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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拯救他人,我能做到吗?

      荀非雨听得到宗鸣和易东流的对话,自己也有可能在鬼潮之中殒命。那丝阴寒的鬼气让他四肢发痛,本能的恐惧压抑着荀非雨探寻的脚步。但罗忆失踪还不满48小时,按照失踪绑架的黄金营救时间,罗忆还有一丝生机。

      他咬着牙往气旋中心走,扬起头深深吸入一口气,任由混乱的气息在肺部冲撞,试图分辨出其中独特的气味。但鬼气仿佛在他的肺部结了一层冰,如利爪抓挠着内脏。荀非雨视野突然模糊,他一个趔趄险些跌在地上,可贴近地面的时候他突然捕捉到一丝熟悉的腐臭。

      视线顺着那一丝味道冲破层层阻碍,穿过对街的商铺铺、往来不停的人潮,刺破道旁树的树冠,旋转直直落在背街巷子的阴影里——有一个影子茕茕立于与其中,空洞的黑窟窿里汩汩涌着血沫。白色的裙摆一闪即逝,而属于她的气味并没有消失。

      “汪!”

      易东流正闭目感受着阴木对他的吸引,但受制于宗鸣,这种外物对他的影响能力已经减弱了很多。正当这时,宗鸣也注意到了荀非雨的叫声:“跟上,”他瞄了一眼一直看着江逝水的易东流,“那只厉鬼对你的影响还是这么强?”

      “……是易某无能。”
      “鬼潮,你做好准备。”
      “是,烦请宗先生……保护好其他人。”

      气味就像一根黑色的细线,它的线头被荀非雨咬在嘴里,冲着线团飞跑过去。那线绕过树枝,垂挂在电线杆上,最后在背街的巷口落成一团。隐隐有一根细线向阴暗之中延伸,荀非雨皱眉向黑暗之中迈了一步,竖起耳朵听到左侧传来轻微的水声。

      滴答。

      像是女鬼脸上的血泪终于掉了地。

      他闭上了眼睛,想要从嘈杂声中过滤出自己想要的信息,听,这不是荀非雨最擅长的事情吗?那黏腻的水声,重重踩踏水面的声音,似乎是一个人用单脚跳在水面上,撑着墙慢慢向前走的声音。而血水滴滴答答从女鬼的裙摆、口鼻之中滚落出来,无数黑线自那里发端,引诱着荀非雨跟上前去。

      “啊……下雨了。”

      追了一个小时,跑了三个街区,宗鸣伸手接住天空中飘落的雨丝,眯上眼拂去睫毛上挂住的水珠。天越来越黑,追去的方向连路灯的光都晦暗不明。易东流撑起一把红伞,将捂住头的江逝水笼罩在伞的阴影之下。他抬头看了一眼在雨中驻足的荀非雨,神色之中带着浓重的哀伤:“江小姐,易某……”

      雨水冲淡了空气之中的气味,一条条颜色各异的气味丝线似乎被天上飘落的银针斩断,碎成一段段掉落在水洼之中,慢慢在水中溶解消散。冷,毛发全数被雨浸湿贴在身上,荀非雨打了一个寒颤,他努力地呼吸着,却始终无法再捕捉到气味的来源——它们完全混成了一处,聚集在脚下的水潭之中。

      宗鸣无奈地摇了摇头:“易东流。”

      闻言易东流松开了手上的红伞,瞬间出现在宗鸣面前:“宗先生,易某不能保证。”

      “宗医生!”江逝水眼见宗鸣抓住了易东流手套的边缘,失声大叫起来,“不行!不……”

      雨,雨水冲掉了案发现场所有的痕迹。雨水,荀非雨讨厌下雨,也讨厌自己名字里这个“雨”字。是不是上天总要和自己作对,总要在有希望的时候突然斩断自己念想。荀非雨记起五年前那些下着暴雨的日夜,荀雪芽身上的血,凶徒留下的脚印,一切的痕迹好像都被暴雨一并带入河流。

      而现在又是一场暴雨,被弃尸在暴雨之中的人会不会也因为这场雨销声匿迹?这一场以人命来换的信息,会不会也因为暴雨前功尽弃?废物,荀非雨,你就是个废物!五年前是,五年后一样也是!

      他冲着天幕嚎叫起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将自己的痛苦和不甘心全数倾吐出来。

      雨声混杂着凄厉的犬吠让宗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看到荀非雨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尽是血光,疯癫、痴狂、令人恐惧的恨意和执迷不悟。宗鸣眯起眼睛,他甩开易东流的手,走到荀非雨身边。那条狗似乎已经精疲力竭,但荀非雨的耳朵动了动,雨声是有节奏的,而中间却有一种水滴声破坏了和谐——那是粘稠的声音,是血!

      后腿的肌肉压缩如同弹簧,荀非雨闭上眼朝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冲过去。宗鸣来不及阻止,刺目的车灯就晃花了荀非雨的眼睛。他要死了?轰隆一声巨响,汽车前盖像是接触到了什么障碍物,堪堪在荀非雨面前停了下来。

      污黑的血液粘在引擎盖的凹槽之中,仿佛有生命一样往前方流动。荀非雨来不及多想,咬咬牙竭力向前奔跑着。他紧紧追随着断断续续的气味,还有那黏稠的水声,就像追着一个人的脚步,用尽全力往前奔跑者。每一块肌肉都像撕裂一样的痛,肺部吸入过多冷空气,连口舌都已经麻木了,爪子因为抓地崩断,肉垫踩上玻璃渣涌出鲜血,而荀非雨没有停。

      越往前跑,荀非雨视野之中的鬼影越是清晰,他停在一个老小区门口,四个单元六层楼,灯已经完全熄灭。眼见着一只半脑仁儿都露在外面的冥鬼走出了小区大门,女鬼的味道也在那时候消失了。门卫老大爷睡得冒了个鼻涕泡,荀非雨吐着舌头,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不料鼻翼竟捕捉到了一丝新鲜血液的气息。那血的源头离他极近,荀非雨猛地回头,便看到一个头上插着酒瓶的人居高临下盯着自己。

      那人看了荀非雨好几秒,突然打了个饱嗝。他拿起手上的汉堡就着血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嗝……有冥鬼,嗝——!”

      冥鬼,十二常见鬼之一,数量最多,能力最弱。这类鬼老实本分,按规矩投胎转世,若无鬼潮或是鲜血的吸引,并不会有任何攻击性。

      这只冥鬼闻到了一人一狗身上的血腥味,它回过头恶狠狠瞪向荀非雨,龇牙咧嘴地扑过来。那人又打了个嗝,侧身拉开门卫室的窗撒了把粉末,叼起汉堡在地上一滚躲开鬼的利爪。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单腿拉到头顶,脚后跟重重砸向鬼的脊背——他的鞋跟弹出一片尖锐的绿刃,扎入鬼身体的一瞬间,那鬼就尖叫着化成了一堆灰烬。

      他头上的酒瓶也因为剧烈的动作掉到了地上,而创口处的血肉似乎正以诡异的速度愈合。那人回头继续盯着荀非雨看,他咬着脏兮兮的汉堡,荀非雨还没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掐住了荀非雨的脖子:“……你也是鬼,走舍鬼?”

      荀非雨已经听到自己骨头嘎吱作响的声音,他艰难地呼吸着,四肢在空气里无力地蹬动。那人似乎察觉到一丝凶光,他猛地将荀非雨向后一甩,单手撑着地面向后甩腿,却没有踢到任何东西的感觉。那人疑惑地转过头,身体却突然一轻,直直被易东流压在了地上。

      江逝水慌忙抱起被扔在宗鸣脚边的荀非雨:“扔过来你不知道接着啊!”

      宗鸣看了一眼还在喘气的荀非雨:“哦,还没死啊。”他眯起眼走到被压制的男人身边,“易东流,什么东西?”

      易东流放松了手上的力气:“是人。”

      男人长了一张娃娃脸,仅仅看脸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身高却跟宗鸣相似。他的表情如同机械一般僵硬,被易东流压在地上也没露出半分震惊。趁易东流松懈的一瞬间,那人眼神突然一凛。易东流只觉得自己手上一痛,他低头一看,一片状如叶鞘的东西贯穿了自己的右手,而这叶鞘居然是从那个男人的脖子里长出来的。

      “操。”宗鸣见易东流的手套破了,额头青筋顿时暴起,“妖监会的蠢货!”

      黑翳从易东流手套的裂口出溢散出来,那人脖子上的叶鞘直接撕破了手套,他一脚踹开易东流站起来:“妖监会丙级,陆沺。”

      易东流整个右手暴露出来,森森白骨之上遍布着撕咬留下的伤口。他的五指僵硬地抽动着,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喘息声,双眸瞬间变为深不见底的黑色。乌青的血管从脖颈一路爆裂,易东流整个右脸的面皮都变为一片黑雾。他撑住身体站起来,牙缝之中呼出一口恶气,冰冷的视线锁住陆沺的脖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

      “易东流!”

      江逝水将荀非雨扔向宗鸣就跑了上去,陆沺的速度比她更快。他的双手诡异地扭曲起来,缩回破烂的袖洞之中,两条手臂粗细的藤蔓却从背后冒出,直直抽向江逝水的腹部。电光火石之间易东流闪身化雾,把江逝水整个人包裹起来。

      藤条抽在雾上发出刺耳的烧灼声,而宗鸣居然还在原地,甚至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他抽了一口,冷冷地看向陆沺:“敌我不分的东西,殷知就是这么训练你的?”

      “它是恶鬼。”陆沺听到殷知的名字明显一抖,他抬头看向宗鸣的脸,“你是……宗先生。”

      宗鸣有一双灰色的眼睛,你要和他合作。临行之前陆沺单膝跪在殷知办公桌前,低头看着眼前的纸质资料:“殷组长,为什么没有照片?”

      “他的眼睛更好辨认。”殷知有一头垂到半腰的银色长发,她暴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红色的符文,此刻一只手轻轻贴在陆沺的脸上,声音嘶哑地说,“听好了,陆沺,你的任务是找到刘心美的遗体,遇鬼……当杀则杀,原则是不杀人。听清楚,无论如何,不可以杀人。不可以对宗先生出手,听清楚了吗?”

      “为什……”
      “啪。”

      耳光扇在陆沺脸上时他也没觉得有多痛,他歪着头看向殷知,那女人的眼睛里却闪着泪花。陆沺如同过电一般,颤抖着抓住殷知的手,却听到那个女人说:“陆沺,你如果还想见到我的话,就不要去招惹宗鸣。”

      眼前就有一只恶鬼,陆沺感觉得到这只名叫易东流的鬼很强。他几乎要兴奋起来,嘴角止不住地抽动着,脑海中却回响着殷知的话。他一个寒颤,皱眉收回藤蔓,闪身退出两米,僵硬地向宗鸣鞠了一躬:“代……殷组长向您问好。”

      “宗……宗先生,”易东流捂住自己的右脸,断断续续地说,“他身上的味道,很恶心。”

      荀非雨低低冲陆沺发出威胁的声音,可他并没有在陆沺身上闻到一丝鬼气,那人身上散发着一股草药的清香,荀非雨总觉得在哪里闻到过。他虚着眼睛看向四周,这里的鬼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易东流,俨然已经变得非常浓郁,而这些黑翳在接触到陆沺之前就已经被一种无形的东西所缠绕,尽数变成了落在地上的灰。

      “东流,回影子里去,”宗鸣掸了掸手上的烟灰,他注意到陆沺的视线,不耐烦地说,“你想跟我打一架?”

      陆沺挑了挑眉:“有时间的话,我一定讨教。”他盯着宗鸣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很弱,像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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