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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这年头大大小小店铺里面都设有防盗监控,不过开不开倒是另一回事。江逝水撇嘴看向宗鸣:“不好意思呀,我们老板从来都没开过监控。”她满是不屑皱了皱眉。“刘心美玩失踪不是很正常嘛?你不如查一查她男朋友呀,上次分手就失踪……实际上是去泰国玩了一周呢!”

      “你跟她很熟吗?”
      “你怀疑我吗?”
      “没有哈,既然这样我联系一下她爸。”

      “哼,有个当官的爸爸了不起哦!死老头去拖地啦!叫你修水龙头咯,怎么什么都不会哦!”送走片儿警之后江逝水还叉着腰在门口骂了一阵儿,回头宗鸣还在跟狗对峙,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在干嘛呀!没见到人家浑身都僵了吗?不要欺负别人!”

      “别人?”
      “宗医生,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呀……”
      “哦,那让他看看你。”

      荀非雨僵着身体被宗鸣抱起来,湛蓝的双眼紧紧盯住江逝水的脸。他上下打量着江逝水的样子,矮小娇弱,瘦巴巴的,年纪最多不过二十五,那双眼睛细看之下却不像是平常毫无心机的样子。宗鸣贴在荀非雨耳边笑了一声,淡淡瞥了江逝水一眼:“我代替他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小狗,你还记得这副墨镜吗?”江逝水笑得局促,从兜里翻出一副墨镜戴上,“这副墨镜……”

      “江小姐这副墨镜是血玉所制,”易东流从里屋拿了张抹布,跪在地上任劳任怨地擦地板,“选一块自山阴开采的玉石,取血浸泡数十载,待血色沁入即成……这是泡了上百年的玉,呈墨色,作为镜片,足以视阴。”

      所以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一条狗?荀非雨只觉得气紧,连连喘了好几口气。

      “还有,你不是写了一张电话号码给宗医生吗?”江逝水忙不迭翻出夹在登记簿里的纸条,咬着嘴唇递到荀非雨面前,“字迹,完全不一样。我也是整理东西的时候才发现的!不怪我没有说,易东流也看出来了吧!鬼也是能看到鬼的呀!宗医生见过你,宗医生应该是知道的呀,大家都知道,你不要瞪我……我是人!我真的是!”

      易东流闻言尴尬地咳了一声:“奇人异事屡见不惊。”

      寻常人借助血玉也只能看到生魂离体的幽影,并不足以分辨魂魄本身的样貌。江逝水当时觉得奇怪,没成想等宗鸣回来之前整理文件发现了字条,心里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当晚她便全盘给宗鸣讲了自己的猜测,以为只是萍水相逢,没想到还会再见面。

      可后来宗鸣按兵不动,她也什么都不敢说,就跟现在一样——抿着嘴唇把冻干递到荀非雨嘴边:“吃东西吗?你饿不饿啊?”

      且不说这血玉是个阴邪玩意儿,大活人跟鬼生活在一起就足够诡异了。可正是诡异的东西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荀非雨冷冷哼了一声,不接江逝水递来的东西,反倒伸爪子去刨宗鸣的藤椅。眼前这两人一鬼早就知道了自己是人,结果还是用对狗的方式应付了自己一星期,想想就觉得可笑——更可笑的是自己,居然被人摆了一道。

      “我以为你会求我帮你。”宗鸣仰靠在藤椅上叹了口气,拨开荀非雨到处乱挠的爪子,“现在也不求吗?”

      真有人会大公无私地帮助别人?江逝水喂着流浪狗,戴的却是用血浸泡而成的血玉,想想就令人发笑,但嘴边能发出来的只有狗叫。荀非雨在道上混了五年,小人见过不少,从来不相信有人会无私奉献,神仙哪儿会有求必应,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点儿东西——但他现在俨然没有办法支付任何代价,他只剩下这条命了。

      “难不成是觉得做一条狗也不错?”
      “……”
      “狗粮好吃吗?”
      “……”
      “荀非雨。”

      平时都是小狗来小狗去,太久没有人喊过这个名字,晃神之间荀非雨都没有反应过来宗鸣在叫自己。那人仍是半眯着眼睛,抽着半截烟,单手轻轻弹了弹荀非雨的额头:“荀非雨,怎么?你忘了你是谁吗?”

      快忘了,快他妈习惯自己是条狗了。

      荀非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只死在地上的雄杜鹃,还是那颗被推出巢穴的蛋。此刻姚远应该跟自己的家人相处得很好吧?父母应该会很喜欢这个“失忆”之后温柔善良的儿子,程钧……程钧估计也喜欢这个样子,程钧喜欢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错事都不做的荀非雨,他自己这种存在还有什么意思?

      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荀非雨,只有这条狗也可以。

      见荀非雨沉默,宗鸣也没有说话。易东流终于擦完地上的水,起身看着沉默的一人一狗,犹豫半晌,还是打破了静默:“宗先生,其实……易某已经向妖监会询问过这类情况,”他见到狗的耳朵竖起来,默默往后退了两步,“荀先生这种状况名为走舍,一个脱离□□的灵魂占据了正常人的□□,而正常人的魂魄被驱逐,要游荡至阳寿耗尽才得以投胎转世。”

      他抿了抿唇,回避着宗鸣不满的视线:“可是荀先生的情况属实少见,妖监会并未遇见过双走舍……荀先生也占据了这只狗的身体,所以才没有变为游魂。那边的人对此也束手无策,但并非毫无办法,只是……需要时间。”

      走舍?双走舍?魂魄离体?阳寿耗尽?这两个人说话都难懂,一说话感觉肚子里千万本书里的词儿就开始往外飞。荀非雨早就发现狗脑子不如人脑子灵光,什么东西都还没开始想,头已经开始发晕了。

      “你联络妖监会?”
      “宗先生,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说人话。”
      “……此等异状,叫人如何坐视不理?”
      “拐着弯骂我不是人?”

      眼见着两个人呛了起来,江逝水赶忙冲上去将梗着脖子的易东流挡在身后,讪笑着冲荀非雨眨眨眼睛:“那个!狗哥!我跟你说,宗医生可厉害了!死老头,你说是不是?”她对上荀非雨疑惑的眼神,挠挠头连忙解释道,“北京五神宫那个看风水的臭老头都要来找宗医生请教呢,我难以抑制对宗医生的仰慕之情,甘愿在这里做牛做马……消消气啦老大。”

      妖监会,全称妖鬼监督管理委员会,总部设立在望京五神宫,以八卦方位设立八个地方分部,其余地区依靠雇佣民间人士解决小部分灵异事件。这个委员会上有正式编制,下设内外部,内部以十天干命名,外部以十二地支命名。但宗鸣一行人都不在编制内,江逝水一通解释,荀非雨才搞明白,合着这几个人也是打零工的:有事出个差,没事开开宠物诊所,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

      宗鸣显然不吃江逝水这一套:“不要油嘴滑舌,我只是个算命的而已。”他低头看了荀非雨一眼,“我记得你不信命?妖监会除了有钱,这东西也没什么意思。”

      确实没听过,除了那个女鬼,荀非雨还真没遇上过任何灵异事件。要是每个鬼魂都像易东流一样能说会道,把自己这冤情找人一说,那设立警察有什么用。再说命数,荀非雨他老娘怀他的时候烧香拜佛要个女儿,八字先生也说会生姑娘,还不是生了一个带蛋的。

      “妖监会实行委员制,由九个家族的主人轮流任委员长,自我出生以来它便已经存在。”易东流紧蹙长眉,“它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正规的组织,有严格的上下级制度……荀先生,只要等待,就一定会办法。”

      等待,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这条狗的身体垂垂老矣,能等到那什么妖监会想出解决的方法吗?荀非雨将信将疑,宗鸣察觉到他的疑惑,笑着说:“易东流,他不相信你。”

      正当宗鸣想对荀非雨说些什么,江逝水突然拿着手机递给宗鸣:“宗医生,北京那边来电话了。”

      宗鸣略一挑眉,轻点开了免提,电话那头的人声音老迈:“宗鸣,你还在成都……”

      “说得好像我很喜欢到处走一样,”宗鸣不耐烦地打断他,“逝水,报价。”

      “阳宅风水一万起步,阴宅风水两万起步,妻财官五千,桃花,您应该用不上吧?”江逝水语速极快,“陈老,有什么事情直说吧,宗医生就这样儿……别跟他计较呀。”

      那头的人呼吸一滞,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找人多少钱?”

      江逝水眼睛向上一翻,显然是想了想才问:“死人两千,活人三千,你要死还是要活啊?”

      “不知死活。”
      “……”

      “陈鹏,人失踪就去找警察,找我没用。”宗鸣按住探头探脑的荀非雨,低头又点了根烟,“什么人要我去找?”

      “□□的女儿。”陈鹏言辞有些闪烁,“你知道的,妖监会不是民间组织,我们需要和政客打交道。刘书记在五神宫为女儿供了一盏灯,此时灯火颤动,隐有不详之兆。她……请务必帮忙,宗先生。”

      “刘心美?”江逝水听到这话颇为惊讶,她啧了一声,别过头冷冷看向门外,“这可真真儿是不一样吼,第二拨人找过来了,有权有势真好,真厉害!大小姐惹不起,改天说不定我就进局子里了,因为惹她生气,哼哼。”

      晚上没来上课,刚报警就到宗鸣这里找人,刚过一个小时不到连北京都惊动,五年真能把出警速度提这么快?荀非雨想起当年荀雪芽失踪的时候,他和家里人报案,对方以离家出走为由拒绝立案。他冷冷笑了一声,要是当年出警也这么快,自己的妹妹能横死街头吗?如果当时也有人能帮忙……

      “如果宗先生能帮忙,报酬自然不会少。”
      “可惜。”
      “……什么?”

      “亥年九月初十,长女遇狗与人争吵,居正南。”宗鸣咬住右手拇指的指甲,盯住荀非雨,似是在说给他听,“物为上卦,狗属艮,长女属巽,合而取数十二;方为下卦,正南属离,取数三。年为十二,月日合数三十一,总共四十三,以六除取动爻,余一。”

      宗鸣竟然还有闲心玩着荀非雨额前的细毛,一边理一边说:“初爻动,爻在外,巽卦在内,属风,贼盗动,损财卑幼命。”

      这屋里不止荀非雨一个人听不懂,江逝水连连回头看易东流,怎么宗鸣嘴里说出的每个字她都知道,可是凑在一起就是听不懂。易东流听到电话那边不再发声,这才皱眉轻声给江逝水解释:“江小姐,这是梅花易数的后天端物占卜……一切皆有定数,仅此而已。”

      “不是……宗先生到底算出了什么?”
      “还是让宗先生为你解惑吧。”

      那头宗鸣已经挂断了电话,他抱着荀非雨走出门外,抬头望向天顶那弯钩似的新月,嘴角挂起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来。宗鸣低头看向荀非雨的眼睛,眼里如同结了一层寒冰:“我算出来,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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