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鱼饮水猫吃肉

2、一见钟情

　　我是一只鬼，死于三天前，怎么死的忘记了，因为过程太痛苦，一回想就是撕心裂肺的痛，干脆不去想了。
　　他们跟我说，人死之后的第三天要回去一趟，看看那些自己放不下的人。
　　你问他们是谁？嗯……怎么说呢……应该叫“鬼友”，我死了之后认识的鬼朋友。
　　我不知道我要去看谁，从前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啊走.......走啊走........
　　咦.......前面马路牙子上坐着的那个帅哥，是个模特么？长得又高又帅，那大长腿、颓废的身型、忧郁的小眼神，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为什么会喜欢男人？不知道，管他呢……我死都死了，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哎......他起身了，要走了么？
　　我得赶紧跟上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了吧……

　　大晚上的，他要去什么地方？
　　跟着他走了好一段路，我看着他走进一个珠宝店，里面灯光太刺眼，我不敢进去，只能站在门口等。
　　他站在柜台前选什么，又抬起头来问了一些问题，他面前的漂亮小姐姐被问得脸都红了。
　　他好像选好了耶，漂亮小姐姐说要帮他包装，他摇摇头说不用了，伸手拿了东西就走了。
　　“你买的什么呀？”我跟在他身边好奇得问。
　　他又听不见我说话，当然不能回答。
　　走近了才发现他身上打底的衣服皱皱巴巴的样子，只有外面一件外套勉强看得过去。
　　不过......他是不是穿错衣服了？码子好像偏小了一点点。
　　还喝了酒，浑身的酒气，一点儿也不好闻。
　　他一直低着头走路，连路都不看，好几次撞到别人，人家都骂他有病！
　　这些人真是，你们才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谁没个情绪低落的时候呀。
　　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路，我飘都飘累了，不知道他走累了没有。
　　“休息一下吧……”我劝他。
　　他的脚下却越来越快，好像很着急要赶去什么地方。

　　忽然，他停下来，我来不及停下脚步，一头撞在他的身上，从他身体里穿过去。
　　他终于抬起了头，我看见了他的眼，满眼的红血丝红得吓人，仿佛整个眼球都浸满了血液。这鬼样子，比我这个货真价实的鬼还吓人。
　　他睁着一张血眼死死得盯着前面的大门，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殡仪馆。
　　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很显然，他也是。
　　我跟着他在里面转了好几个圈也没有找到他要去的地方。
　　我的头又开始疼起来，这几天总是这样，时不时地就疼一会儿，我都习惯了。
　　看来不能再跟着他走了，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歇口气，等那阵剧烈的疼痛感过去。
　　不一会儿，我看见有人扭打这从一个房间里出来。
　　扭打着的人群中间是我的大帅哥，你们别打他！别打他！我大声的喊，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可是我并没有真的流泪，鬼是没有眼泪的，我只是很想哭很想哭，没有流出来的眼泪流进了心里。
　　我顾不得脑袋上的疼痛，跑过去拉那些人，你们别打他！别打！
　　拉也拉不开，鬼怎么可能拉得开人呢……
　　我挡在他的面前，他们的拳头穿过我的身体，很疼很疼，比我头上的疼还要疼一百倍。
　　有人对他吼：“姓唐的，你还有脸来？滚远一些！别让我们家的人再看到你！”
　　原来他姓唐。
　　唐.......唐.......

　　回去的时候他走得极慢极慢，嘴里喃喃自语，我仔细听了好久也没听明白，只听到几个模糊的词语，什么“机会”、“遗愿”，还有“真心”、“丢下”什么的，完全搞不懂。
　　他在一个便利店停下来，进去买了些东西。出了便利店的门，往前走一个红绿灯，就是海景公路。他坐在路边，拿出塑料袋里的酒，一瓶接一瓶的灌。
　　又喝酒？
　　海边的风好舒服，吹得人想要飞起来。他却木纳得像个行尸走肉，根本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只顾着灌酒。
　　连个下酒菜都没有，这人是想醉死自己吧？
　　海风撩起他刘海，额头上有伤，正在流血。
　　“你受伤啦？”
　　我急得不行，这人怎么没点反应呢！
　　哎，我又忘了，他看不见我，听不见我说话。
　　但是你自己受伤了，自己不知道么？感觉不到么？不疼么？
　　你这样子，喜欢你的人该多心疼呀！
　　从今天起，还多了一个会为你心疼的鬼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准备起身走了，我拍了拍坐僵了的腿，蹦蹦哒哒地继续跟他走。
　　他终于舍得回家了，天都快亮了。天一亮，我就得回去了，他再不回家，我都不知道他住哪里，以后怎么找他。
　　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他的房间。
　　还好他没有开很多灯，要不然我可受不了。
　　房间不大，打扫得很干净，茶几上放着一对情侣杯。
　　他不是单身？
　　我有点郁闷了，我这一见钟情的是个有主的人呢！
　　他走进卧室里去了，我不好意思跟过去，万一遇到情敌怎么办？
　　我在房间里晃荡，东看看、西瞅瞅，嗯……他的爱人大概也是个男孩子吧……房间里完全没有女生用的东西。
　　在电视柜上，我看到一张照片，一张合照，两个人头挨着头，看着镜头笑得很甜。
　　照片上面写着两个字，镰仓。
　　一生一定要和心爱的人去一次镰仓。
　　我简直不敢相信，照片上的人是——我？
　　是一个和我长得一摸一样的人！
　　这个我比现在的我要年轻许多，白净的脸上稚气未脱。

　　这时候他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叠纸放在茶几上。
　　他看着我，他应该看不见我，为什么我会觉得他是看着我的呢？
　　他是透过我在看我身后的那张合影。
　　一生要和心爱的人去一次镰仓。
　　我就是那个人？
　　他向我走过来，越过我，拿起了照片。
　　他的手反复摩挲着照片中的人。
　　“是我吗？”
　　他不回答。
　　“是我对不对？”
　　他还是不回答。
　　“我是谁？”
　　“你是谁？”
　　我还在问，而他已经放下了照片，跌跌撞撞地往客厅的落地窗走去。
　　落地窗外是一个露台，上面种满了各色花草，他一一抚摸过它们。
　　然后他站起来，回望了我一眼，也不是在看我，他是在看这个曾经装满了他的幸福、如今又乘满了他的痛苦的房间。

　　“不！”我惊叫出声，在寂静的夜里，无人听见。
　　他以一种极其迅速的方式从我眼前消失，我飞奔过去想要拉住他。
　　我什么也没有拉住，一只鬼，怎么可能拉得住人。
　　以最快的速度随着他飘下去，头又开始了一轮剧烈的疼痛，我已经顾不上那些了。
　　落地之后，他并没有立即死去，口中吐出殷红的鲜血，眼里流出血泪。
　　我的心正在被撕裂，鬼怎么还会有心？我却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心在痛，痛得我浑身颤抖，无法忍受。

　　“糖糖！”

　　我想起来了：
　　那天，糖糖说想吃常去的那家餐馆的菜，我说下班回去的路上给他买。
　　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失控的汽车向我冲过来，我没来得及躲，被撞飞了好几米，落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头着地。

　　“糖糖......”我坐在地上抱着他哭天地动容、日月无光，周围全是看热闹的鬼。
　　“这是怎么了？”
　　“自杀了。”
　　“殉情呀？”
　　“可不是。”
　　“这年头，还有这样的事？”
　　“不多见呀……”
　　.......
　　.........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很真实的一种感觉，我拢着的他的手抬了起来，，翻手握住了我的手，手心里含着两枚戒指。
　　原来他去买戒指去了……
　　我留着虚无的眼泪，哭得稀里哗啦。
　　糖糖却问我：“你哭什么？”
　　“你都死了，我能不哭么！”
　　“可是，我很开心。”
　　没有人会因为自己的死亡而开心，除了糖糖。
　　“你傻呀！”

　　如果我告诉糖糖，在我比他先做鬼的那短短时间里，我再一次对他一见钟情了，他会不会更开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