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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胃疼 ...

  •   “好。”男人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李大夫一手提着自己的药箱做出要逃走的姿势,被千雪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他尴尬地对着她笑,眉间有深深的皱纹:“你...你……”

      “滚!不许插手我的事情!滚远点!”她的眼里光芒闪烁,李大夫感觉神识里有大锤子咚咚地敲,他哎呦一声坐在了地上。

      千雪眼里的光熄灭了,她满脸无辜地问:“怎么了?怎么摔倒了?”

      李大夫呲着牙说:“不小心绊倒了,你好好休息。”我马上滚蛋,马上就滚,不打扰您老体验生活了!

      说完爬起来掸掸衣摆强作镇定地往外走。

      “等一下!医生!我有事情要问你!”千雪直觉这个人可以争取一下,他似乎对自己怀有些不一般的感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转身要走,她还没说话呢!

      “什么事?”

      千雪想了想问道:“秋菊身体好了吗?”

      秋菊就是小孩的婶婶,一个从瓦儿庄隔壁村子出去又回来的女人。

      ……

      祁宴站在门口,雪花一片一片慢慢地飘落,落在他的头上脸上眼上。他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屋里的光从窗户透出来,橘黄色的,很温暖。可是屋外的雪地一片惨白,是那么冷。

      他陷入了一个困境,被逼上了绝路。无论如何,他都将会失去她。他早晚要失去她,或早或晚,而造成如今这种局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他连为自己开脱的借口都没有。

      ……

      “好好对她。”李大夫去而复返,拍着站在门口的祁宴的肩膀说,“女人都是吃软不吃硬。”

      李大夫无视祁宴探究的目光,摇着脑袋走了,他把药箱往肩上提了提,心想,好好对她吧,不然以后有你哭的,这桩婚事迟早得被你们俩人玩到吹。

      不想以后成为撒气筒的李大夫自此开始老老实实扮演自己的角色,不敢再做一点出格的动作。

      那边知道秋菊如今状况的千雪,心里堵着气,脸色更白了,可以说是面无血色。

      她把男人赶出去,不是怕他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只是单纯的不想看见他而已。

      男人沉默着给她烧了热水,熬了很苦很苦的中药,给屋里的火炉换了煤块,才脱了外衣上床睡觉。

      他睡觉的姿势很规矩,仰面躺着,双手放在身体两侧,像极了放进棺材里的死人。

      千雪就是这样想的,她觉得躺在自己身侧的是个死人,连呼吸的声音都小到听不见。

      这种想法让她心里稍微好受一些,但总感觉毛毛的。

      “肚子疼。我肚子疼。”千雪盯着头顶纸糊的屋顶说。

      她睡不着觉,他也别想睡。

      “我再去叫大夫?”男人手快要碰到她的肚子了,有缩了回去。他还记得白天的时候千雪说他恶心的事情。

      “你给我揉。”她拉过了他的手,按在肚子上。

      他的手心热热的,像个暖炉。她嫌隔着睡衣不过瘾,把衣服撩开,把他的手放了上去。

      祁宴慢慢地揉,揉得自己眼眶热热的,揉得千雪心里痒痒的。

      她忽然翻身起来压在了他身上。

      “我们睡觉吧。”

      祁宴哪里受过这等待遇,一时间被千雪的主动吓到了。

      他伸出一只手去摸灯绳。

      “先关灯。”

      “不!”千雪按住了他的手,“我要看着你!”

      这句话像是具有神奇的魔力,让他浑身无力起来,脸色通红,血液奔涌。

      千雪没有看着他,她闭着眼在他的喉结的侧面狠狠的吸吮啃咬。她知道那里是颈动脉窦,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程度能不能把他弄死。

      祁宴的手指一根根绷紧,攥紧身下的床单,他的脸色红的可怕,忽然张开嘴大口地喘气,他努力平复自己太过剧烈的心跳。她这样深深的吻他的时候,会给他一种她也爱着自己的错觉。因为知道是错觉,心里的钝痛更加明显。他抚过千雪的头发,眼角有泪水划过,他闭着眼寻找千雪的唇,没有成功。

      “睡觉。”他推开了千雪的脑袋,伸手关掉了电灯,黑暗中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她,也不必在乎自己的失态。

      他给千雪掩好被角,用微微颤抖地声音说:“明天要去镇上。”

      千雪有点懵,这男人怎么回事,这哽咽的语气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难不成前段时间太疯狂,把自己搞废了?

      她的手从自己的被子伸进他的被子,刚过边界线就被抓住了。

      “睡觉,乖。”

      “乖”字被他咽进了肚里,他们之间的关系,没给他说那个字的资格,没给他那么亲昵说话的资格。

      她听到他冷冷的声音,只觉得自己是拿热脸贴了冷屁股,心中忿忿,恨不得打烂他的狗头。

      她迟早要打烂他的狗头。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千雪睡得昏天黑地的被抱上了一辆和拖拉机很像的敞篷机动车。男人拿大衣裹住她,只露了半张脸在外面。

      开车的大爷见两人这副装扮,又见男人脸上如丧考妣的表情,险些以为千雪快不行了。

      车子蹦蹦蹦地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开,地面上的积雪有一掌深,黑烟喷在雪地里很快不见了影,留下三道深深的车辙印。

      千雪在梦里记录着数据,眼见实验就要成功了,宋老师进来说不做了,让她收拾收拾去首都读研究生。千雪想不通,非要问出个所以然,宋老师死活不说,就说让她赶紧走,千雪气急了,拿起实验室桌子上的一块培养皿说:“它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这个项目本来就是我来负责的,凭什么你说不做了就不做了?”

      宋老师没有像往常那样和千雪互怼,她走过来,把培养皿放回桌子上,看着她慈爱又无奈地说:“因为你不在啊……”

      千雪从梦里惊醒,身下颠簸不停,耳边风声不断,她看见了男人长着胡茬的下巴,她看见了两边有青蓝色的山石。除了晨曦的微光,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所不熟悉的、陌生的,这里没有她的实验室,没有她的老师,没有她快要培养出的真菌,也没有她的未来。

      她才是一个死人。

      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的人。

      “放我走吧。”刚睡醒,她的嗓子又干又哑。

      男人紧了紧被她弄松的大衣,说:“不行。”

      他不会放开她的,死也不会,她不愿意也一样。她是他的,现在是他的,他只要现在就够了。

      千雪眨眨有些干涩的眼睛,蛊惑一般地说:“你不想还自己一个清白吗?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男人感觉自己自己冰封的心碎了一块,她是真的认识自己,认识那个曾经和现在都那么不堪的自己。

      “是真的。没有误会,没有冤枉。”

      即便是有,也是没有。事实如何,由结果说了算。

      千雪在晃动的车上又睡着了,再醒来时,到了镇上。

      路边挤满了摊位,下了车,男人牵着千雪的手从早市里穿过去,豆腐脑的味道里夹杂着人的体味和一些煤炭的味道。

      千雪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无数次想放声大吼——“救我”。

      只要有一个人,一个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她就能逃出去。

      她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他的手握得很紧。他的手总是握得很紧,他的手很粗糙,但她的不一样。她的手很滑,哪怕那么久没有擦过护肤品也一样很滑,她用力一抽,就从他的手心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男人回头。

      “七哥!你咋来了?这位就是小嫂子?”一个左耳上带着只耳环的男人出现在了千雪旁边,他习惯性乱搭的手在男人目光的注视下落在了自己脑袋上,“哎呦看俺这德行!嫂子好!我叫陈大壮,小名壮壮,叫俺壮壮就好!嫂子真漂亮啊……哈哈……哈……”

      壮壮笑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被祁宴的目光冻住了,赶紧找了个借口溜了:

      “七哥,你交代的事都办好了,有消息了第一时间给您送过去!俺先走了,老娘让俺出来买酱油了……”

      千雪把手放到男人手心里。

      跑?

      镇上他认识那么多人,她跑的掉?

      镇上的医院算不上好,但设备还是比较齐全的,男人带着她去看了胃。俗话说久病成医,那些诊断的结果她猜都能猜出来。

      然后他们去了妇科。

      查她有没有怀孕。

      她像是怀孕的样子吗?她根本怀不了孕的!是他不死心,以为她在骗他。

      千雪牙根痒痒。如果她能变成一只老虎,她会马上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可惜她是个人,连伤人都不愿意的人。

      男人和医生说了什么,然后自己一个出去了。

      她被留在诊室里和医生大眼瞪小眼。

      “你们这里没什么病人吗?”

      医生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瓜子脸,看起来很干练。

      “病人有很多,只是来看病的人很少。能跟我说说你的症状吗?尿检结果等会才能出来,其实能做个b超最好,有些病症不只会影响怀孕还会对健康造成不好的影响……”

      “你是觉得我没经验就好糊弄吗?他不是我丈夫!他是个骗子!我是被卖到这里来的,你觉得怀孕对我会有好处吗?他给了你什么好处?等下你告诉他,怀孕我就去死,要孩子没有,要命一条!”千雪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很像坚贞不屈的革命战士,可实际上,她只是个勉强维护自己那可怜自尊的可怜虫,假使被人知道,也只能被评价一个不懂进退。

      你跑啊!你偷偷的跑。

      你走啊!你早一点走。

      你离开他啊!你果断一点离开他。

      她听过他们这样建议被家暴被拐卖被逼婚的女人。

      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吃饱了撑的的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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