往里扔。
除了来得最久的瑞大十分好客，璃六有点兴趣以外，其他都没什么态度。
等着他们把他弄出来再看看。
……
瑞大以为水里有什么封印，他出不来，便用了一招“乌鸦喝水”。
最后是琳三阻止了她继续往四不像里塞金元宝的举动，珊七阻止了璃六“司马光砸缸”的举动。
实在无法，又把他放回去了，让在水里养伤的珅八照看着点。
珅八那时候经常爬进去咬他，很轻很轻，但也是咬了。
别人不知道，但是每天被那么戏弄一下的璟九记得十分清楚。
他知道自己天生一个“充电宝”，知道师兄有那个大病……很乐意分享自己的血液，一滴一百颗去芯莲子。
赚得盆满钵满。
琼四和瑶五虽是小锦鲤的师兄师姐，却比璟九小个几百年，在大妖界就是襁褓中的婴儿。
身为瑞兽便是鱼卵也是祥瑞。
琼四瑶五没法化形，好奇宝宝很好奇，屁颠屁颠地游进了四不像里面把璟九翻了个身。
游开一点璟九又像个不倒翁一样翻了过来以白肚皮视人。
耐心不是很好的两个小孩子玩了一会就觉着无趣，慢悠悠地游走了。
……
小锦鲤几乎已经饿一年了……
八人没放弃把他弄出来，时不时还会弄一弄的。
池塘是他们主要活动范围，能化形的五人经常坐在巨大的荷花或者荷叶上唠嗑。
璃六碰了碰珊七的肩膀，磕着莲子问他：“你猜他多久才会饿死？”
珊七摇了摇头，道：“至今还没有一只瑞兽是饿死的。”
璃六笑着摇了摇头，扔了颗没去苦芯的莲子进水。
扔的方向是偏的，轻巧的莲子打着转正中四不像……
“哎哎哎，你拿出来干嘛，饿死他啊？”
玲二没有理会璃六，把手中的莲子去了苦芯再放回四不像。
“啧啧啧”。
璃六偷偷地把手里已经准备好的去了苦芯的莲子自己吞了。
又从君子珊手里抢了一颗。
……
从四不像里出来是那年除夕。
因为某些原因，惜命的仙人……
那时在三山的可谓真仙人，世外高人！不像南北朝时期借油盐酱醋还会嗑上摸把牌还要出老千，没点拳脚功夫还要被追着打的那帮等天宫扶贫的老赖。
那时候，凡间市里坊间开赌场的，他们都欠了一笔钱……
这个原因也是他们贫穷的原因，反正这天不能叫除夕，也不能叫过年。
谁提年兽谁捧头，谁要压岁钱瑞大直接一座金山让东海三山多一座，那人为地基。
……
很多事情那天不能做，老王死后那天便被完整地抹去了。
年夜饭是可以吃的，没有规定不能吃饭。
也是日子特殊，老王没有做那一成不变经常抖勺把盐放多的酱油炒饭。
平时吃这个都要倒老王硬推荐的茶水，做成泡饭吃。
他们知道他就是在为神农推销产品，但是他们善良，他们不说破。
……
他不来做饭祸害瑞兽味蕾了，他那天躲瑞大躲得很远，恨不得到地球另一端的天宫去躲会儿……
做饭这累活到了勉强能够到灶台的玲二手上。
端着小板凳放在灶台前，站在上面，勉强够到锅……
有时候老王真的挺混蛋的。也是他特别的身份，一些关系，九人对他总有些说不出的东西。
也是在外面漂泊累了，回到瀛洲后才会触发的，那一点点的悲伤。
……
珅八来时带伤，一直用瀛洲的奇花异草养着，珊七也常帮他看看。
他排行第八，却是九人中年龄唯一成谜的。
他的年龄、经历、品种，拥有天眼的璃六也看不清，珊七也不知道他受的是什么伤。
他不说，他很少说话，甚至没有开过口……
他化形很自然，年龄也随机，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个男的。
珅八虽带伤，但……这淘米、烧饭、洗碗、洗菜，切菜时握着菜，下锅时挡溅油的活，该干的还是要干的。
不然没人了……
那边一早占好了位置的三位大佬斗地主呢。
一个也惹不起。
九人，两个不会化形，珊七正在喂。
一个装死呢，就不管了……
剩下一魔族，一来历不明。
谁来干杂活很明显了。
……
南蛮小长老刀法很好，接过师弟削好皮的一节莲藕，去头尾，取中间最水嫩饱满的地方。
刀法，唯快不破。
数十个数，接到盘子里，整齐均匀地铺开，层层叠叠如同一朵白玉莲花。
汁水还没泄出就下锅了，如此，鲜香四溢！
琳三不知不觉的没拿牌的手上就出现了一片藕片。
还没下山的太阳光竟能透过藕片，在墙上留下了波光粼粼的影子，似是一片云母……
“要不要啊！”
璃六等得直敲桌子，琳三收回了举着藕片的手，放到嘴里咬了一口，放下了手里的用木片刻着的牌，径直走到灶台边去看玲二炒菜了。
桌子上那副整齐的弧形牌面让璃六恨得差点把木片牌捏碎了……
同花顺。
开始他还拍着胸脯叫了三分坐庄，现在被瑞大拍着背哄着冷静冷静……
这牌是没法玩了，手里的王炸一摊，下桌去看炒菜进度了。
……
“我操！你在下毒吗！这是砒-霜吗？！啊——这么黑的毒药！我操！你要干嘛！”
面对璃六的没有见识玲二根本不想反驳。
她是魔族，被称为“疯狂的神明”的一类，却属于瑞兽。
她不受待见也是正常的。
想想之前教她为人处事的人那腐朽的外表、经历、心灵……
说是出淤泥而不染无人能够相信。
只是……智商太低会传染……
琳三幽幽地道：“糖……酱油……”
璃六：“……”
瑞大“哈哈”着拍了拍璃六肩膀，哄着他不要气不要气，男孩子要大度，要容忍女孩子的一切，做一个憨憨或者猪猪男孩。
这样才讨女孩子喜欢。
璃六脸憋得爆红，拍掉了摸他头的瑞大的手，扎进了瑞大的怀里……
……
年夜饭很丰盛，只是没人敢陪他们吃……
几个“孩子”就自己吃。
有鱼有肉有神厨，上次从龙王那边讨来现在又想讨回去的长明灯也摆上了，生活过得很是滋润。
糖炒藕片香甜，在一桌花花绿绿中是点睛之笔。
莲藕是荷塘中挖的，不知是哪点养分特别了，这藕炒了还有特殊的荷花香，带着土冰糖的甜味，一路飘到荷塘……
六人在桌上，三人少语，一人谦谦君子，剩下两人是唯一撑场面活跃气氛的。
瑞大很热情，特别是这天，她喝着一杯又一杯地饮着酒，手舞足蹈地大声说着些家常话，给师弟师妹们夹菜也是一大筷一大筷的。
那天必须是笑着的，后来是无话可说的……
六十多度的酒，上次从邻居那边坑来的，最后醉倒在桌上，无人言语……
停筷许久，玲二和琳三才来拉人。
后来的或许不知道，但每年都是这样看过来的，也就习惯了。
也是她醉倒后，大陆那边开始了春节。
……
收拾碗筷和洗碗筷的还是珅八，那盘红烧鱼就留了下来，称作年年有余。
其他人都提着长明灯，踏着鹅卵石回池塘了……
那天不知什么原因，珅八把那盘糖炒藕片留了下来，想着带回去当夜宵。于是变故来了。
……
每年除夕大陆那边鞭炮声都是昼夜不停地响，隔着大海也能传来。
三山有特殊原因不得过年。
不存在隔音的大结界，鞭炮每响一声这边躺在临时变出来的巨莲上的瑞大就蜷缩着哭泣……
安慰众人的是坐在荷塘边樟树上吹夜曲的琳三。
一片树叶，需吹奏到天明。
璃六骂骂咧咧地躺回了他的大贝壳里，闭紧蚌壳，不想听“狗屁夜曲”。
虽然半夜还是热得打开了……
那除夕夜可真热！
……
本来众人都睡了，琳三吹奏的旋律也接近无声。
珅八把那盘糖炒藕片拿出来了……
“我勒个去！”
朗朗晴天，一声霹雳。
那边荷花荷叶都翻了，原本漂浮在水面的海蚌壳突然沉了，树上的琳三把安眠曲都吹成了催尿曲……
原本平静的池塘顿时泛起了阵阵涟漪！
香肩玉背白如雪，及腰墨发中几缕红绿相间，有些杂乱又不失优雅地披在肩上……
他捧着一盘已经冷掉结霜的糖炒藕片，肩膀一晃一晃的……
待几人狼狈地从水里爬起来，他转身了。
头发几乎遮住了整个娇小的身子，黄铜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众人完全看呆了。
瑞大刚才那么一落水，酒也醒了。
反应最大的便是她……
“还有吗？”
没人回答他。
“不够甜。”
玲二撑着身子的手一滑，险些又掉下去了……
“我还饿……”
说罢舔了舔嘴角的油渍，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似冬蝉，弱不经风了……
……
几千年后，老王去世了。
他的死很平淡，他也不是什么伟人，死了就死了。
在方丈的仙人表面上不说，可到底是在照护着。
不然，几人下山后做的事，足够五雷轰顶了……
他的死除了瑞大一人在房内跪满了头七，跪过了最难熬的春节……
剩下八人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悲伤。
只是玲二经常忘记做饭，莲藕烂了也不挖了，经常盯着那盏长明灯看，一看就是一整天。
龙王说，长明灯里是四海的水，它能找到遗失很久的东西……
琳三一直重复地吹一首曲子 ，用老王送她的埙。
琼四瑶五坐在樟树下的一架没人推的秋千上，迷茫地看着杂草丛生的鹅卵石路，等着有人从那走来推他们一下……
璃六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大海蚌里，没再出来过。
珊七坐在池边的木桌旁，上面放了一盘棋，一盘残棋。
他手中的黑子迟迟没有放上去……
……
忙活的还是从不说话的珅八和没心没肺的璟九。
不会做饭就每天剥一盘又一盘的莲子，切一盘又一盘的莲藕，在三山间跑来跑去，讨饭来给师兄师姐们吃。
每天为瑞大和玲二端饭菜，为站在树下为树上的琳三鼓个掌，推一推秋千，给琼四和瑶五扇点风，撬开蚌壳给璃六塞些饭菜进去，绞尽脑汁下一颗白棋破僵局……
每天都重复着这些工作，不知持续到几何时……
……
某天，瑞大面色憔悴地出来了，她带着老王的尸体下山了。
琼四和瑶五跟着她去了神农架，将他埋在了他最爱的人身边……
琳三停止了吹奏，吐出一口发黑的血后便下山去了。
璃六打开来蚌壳后被一坨不明物体抱着大腿也下山去了……
珊七向璟九道别后也去云游了。
玲二留到了最后……
……
不久后，东海龙王再次找上门，把长明灯要了回去，玲二也要下山了……
她来找到璟九，想来道别，却发现璟九又把自己锁在了灵囊里。
像是知道他们都会走一样，他无处可去了，他要长眠了……
这一觉，不知何时再化人形……
“小九……姐姐带你走……”
她捂着四不像的口子，死死地捂着。
怕那个把她看做是神龙的小男孩看见她在哭……
……
千年后，璟之是这么对他一直的白月光说的：
“师姐，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回家。
“家”？
仙山瀛洲是家？
老王死后那座仙山就跟普通的小土坡没什么区别。
其实那一直都是九人永远的避风港……
如果可以，他们或许永远都不会下山。
他们是承认她的。
她是他的师姐。
太好了……
走啊。
玲二如是想。
她亲眼看着一只变异红吼扑向她从小带大的假弟弟。
从未如此恐惧……
……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大雪纷飞何所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