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醉符》棐畔

9、过往尘烟

　　“我与你长兄墨梨雨，是深交多年的好友。我们上一任的魔门核心弟子有八人，包括我的话，有五个人组成了曾经的风云人物——乱世五杰。当然，”说到这，欧阳陌羽很是惋惜的叹了气，“你哥——墨梨雨就是其中之一，曾经是最出色的魔门弟子，他一直以来都想做一个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游仙散侠。之前，墨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被莫名杀害，但是我们知道，那是姚氏找的死士，与姚氏绝对脱不了干系。反正，梨雨为了报家仇，修了传闻中的禁术诡道，企图将正道与此道结合，练成更高妙的力量，却得不偿失，反被施咒，魂魄撕裂残破缺失，可能早就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姚氏王朝的恐怖、血腥与残忍，那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陌羽抬袖掩面，泪水在眼眶里迟迟不落下。既是为故友的离世惋惜，也是为殷氏之人的暴行感到愤慨。
　　墨黎残很配合的沉默着，其实他是想不明白，正道与诡道结合，此计甚是高妙，不能理解为什么行不通。
　　这很正常，修真界的规则，也不是所有人能理解的。
　　他疑道：“正道和诡道结合为什么不行？两者力量相容，这不是挺好的吗？”
　　陌羽有些发愣，
　　其实这个问题，也有人问过他。
　　只是曾经那个意气奋发的少年，已经坠落，不复存在了。
　　那就不要再有人走他的老路了吧……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他来着？
　　[ “就像熊掌和鱼翅不能兼得，正道与歪门邪道永远不会成正比。要么舍弃一个，要么，世人唾弃，恶名远扬，无论再怎么努力在别人的眼中你永远是个异类，永远不会被他人所认可。”
　　“我才不信呢，我偏要试试！我一定要改变所有人的看法，我不相信你的说辞，肯付出就一定有回报的！”]
　　陌羽心中苦笑了一下。
　　可惜呀，并不是所有事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的。
　　就像人心。
　　怎么当时就没有跟他讲明白呢？
　　如果说明白了，那么后面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一切都会有扭转的余地。
　　不过，现在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墨黎残见欧阳陌羽迟迟不予答复，就也一言不发，心中也大致猜了个七八分。
　　他们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墨黎残伸出手在陌羽眼前晃了晃，才缓过神来。
　　墨黎残知道，要探取更关键的线索，就得有点密谋。他不动声色，一如平常的微笑道：“陌羽师兄，敢问你在想什么？”
　　陌羽微微眯了眯眼，兔崽子，有本事，都知道怎么探取情报了。真像梨雨，不愧是亲兄弟。
　　他顿时感到有点自豪，答道：“没什么，在想一个人。这个就别问了，不怎么重要。
　　“刚才的那个问题，我回答一下，正道中人和诡道中人根本就不是一路，永远也不会，那些自诩正义的人其实各自心怀鬼胎，那些诡道中人有的则是为了造福他人，但名声永远不会好，这一辈子都别想好过。而如果正道和诡道相结合，主要对那些正道人而言是最大的侮辱，他们不能忍受自己和这修诡道的人相提并论。所以这种方法，比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修诡道还要危险。不过具体怎么危险我就不知道了。”
　　这话听着还真是讽刺。
　　陌羽说罢，想想又提醒了句：“黎残，师兄还是告诫你一句：不要想着修诡道，更不要想那种不切实际的事，那后果是你永远也无法想象到的，一般没有人最后会善终的。”
　　墨黎残依旧面容带笑，暗想了一下古代的礼仪习俗，稍稍提醒了陌羽道：“知道了，陌羽师兄。那个，烦请您把你们的故事继续讲下去。”
　　陌羽这才想起好像有点跑题了。
　　他有点尴尬，但说起以前的事儿的时候，语气中却充满了怀念。
　　“上一任魔门的核心弟子，你认识的也只有我、梨雨、小蔓，还有伊沫。我想其实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除了小蔓，对吧？”
　　墨黎残霎时间惊愕不已，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怎知我……”
　　陌羽不以为然的补充道：“没什么，我跟一个朋友学过一段时间的读心术罢了，不过没他那么厉害，但大致也能看出你在想什么。”
　　真是件奇闻。墨黎残有点啧啧称赞，但还是道：“好吧，你是很厉害。继续吧。”
　　陌羽就像是陷入了回忆一样，道：“黎残，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从离开魔门发生过的事，但是我只能告诉你第一件，其他的事情以后也会有人告诉你的。”他补充说，“我讲的这些事情你不要随便说出去，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信的。”
　　欧阳陌羽淡淡的吐露出了那些并不是特别值得回忆的过往：
　　“早些年的时候——不对，也不早了，都快六七年了。那个时候，梨雨就突然想去外面看一看，他说他小时候除了被关在墨家，到附近街上走一走之外，也就没再去过别的地方。那个时候各地都很乱，就在整个殷氏王朝，就要数处贫瘠的地方遭遇了旱灾，之前年年闹饥荒，而且闹得沸沸扬扬，就差建起农民起义兵。连地方官都怕的要命，老早就收拾收拾逃了。
　　“其实当时我并不是很想离开魔门，我觉得魔门挺好的。但是梨雨苦口婆心地劝说我，魔门出师的弟子，要么去人间寻个谋生路，要么就留在魔门一辈子。他的意思我大致懂了，他其实是想出来帮助那些遭遇了旱灾的百姓们，包括那些在荒山野岭艰难生存的人们。我认识梨雨那么久，我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所以我心动了，其实我也想去这世上历练一番，看看这大好山河万千世界。于是呢，我们前五名弟子就组成了乱世五杰，剩余的三位并不想出山，而是选择留守魔门。这样也挺好，就不用害怕魔门失守了。
　　“我们最初的路线是一路南下，先路过的就是很多很多年前就存在了的一座鬼城。鬼城里边儿住着的都是此城不愿转世投胎的游魂，这里的鬼竟然除了是死人没了呼吸也没有心跳，竟然也能吃饭也能喝水，眼珠子能转四肢也能活动自如，简直跟人没什么区别——这真是惊讶到我了。而且这座城之前被屠过，很难相信，这里的鬼竟然都安分守己，做着跟生前一样的事情，完全感受不到一丝怨念。他们该卖菜的卖菜，该算卦的算卦，平常怎么生活就怎么样。
　　“因此，这座鬼城竟成了仙侣侠客的必来之地，在这儿住住宿，尝尝当地的菜肴，说句话也是别有一样新奇。对于修仙之人来说，这座鬼城能‘活’成这样真是一个奇迹。
　　“我们初来乍到，去的时候没有一个来这里玩的人，说句实话，其实对于鬼城，我们最初的想法就是来玩一玩。但在城门外看到这座阴气森森的古城，我还是有一丝丝的害怕。
　　“迎接我们的是一个绑着双糖葫芦头形发髻的十来岁的女孩子。小鼻子小眼睛，梅红上衣浅褐下裤，挺多的盘桃花扣，看起来很调皮可爱。她面色苍白，白的简直不像个人样，瘦瘦小小的，也不像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笑起来会发出‘咯咯’的声音。尽管如此，她的言行十分有趣，一路上尽逗我们开心，我们都挺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
　　“那时我们并不是特别的出名，只是小有名气。她不认识我们也倒正常。这个女孩子很热情，她告诉我们她的名字，
　　“这姑娘叫端月。
　　“她非常礼貌的带我们一一游览了鬼城的所有地方，说她们虽然都是鬼，但是和当人时的习惯依然一样。
　　“简直就是一大怪闻。
　　“端月带着我们穿过车水马龙的小巷街道，来到了一个破破旧旧的巷子。蜘蛛网布满这个巷子，墙上的黄土都已经脱落了不少，稀稀拉拉的稻草，在这些杂乱的最里面，我们看到了一个小孩子。
　　“粗布置成的衣衫明显偏大，上面没有补丁，但是也很破旧，有几针线随意的缝了几下，披头散发，瘦得让我都心疼，那眼孔似乎有些涣散，看起来他是饿了好几天了，瘦的简直皮包骨，身上甚至有多处咬伤的伤痕。
　　“端月向我们恳求说救救这个孩子。她跟我们解释清楚了，这个八、九岁的孩子也是这座城一位居民，但在大屠杀当中侥幸活了下来，是现在本城唯一一个活人居民，他父母的鬼魂都已经轮回了，有些鬼小孩儿看他很不顺眼就来拳打脚踢，都是端月一直把他藏在这里给他送吃的，要不然说不定哪天真的就死了。
　　“我们有点不敢应。端月说，如果我们不愿意的话就不用勉强，因为过往的仙侣侠客她都曾问了一遍，没有一个人愿意收养这个孩子，不是嫌麻烦就是嫌脏。我本来还是犹豫着，确实，在旅行途中带着一个小孩子，多多少少是有一点不方便。可是梨雨他站出来了。
　　“我们看着他一点也不嫌脏的抱起那个小孩子，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那个小孩子的头发乱得像鸡窝，其实那时候，我并不是特别明白。但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梨雨他特别喜欢小孩子。他说天下对谁都挺公平的，唯独对孩子就不公平，小孩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所以有的活着就很幸福，有的就很痛苦。梨雨那时候小心的蹲下来，将那孩子放在地上，转过头跟端月很肯定地说：‘这孩子我留下了。’然后又看向我们：‘你们觉得如何？’
　　“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纷纷同意。端月是一脸欣喜地看着我们，连给我们鞠了三个躬，直道着‘谢谢’。我们意识到，现在鬼城是不能多待了。就带着这孩子马不停蹄的出了城。
　　“不过临行前，端月偷偷在我耳边附了一句话。让我们在七八年之后再回到这里，她有事要跟我们说，还给了我一句暗语：钟上三声，三长两短。之后就急急忙忙的回到了鬼城。
　　“后来的这几年，因为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我们就没有再去过鬼城，算算约定的日子，现在是深秋，明年就是了……”
　　陌羽结束了这一长串连续的经历，终于停下来喘口气。
　　墨黎残饶有兴致的听完，还不厌其烦的发问道：“那个小孩后来怎么样了？”
　　“哦，后来啊，就跟着我们一起游历四方了，也学了一身好武艺，而且主要是——”
　　陌羽一字一顿的说，显然在吊胃口。
　　“是什么？”
　　“他真的够强，只需两把快刀，他一人就可以对战五十多位修仙之人，够快够狠够准，干脆利落，而且从来只杀该杀的人。每当梨雨提起他时总会有一点自豪，我们也是。
　　“哦，对了，黎残师弟，他叫郑青虹。若你日后去找他，只需报上你哥的大名，并且对他说，你知道他叫什么，他绝对无条件的帮助你们。”
　　墨黎残不解，道：“为什么？”
　　欧阳陌羽有点不太想回答的意思，含糊道：“不用管这个。”
　　接下来陌羽就跟说机密一样，弯下来凑在墨黎残的耳边淡然地道：“去仙门后，如果有一个叫作温霏白的青年找你，你可以跟过去，他的话有的不能信，有的能信，但你只要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去害你的。”
　　陌羽昂头望向头顶上的那一大片绿荫，星星点点的阳光倾泻下来，他微微闭上眼，低下头，轻轻笑道：“我们该回去了，小蔓他们该等急了。”他继而又补充道，‘‘黎残，有很多人说那是我们最苦的岁月，可对我们而言，那可是我们这一辈子最快乐，最难忘的时光......’’
　　他平平淡淡地说完，仿佛没事人一般。
　　陌羽永远都是这样阳光，纵使遇到再痛苦再艰难的事，总可以从中缓出来。
　　但他也不可能一直这样，至少是在清檀镇事件之前。这是后话了，以后再说。
　　墨黎残将信将疑地先行而去，离开那棵树，回到了原来的那棵老桑树下。

　　◎
　　欧阳陌羽在墨黎残先行回去之后，用食指关节轻敲了三下，温声道：
　　“下来吧，我早发现了。”
　　忽然平地起风，陌羽回首，只见身后一蓝衣束发青年，面容同他一般温和可亲，发直过腰，剑眉，细目，淡白蓝色微长袍装，衣着中立，上面绣着许些柳叶鲤鱼，看上去心思单纯良善可欺，老实人一般。
　　青年头靠树，转头面向陌羽，似有意无意地问话道：“嘿，大哥，好久不见。”
　　陌羽突然眉头紧锁，微微厉声说道：“霏白，你怎么来了？不待在仙门，回魔门干什么！”
　　称作“霏白”的青年一点也没恼火，而是平静地道：“没什么，回来看看，大哥呀，你就这么讨厌我回来？”
　　陌羽道：“你一来，就基本没什么好事！”
　　青年不答，抬头望天，似喃喃自语，也似是责问：“你为什么告诉那孩子这些事？还让他去仙门，你明知道，仙门也不是非去不可，被那老头盯上怎么办！”
　　陌羽的语气冷下来了点：“那不是正合你计划所料？”
　　青年好像恍然大悟般回想起来，似乎没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道：“哦哦，好像是的”，接着又不咸不淡地转话题，“大哥，你知道吗，霞英又闭关了。”
　　“七师妹怎么年年闭关？”
　　“可不是，外边儿传的说，是得道闭关修炼飞升，你也知道，霞英就是一书痴，成天泡在书房里不出门，”青年有点恨铁不成钢，“小蔓都比她活跃！女孩子天天呆书房，就不怕以后嫁不出去吗！？”
　　陌羽听着青年很是懊恼的话，不由得回忆起他们以前的时候，该打闹就打闹，不是上树捣蛋就是下河摸鱼。如果可以，最好之后的一切都不要发生，谁都不会死，那么……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不是吗？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青年抱怨完，方才正色，笑嘻嘻地辞别道：“大哥，也不早了，我先回仙门了，告辞。”言罢，又是在树间来回跳跃着，靠近树顶时，从衣袖抽出一把灵剑，御剑飞走了。
　　陌羽怔怔地瞪着天，良久，他露出一丝苦闷，转首回去了。

　　◎老桑树下
　　墨黎残在回去路上寻思着，该不该回去看看。
　　但是偷听人家说话是不对的。
　　等一下！
　　好像……他隐约听到了两个人的说话声！
　　这么说，其实刚才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啊。
　　墨黎残：……mmp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老子搁摊子不干了！这么多事不得整死人！反正都是NPC(炮灰)，还不如去乡下过我的神仙日子！！
　　穿越……这都多老的梗了怎么还在……谁他妈的这么无聊……

　　胡思乱想中，他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老桑树下。
　　溟海、莫迁还有狄若伽在用几片青竹片玩“真心话大冒险”。别奇怪，这多亏了我们的穿越小友墨.闲得没事干.黎.无聊的中二病患者.残。
　　事情是这样的：
　　墨黎残真的很想说自己没有病，但是我们的好师兄陌羽死活加了个“内伤”的名，硬让他休了个三天。
　　这样也不错，墨黎残在那三天优哉游哉在自个房中逍遥，为了未来(划掉)做准备，他还是听了系统的，老老实实拿了本《修真者必修课》炼了起来，安安稳稳地修了一整天，修为好像进步不少。
　　这古代修真看来也不是现代说得那么难嘛。
　　结果第二天正要继续时，就被以狄若伽为首的三个“熊孩子”闯了进来，美名其曰“看看他们亲爱的黎残师兄”来大闹天宫。墨黎残好气又好笑。
　　咱不能说，咱又不能管，没办法，谁让他们比自己小的呢(>_<)
　　唉唉唉……等等，门口是怎么回事？！
　　漓诺你躲在门后边是想干什么呢！
　　“啊，抱歉哥，我本来就是带着他们来这附近摘杏子的，没想到他们从后院翻来了。”
　　魔门是大户，不差钱，所以核心部的弟子都是一人一间院儿，而外门的就四个人挤一院，内门的三人一间。再加上核心弟子全集中在了万青山，这爱怎么串院儿就怎么串院儿。
　　总之一句话：咱也不能说，咱也不能管，由着他们吧……
　　墨黎残无奈至极，忽灵光一闪，招呼着四人：“唉，小诺也进来吧。你们想不想玩点儿有意思的东西？”
　　溟海这人就像初二的那些男生样，他第一个窜到墨黎残旁边，迎道：“好啊好啊，黎残师兄，你有什么好玩的快说吧！”
　　莫迁却不解地问道：“黎残师兄，你不是平时总教我们‘不可留恋世俗之物’吗，为什么你会有好玩的东西吗？”
　　墨黎残心一惊，边心道“我怎么知道原人物的性子什么样”一边道：“啊、啊，我可能不太记得清以前的事儿了，不记得我说过这话了。''
　　莫迁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溟海和狄若伽早迫不及待的学起来。

　　于是便有了上述的那一幕。
　　墨黎残又心想，他莫不是上辈子遭了什么罪，才倒霉到这种地步要来历史时空。谁能够告诉他一下五千多年前哪来的修真时代？
　　要是能回去以后我历史课一定好好学。墨黎残在心里暗暗发誓。
　　欧阳陌羽提到的“鬼城”，也许大概就像书中的支线剧情一样，对情节起衬托辅助作用。
　　说白了就是关键。
　　不过重点在于，灵器拿了还有啥用？
　　◎
　　“黎残呀，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对不对。大哥想着你和小狄漓诺还是趁早出发吧，去仙门再好好用灵气，就这样哈，小蔓师姐已经下山备车去了，赶紧回房间收拾收拾下山吧！”
　　——墨黎残直到在客栈了还记得林伊沫的话。怎么听都像是特意让他们赶紧出发。
　　这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算了算了不管了。明天还要一路赶去仙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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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是我，我就这么无聊怎么滴~
【墨黎残:来了这个世界，我一致怀疑，以前看的古代修仙小说是不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