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云歌》夏艾曼

177、暗流涌动（下）

　　南风浮浮，夏叶飘飘。
　　九天郡郡守府里，龙眉公屈固听着歌女在唱《千慈公北征曲》，他一边把玩画扇，一边轻声跟唱。
　　他的儿子屈冲从百道山庄回来了。
　　“百道山庄那边，生意如何？”屈固侧眼看了屈冲一眼。
　　屈冲躬身报说：“父亲，那竹洪间说了，本月的月钱涨三成！”
　　屈固斜嘴一笑，“楚水帮那边，可曾见着好货色？”
　　屈冲摇头，说：“离了百道山庄，我便顺流而下，自天保山回来了！”
　　屈固点点头，继续哼唱。
　　“父亲，我听闻，陛下已召北丘公入灵均为帝师，这是何为？”屈冲皱着眉头，问屈固。
　　屈固没有说话，
　　“何不乘此机会，联合高炎，松虎，占领中原？”屈冲一副雄心勃勃，蓄势待发的样子。
　　屈固笑，也不回答。歌女唱完了，屈固让人领下去打赏。
　　屈固用画扇敲敲屈冲的前额，说：“你啊，年幼无知！方今天下，早已不是一人一族便可领高堂之事的时候了！若想自边关入灵均为帝，须要广结天下郡守，收买武将文士，运筹帷幄，伺机待发！那太周不动，熊氏不动，屈氏不动，南乡不动，内西乡不动，我们又何必先动，落人口实，为人唾弃，失了道义之名，又何以名正言顺地登上宝座？外，安心敛财，无问世事，内，广纳贤才，励精图治——天高皇帝远，我们等得起，耗得过，急什么！”
　　屈冲摆头有些不同意，说：“父亲，我就怕那千羽公起势，届时，我们便落后于他了！”
　　屈固又笑，说：“屈怀啊，成不了气候！内西乡贫瘠不堪，他手下又无能人猛将，凡事都须自己亲力亲为，如何能成大事！”
　　“那南陆公苏平呢？他手下能人极多，他若是先动手，我们如何是好？”屈冲急忙说。
　　屈固似乎胸有成竹，他端起茶，微微一吹，缓缓一吸，“苏胖子？他啊，更成不了气候，除了敛财，便是书画，他那花族的小妖妇不知与多少才子有染，他竟丝毫不在意，如此软骨头，何惧之有？那日，南云戏班路过此处，一小童儿为我唱了南乡的童谣《妙山有个白胖子》，词，有些意思——‘妙山底下有华府，府内胖子画前舞，交易田桑皆无为，名画一赏呐，上午又上午……’”
　　“再者说，你与他女儿一旦成婚，他便是我们的人了！”屈固抚须晃脑。
　　屈冲想了想，又说：“那熊联义呢，他可是手握重兵，还有那熊氏兄弟！”
　　“熊氏上下，过于稳重，眼界极小，若非‘奉食于口’，他们呐，嘴都不会张！日后，待我击败屈问等劲敌，熊氏为了郊外零星的田产，定会跪迎于我们！安心，安心！”屈固扬眉，自是得意。
　　天气不热，大礼公屈准与屈问在灵均城郊外放马。
　　大礼公笑着说：“这北丘公一来，倒是为我们省下不少气力！将军，好智慧！”
　　屈问刷刷马毛，回首对大礼公说：“皇太后六神无主，问我该如何是好，我便乘机引出北丘公，蓝相与熊克骁无可奈何！如此一来，我们脚下这条路可就清楚多了！敢问大礼公，此计如何？”
　　大礼公大笑，答：“此计甚妙，此计甚妙啊，将军！”
　　屈问盯着远处的灵均城，面露凶色，“待北丘公好色之名传开，我便让人怂恿那傻子屈聪给他父亲写信谋反。届时，我便趁机增兵，杀了北丘公，平定此‘乱’，顺势栽赃于熊氏，一并将其诛灭！”
　　大礼公低眉笑，说：“将军如此韬光养晦，着实令人佩服！我屈氏大业，不日可成！”
　　屈问与大礼公哈哈大笑，仿佛一切都成真了一样。
　　“不过，近日皇太后干政……将军，有何主意？”大礼公突然发问。
　　屈问大笑，“大礼公之养女，大礼公竟问我有何主意？”
　　大礼公也大笑，“明人不说暗话，当初乃是看中她的美貌，为攀上皇亲而已……如今，她早已不服我的管教，野心勃勃，想坏我们的大事！”
　　屈问低眉挑目，语气阴暗地说：“那便一并除了！”
　　“正有此意！”大礼公点头。
　　灵均城东城区小谷巷的田氏旧宅里人来人往，北丘公奉旨入住，正在忙着搬放物品。
　　北丘公一边擦汗一边看箱子中的诗书字画都带来了没有。
　　听瑶让他休息会再整理，北丘公说：“来得过于匆忙，总觉着好些东西都不曾带，却又想不起是哪些东西！唉，你也知，我家那傻小子，他若是见到了，说不定以为是茅纸呢！”
　　听瑶掩嘴笑，“如此也好，省得主家，越来越似那南陆公了！”
　　北丘公白了听瑶一眼，笑了，“偏你喜欢笑话我！”
　　不一会，嘉儿等小妾来了，说是女子的东西都整理完了，想过来看看北丘公这里有没有需要帮忙整理的。
　　听瑶连忙挥挥手，“这些东西，我们不懂！让他自己慢慢整理吧。我们呐，去灵均城东长市游玩一番，花他个几万柳，去去身上的尘灰气！”
　　女子们欢呼大笑，这就走了。
　　“哎呀！”北丘公拍脑门，连忙起身，寻不得笔墨，大呼侍女，问笔墨所在，侍女们左右翻找，这才找了出来。
　　北丘公连忙写信给管家屈舟，让他务必让千羽公这段时间不要归还《楚帝春夜游园图》①，等他将这里安排妥当了，再派人专门去取。
　　一匹快马，如报军情，飞速出城而去……
　　中江水患暂解，对岸的太周军队更加活跃了。
　　太楚北疆大统帅熊联义站在中江边上，凝眉望着对岸，轻声说：“三十万大军？姜葵小子，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击破我的防线！”
　　对岸，姜葵正欲动身去薇市府。
　　“按部就班，切莫操之过急！”姜葵对族弟姜和说道。
　　姜和点头，悄声问：“兄长，我不明白，你为何老去薇市府？”
　　姜葵得意地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姜和更加想知道，缠住姜葵。
　　姜葵哈哈大笑，附耳小声说道：“你那嫂嫂，已是快为我姜族再添一员虎将了！”
　　姜和愣了会，竟是忘了恭喜了，他不解地问：“兄长，你何时有的夫人？”
　　姜葵得意洋洋，“命中巧缘！待我拿下太楚，便归隐拜刃山，与她结庐山中，植桑钓鱼，悠然一生！”
　　姜和冷眼，“兄长的心里，万事万物皆离不开‘钓鱼’二字……”
　　“两军实力相当，便看谁是‘钓鱼’高手！”姜葵望着发呆思索的姜和，一声大笑，挥起皮鞭，奔马而去。
　　江水滔滔，激荡千里。

　　注：
　　①《楚帝春夜游园图》，作于云年三千一百九十九年，作者是宫廷大画家苏照，有“画圣”美誉，描绘的是高丘帝屈裴夜游皇家花园的情景。关于此画，流传着一个有趣的故事——相传苏照为人好酒，经常喝得酩酊大醉。那晚，常侍奉命去请苏照进宫绘画，苏照迷糊之中就上车进宫了。到了宫里，高丘帝见着苏照，随即说一看他就知道他今晚又喝醉了，众人不解。高丘帝让苏照抬脚，众人这才发现，苏照鞋子都没穿，就穿了双袜子，高丘帝与众人大笑。从此，“苏公醉酒刬袜画游园”的故事就流传开了。后来，有许多文人调侃称苏照为“刬袜酒仙”。所以，苏照又多了个“刬袜仙”的别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