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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三十回1 ...

  •   今晚我与小瑷云丫头从艺华堂回来,方到东苑门口,突然有人转出道:“给三位姑娘请安。”
      我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抓紧了扶霜的手,定睛一看,却是汪青茗的丫头双金。
      双金笑道:“叨扰林姑娘了,前些日子跟扶霜姐姐学的针法有一处总也绣不好,请姐姐过去瞧瞧。”
      我有些犹疑不放心,便道:“都这个时辰了,扶霜一人过去我也不安心,不若明日教她起早过去罢。”
      “我们姑娘赶着教今夜做出来,若是迟了,只怕双金又要挨罚了。”双金面露难色,眼眉一垂便要掉泪。汪青茗待下人严苛得很,这也是出了名的。
      扶霜怕是心下不忍,道:“姑娘先回去罢,左右就隔了几间屋子,又是在东苑里头,还有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要下锁了,出不了事。”
      我也见不得人哭,心一软也便答应了,千叮咛万嘱咐一定早些回来。岫岫与伴樱见状,主动要去陪着扶霜,三人同行应当是无事了。
      错身离开的一霎那,那小丫头笑得我心里一阵发毛。
      我揉了揉太阳穴,许是太累了罢,多疑多思的毛病又要犯。
      回房方坐下喘了口气,突然有个面生的小丫头子进屋急匆匆道:“林姑娘快随我出去,甄姑娘和顾姑娘在东苑偏门外头等您呢!”
      “等我?等我做什么?”我一头雾水,我们方才刚刚分开,怎得又有事。
      “我是艺华堂的丫头,苏姑娘说,前几日定的舞衣有一处大不妥,请您二位快去绣坊瞧瞧,顾姑娘已在外头等着了,遣我来请您。”
      这几日我们为舞衣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我一听是灵雨姐姐找,忙跟着她出去,许是真有大毛病,这丫头来得这样急,连盏灯都不曾打。我有些后悔,方才走得太急,应当提盏灯出来的,今夜月光稀微,外头黑漆漆得连路都看不清,那个小丫头还不住地催,仿佛舞衣真是出了大毛病。
      出了东苑偏门,四下里寂静无声,漆黑一片,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我打了个寒战。
      走了没几步,我突然觉得颈后一阵剧痛,接着便人事不知了。
      后脑疼痛欲裂,浑身酸麻,我强撑着睁开眼睛,眼前却是漆黑一片。我闭上眼睛又睁开,努力适应着黑暗,想挣扎着起来,却发现手脚都动弹不得,竟是被死死捆住了。
      我瞬间浑身鸡皮疙瘩,毛骨悚然,定是遇到了云丫头前些日子说的强匪了!
      我又试着挣扎了一下,真真是死死捆住,莫说站起来,连动都动不了。约摸被绑的有些时辰,手脚都麻了,我极慢极轻地动了动身子,腿上如同针扎一般又酸又痒又疼,扯得我一时不敢乱动。
      今夜阴天,月光甚是暗淡,借着破窗露进来几丝微弱的亮光,眼前些许能瞧见点东西,我环视了一周,好半天才辨出,这恍惚是个废弃的柴房。
      突然,我发现不远处隐隐约约有两坨黑漆漆的东西伏在地上,个头还挺大挺长。
      我顿时浑身战栗!这样的屋子里说不准是养的什么牲畜,万一是豢养的大狗就糟了,我被捆成这样跑又跑不得,这样大的狗若是被它撕咬一口还不当时便送了命!
      我慌得不得了,心疼病又犯了,心口揪得紧,疼得浑身发抖,却不敢乱动,连呼吸都轻柔到了极点,生怕一个不小心将这两只狗吵醒了,脑子飞速地转,想法子要逃出去。
      如此不知捱过了多久,这怕是我一辈子最难熬的光景。
      突然,一条狗动了一下,我惊得呼吸都停了,这样狭窄的屋子里,我又动不了,万一是两条恶犬,真要是惹恼了他们,还不得将我撕碎了!
      “嘶……呃……”
      突然,我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云丫头!
      “云丫头!”我悄悄唤了一声。
      “……林丫头!”听到她的回应,我真真是欣喜若狂!
      “嘘!小声些。”我反应过来,那坨东西八成也不是狗,是小瑷!
      我这才回过神来,她俩怎么也在这里,究竟出什么事了!
      可此时不是多言的时候,最要紧的是想法子赶紧出去。如今天色还是漆黑,估摸着离我们从东苑被绑出来还未过去多久,趁着夜色赶紧逃出去,出了这屋子才能找回去的路。
      我与云丫头好容易才将小瑷推醒,咬耳朵道悄声行事万万小心。
      我腿一蜷一蜷地往前蹭,缓缓挪到破木门边,顺着门缝偷偷往外瞧了瞧,门口似有两个守卫看着,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两句梦话,不多时又鼾声如雷。
      我悄悄蹭了回来,细细将屋中打量了一遍,屋里尽是柴草破烂,墙角竟堆着一堆瓦罐碎片!
      我心中一阵狂喜!
      我忍着狂跳的心一点点蹭到墙角,背过身子仔细摸了两块锋利的瓦片,又退回云丫头身边,两人背对背双手相靠,我捏着碎片使劲拉她手上的绳子。这绳子真真是皆是结实,我磨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工夫,手都起泡破皮了才将绳索磨断。不只是害怕还是酸麻,云丫头抖着双手几次都没将腿上的绳子解开,我将头轻轻靠在她肩头,示意她别怕。云丫头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哆嗦着手终于将绳索解下来了。
      如此折腾了半宿,天已经蒙蒙亮了,云丫头快手快脚地给我和小瑷将绳子解了,三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脚酸麻地立都立不稳。
      我蹑手蹑脚地溜到门边瞧了瞧,那两人还在睡着。顾不得了,逃命要紧!
      我方才瞄那个小窗户半天了,窗户虽不大,但是逃出去个姑娘不成问题,只是窗上斜插着几根木条,不晓得能不能弄下来。我伏在窗边四下望了望,居然没有人看守!
      云丫头在门边望着风,我与小瑷试着晃动木条,这破屋子年久失修,窗子也就是个摆设。
      我掣住最边上的一根木条,手中一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木条竟然断了!
      天助我也!
      我与小瑷惊得面面相觑,片刻工夫回过神来,回头瞧了瞧云丫头,外头的人没什么动静,我们手忙脚乱地把木条拆下来,这口子虽小,但我们三个都瘦小,爬出去不成问题。
      小瑷头次爬摔了回来,含着泪捂着嘴不敢出声。我一手扶着她一手帮她提裙子,小瑷用力撑住窗台,拼命将两腿抬上去,蹲在台上跳了下去。我又忙教云丫头过来,好歹推着她先出去,跳下去时裙子被木茬子勾住还扯下来一块。最后我一搭手,从窗上翻了出来!
      从小屋中逃出来,方察觉这是在山里,我们三人也不认得路,只敢互相搀扶着朝小屋正门反方向跑。
      此时东方已露了鱼肚白,若是再慢些,那些人醒了追上来就彻底完了。我们大约朝着下山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没命地往前跑,一停也不敢停。下山本就难走,我们又是逃命,晨光熹微路途崎岖,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回崴了多少次。大冬日的,额上的汗混着泥土留下来冲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纵是喉咙干疼满口血腥味胸口上不来气,脚下也不敢慢下分毫。
      不知跑了多远,到了一片小树林前,云丫头突然停下来道:“我知道这是哪了!这是九水山的后山!我从前来过!”
      九水山在碧流城外,今春踏青我们在郊外瞧见的就是这座山,如此说来,我们离白府不算太远了!
      “那我们走得路对吗?!”
      云丫头仔细辨了辨道:“对对对!穿过这片树林再有二里地就是前山,前山路好走,山下还有驻扎的九水军营,到了那里就不怕了!”
      老天保佑!慌忙中做出的抉择,摸黑乱跑居然误打误撞还没跑错了路!
      “快快快!咱们快走,路上说!”既是方向对,我忙又催着跑起来。
      才穿过树林跑了没多远,我猛然间听得背后远远传来纷乱的马蹄声,飞鸟惊起,四散慌逃。
      我大惊!
      “糟了!他们追来了!”
      “那怎么办!”小瑷一听,倒停下了脚步。
      “快走!你俩快走!我来挡一挡!”我见小瑷停下来,急得几乎要发狂。
      “不行!你一个人怎么挡!要留一起留要死一起死!”云丫头急道。
      “就是!我们不走!要死一起死!”小瑷含着眼泪死死攥住我的手。
      “我会点功夫,多少能和他们周旋一阵。”我死命推了小瑷与云丫头出去,喝道:“你们快跑!回去叫人啊!”
      两人皆犹豫了攥着我的手不肯走,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我急得几乎想与她俩动手,吼道:“快走啊!要不一个都跑不了了!”
      云丫头先回过神来:“林丫头,一定等我们!”说完拽起小瑷拼命往前跑。
      看着她们跑远了,我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上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努力控制住发抖的双手抓紧枝杈,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追声渐进,我想到小雪教我的功夫会有一天派上用场,但万万没料到是这般生与死的局面。
      此时天色已亮,竟有十几个人骑马飞驰而来,我远远瞧见个个身上都配着刀,口中吆喝道“别教她们跑了”,心下暗道不好。他们人多势众又带着兵器不好纠缠,我也只能是能挡一阵算一阵,只愿小瑷云丫头能跑快些,早点到安全之地。
      领头的纵马从树下窜了过去,紧跟着后头几个人也奔了过去,待最后那人将要过去时,我手一松从树上一跃而下,一脚将他踹下马去,顺势将他的刀从腰间抽了出来,接着稳稳地坐在马上。
      “什么人!”前头的人闻声立刻勒住了缰绳,回身查看究竟。
      我与土匪头子打了个照面,拨转马头朝树林深处跑去,引得他们往回跑。
      “就是她!”头子愣了一下,随即大喝一声,“给我抓住她!”
      我急得直抽马背,无奈树高林密跑不快,不多时他们便追了上来。头子愈发靠近了,我瞅准时机轻点马鞍飞身翻回马队后,一脚又将末尾那人踹下了马,紧接着狠狠打了马背一掌,那马一阵长嘶绝尘而去。
      我心下略略稳了些,一连伤了两人,看来我还能支撑一阵子。比力气我自然是落下风,好在我擅轻功,小雪素日教我时也多在灵巧上下功夫,此时飞来跳去绕得那些人眼花,他们被我一缠,果然忘了还有两个姑娘在逃,一门心思都在追我。
      只是我心中也明白,我功夫的致命之处就在于体虚气弱,攻击有限。轻功虽能拖延一阵,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如此来回几十个回合,渐渐有些体力不支,露出精疲力尽的光景来了。
      就在我纵身再要往树梢上飞时,突然左腿一阵钻心的疼痛,不知着了什么兵器,我一吃力便滚落在了地上,强匪头子显然发觉我的破绽,伤了我的腿便断了路。
      我一骨碌爬起来,手中握紧了刀准备拼死一战。此时距小瑷她们逃走已快有一炷香的工夫,无论如何也应当到了安全的地界儿了,此刻我便可往山下退,能不能撑到有人来救那真要看造化了。
      我控制住颤抖的双手,对来人不敢有丝毫的心软。从前再怎么练功也只是演习,从真正与人交过手,更未见过血。如今却不同,若我的刀上不沾血,那流的可就是我自己的血了。
      斗了又有十几个回合,我竟还伤了两人,血腥气弥漫在林间,更教我害怕。一夜惊惧奔波加上方才的打斗,我的体力早已耗个精光,渐渐支持不住了。突然,那匪头子趁我分神的工夫绕到我跟前迎面举刀便要砍,我回身一躲,右肩上却狠狠挨了一刀,手里的刀“当啷”一声落了地,衣裳霎时染得通红。我疼得眼泪“唰”地掉了下来,可是顾不上擦,我只能拼命地反击,若坚持不到她们回来,我只有一死。
      我待要回击,左腿竟又是一阵疼,定是中了他们的暗器,巧之又巧,正打在方才的伤上,比方才的痛楚还要钻心,疼得我跌坐在地上。
      抬头看着领头的强匪举起明晃晃的长刀,眼瞧着就要落下来。
      我眼前突然闪过爹娘的脸,这辈子,没能为他们报仇雪恨,真真是大不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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