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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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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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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那年的春节,是阮初记忆中最暖和的一年。
后来,每当她说起这话,就免不了要被质问一句“你确定自己那年在霖城?”
接着因为心虚,便不敢再作回答。
那一年,她和周憬岩、柯娇、江林四个人在春节期间一路南下,加入了浩浩汤汤的自驾游大军。
彼时,阮初和柯娇都还不会开车,一路上倒是真正体验了一把“上车睡觉,下车尿尿,到了景点就拍照”的至尊待遇。
回程前的最后一天,他们落脚在A市某古城景区内。
这里虽然算不上是什么知名旅游圣地,但胜在完整保留了历朝历代遗留下来的老街小巷,地貌独特,人文气息浓厚,也称得上是一个怡情养性的好去处。
因着天气暖和,柯娇这几天|衣服越穿越少,终于在到达古城后打起了喷嚏。
阮初一边搅着感冒冲剂一边数落她:“让你别脱外套你不听吧。”
柯娇的两个鼻孔都被纸堵上了,这会儿只能张着嘴喘气,“才不是因为这个呢,明明得怪江林,要不是他晚上睡觉总卷被子,我也不会着凉。”
阮初努力回以笑容,却笑得万分勉强,“谁让你不跟我睡呢。”
柯娇抢过杯子一口灌下感冒药,末了才道:“你看不出来我在给你们提供机会吗?”
阮初:“……”
回到房间,周憬岩正坐在他的单人床|上看书,见到阮初进来,合上书就问:“买到药了吗?”
阮初点头,把书包脱下来扔到自己的床|上,“已经让她吃了睡下了。”
周憬岩随意“嗯”了声,把书放回两张床之间的小矮柜。
阮初疑惑:“就要睡了吗?”
“算是。”
阮初凝眉,这是个什么答案?
周憬岩这时又问了她一句:“有事?”
阮初眨了眨眼睛,声音小小的,“我还没洗澡……”
前几天虽然也住在一起,可都是趁他不在房间的时候跑去洗澡,今天被柯娇这么一搅和,事情好像变得没那么容易了。
周憬岩显然会错了意,他目光闪了一下,严肃道:“需要我帮忙?”
阮初的脸腾一下就烧了起来,狠瞪他一眼后坐到床|上,气呼呼地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有几个盒子砸到床沿后便顺势往地上落去,她来不及伸手去捞,就听到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了一声接一声的轻微响动。
看着散落一地的纪念品,阮初重重地吐了口气。
俯下|身去把东西一个个捡回来,余光恰好瞥见周憬岩从一个敞开的盒子旁捡起了什么。
待看清他拿起的是何物后,阮初手一抖,原先捡回来的盒子又全部落了地。
扑过去想要将东西抢回,结果还是迟了一步。
周憬岩站起身,看着她笑了出来,“还是买了。”
阮初羞愤不已,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昨天在某景点购买纪念品的时候看到了这个往石头上刻字的小挂饰,因为老板说了句“可象征感情坚如磐石”,她便再走不动路了。
柯娇见状奋力将她拖走,最后甚至保证一回到霖城就给她用圆规刻一个。
可阮初不死心,还是找了个上厕所的机会,偷偷跑回去让老板刻了她和周憬岩的名字。
由于和老板聊得投缘,老板在少收了她五块钱的基础上,还多刻了一个小爱心给她。
如果说拿到挂坠的时候是一百万分的开心,那么现在就是一百万分的尴尬了。
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脸红的没眼看,干脆假装成毫不在意的样子,手一伸,就要叫他把东西还回来。
周憬岩拿着那条挂饰不由多看了两眼,却也没有要还她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阮初也有些无奈,终于闷闷地嘀咕了一句:“你这人怎么这样?”
周憬岩没吱声,却把挂饰揣进了裤袋。
阮初快被他气死了,忍不住想抬脚踢他的时候,忽然感到气息的接近,下一秒他的嘴唇便挨了上来。
阮初傻了眼,反应过来想往后躲,可他早已经用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
心跳一下比一下更重,屏住呼吸也没法让它放松下来。
其实对方的状态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她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在轻轻|颤抖。
就这么双|唇相触了一会儿,阮初听到周憬岩无奈的叹气,“你非得这么瞪着我吗?”
心里的紧绷骤然一松,她真就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脸被抬起,亲吻再度落下。
这一次他真的是在亲她,从嘴唇一点点亲到嘴角,温柔、细致、缱绻……
很久之后。
周憬岩退开,目光中仍有温存,他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她滚烫的脸颊,牵引出她一句细若蚊蝇的呢喃。
“什么?”他问。
阮初低头掩饰,“没什么。”
“你刚才说我没什么?”他穷追不舍。
阮初心一横,把头抵在他肩上,“你没伸舌头。”
有笑声在耳畔低低响起,他不着痕迹地搂住她的腰,“那就再试一次。”
阮初也记不清后来他们到底试了多少次,只记得他低低地叫着她的名字,温热的气息一路蔓延至耳后,在最后一次将她呼吸吞没以前,他把她的手心贴在了自己胸口。
“阮初,信石头不如信我。”
……
一个小小的挂饰牵出了关于初吻的回忆,阮初当晚毫无悬念地失眠了,辗转反侧一整宿,第二天早上顶着一对黑眼圈把老阮两口子吓得够呛。
“昨晚小区里的狗又叫了?”阮妈妈惊得连早餐都放下了。
阮初顺着头发,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跟狗没关系,是我自己失眠了。”
阮妈妈纳闷:“因为今天要去相亲?”
阮初抬头,震惊地睁着眼睛:“相亲?今天?!”
阮妈妈迟疑着点点头:“还是你告诉我的呀,这周日相亲。”
阮初完全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了,这会儿想起来立马愁得不行。
本来计划晚上去还车,再借机和周憬岩一起吃个晚饭。这下情况有变,一切就都得从长计议。
慎重考虑之后给他打去了电话,那边很快接起,声音虽低,却很平缓。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敏锐地察觉到他那边的安静,阮初有些懊悔。
“没有。”他倒是答得干脆。
“嗯……是这样的,我想中午过去还车,你在家吗?”
“我在单位。”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电话那头的人默了半晌,“今天有直播工作,至少要等到七点半以后。”
阮初快速在心里盘算了一番,顿时明朗起来,“那行,我七点半去电视台接你。”
“好。”
周憬岩挂了电话回到会议室,新闻播音部一众同僚纷纷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朝他投来各式各样的笑。
他视若无睹般重新坐下,手指不自觉轻抚手机屏幕。
或许是真的太久没看到她名字的来电显示了。
五分钟前,他竟然如毛头小子那般沉不住气,看见是她的来电就不管不顾地起身向外走,甚至还没出会议室就忙着按下接通,唯恐晚了一步就被对方挂断。
这样毛躁的情绪,真是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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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初很焦虑。
原定六点的相亲因着对方的迟到被延至七点。
本来还想着七点结束正好去电视台,这会儿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也只能强耐着性子先把饭吃完。
这次的相亲对象毕竟过了三姨的眼,除开迟到这一点,其他表现都还不算太令人讨厌。
饭吃到一半,他就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了:“这么说不太礼貌,可我还是想和你说清楚。我现在是创业初期,至少两年内都不会考虑结婚,所以今天这顿饭咱们就当交了个朋友,也算给家里长辈有个交代。”
阮初乐得如此,当即点头:“行。”
相亲对象看她爽快不纠缠,自然也放开了说:“阮小姐你别多心啊,我这真不是借口。你看你人也漂亮,性格又好,搁哪儿都是君子好逑……”
阮初忙摆手:“说远了。”
相亲对象笑,“是是。”
坦诚之后,原本相亲自带的尴尬气氛倒是减退了不少,阮初心里念着周憬岩那边,不知不觉就吃得快了点儿。
相亲对象见此情景,以为她饿,忙抬手招呼服务员过来加菜。
阮初正阻拦着,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你在哪儿?”对方似乎还在单位,偶尔能听到旁人同他打招呼的声音。
阮初摇手支走了服务员后,坦白道:“呃……我还在吃饭。”
“嗯。”简短的一声。
“嗯。”没等到下文的阮初不自觉也跟了一句。
热心的相亲对象却在这时出声询问:“朋友吗?让他一起过来吧。”
阮初疯狂摇手。
周憬岩沉默片刻,语带笑意地问她:“在相亲?”
这恐怕是阮初此生最诡异的经历,对面坐着相亲对象,耳边听着前男友的问询,而她还得掩住心里那些不断向外泄露的尴尬,假装成不动声色的模样。
真是活见鬼了。
“……嗯。”
那边的人又默了一阵后才问:“喜欢吗?”
他一定是故意的。
阮初大窘,答非所问道:“不跟你说了,我一会儿再去接你。”
周憬岩点头应声,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吃饱了再过来,不急。”
阮初脸有些发热,说了“知道”后匆匆结束通话。
后来,在路口公交车站台上接到周憬岩,他上车自觉坐到了副驾驶位。
阮初解安全带的手一顿,又重新扣上。
正要启动时,他好整以暇地问了句:“你开着我的车去见别的男人?”
……
晚上煲电话粥的时候,阮初状似不经意地问大姐:“如果一个人还留着和前任有关的东西,是不是说明他还喜欢她?”
大姐不愧是跑偏届的一把好手,当即怒斥:“你今天的相亲对象带着前任的东西来和你见面了?王八蛋!”
阮初无语,“……我就是想和你讨论一下,你不要激动嘛。”
大姐果然平静下来,“或许留着旧物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呢。”
“……”
阮初打起哈欠:“时间不早了,睡吧。”
大姐这只夜行动物哪能这么容易放过她,“你都多大人了?还玩试探这种小儿科?想知道答案就拍着桌子去问!再不济揪着领子也行。”
“……你都是这么对待相亲对象的吗?”
大姐冷哼:“我才问一句要不要跟我处对象,对方就吓得跑路了。现在的男人都这么胆小吗?”
阮初抿唇:“第一次见面就这么问不太好吧?”
大姐不悦道:“我又没问他要不要跟我上床,相亲本来就是以结婚为目的的嘛,我这样问有什么错?”
阮初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大姐,她可能错在气势……太磅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