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二、侯门(4) ...

  •   即便同在一个家中,有些闲话还是说不得的。扈江离深谙深宅的法则,也不想扫顾玹的兴,遂将方才所见都埋入心底。跨入竹音阁那一刻,又是那个顶着冰山脸撩拨大公子的扈江离。

      二人又喝起酒来,不知不觉,窗外圆月似乎升高了一点,透进来的月影儿也缩短了。

      扈江离偶然发现顾玹拿酒杯时,无名指有意无意地翘着,很不符合他的个性。她略一思索,冷不丁手臂越过小几,一把拉起他的手。只见他无名指指尖红肿发紫,似是被什么蛰了。

      顾玹没防备被她看了伤口,又是将手一抽。

      不告医者得病之由,令其暗中摸索,取死之道也。扈江离面无表情,信口开河:“大公子,你的手伤势过重,再过两天,这根手指就得剁下来,此时让我看看,倒还不算晚。”

      顾玹内心争斗一番,才将手缓缓递出去。

      扈江离将他的手迎着烛光一看:“竹刺?你什么时候戳进去的?”

      “那天你扎花灯的时候,我顺手摸了根竹子来玩。”

      “那都几天前了,你不疼吗?”扈江离哭笑不得,转身下榻,抽出一根银针,“喊我一声就是了,客气什么?”银芒划过,顾玹的指尖一抽搐,暗红的淤血流了出来。

      虽然依旧疼着,但确实好多了。

      扈江离收了银针,给他涂上药,又拿一方雪白的帕子摁住伤口:“睡一觉,明天早起就可以消肿了。”

      顾玹这才明白,什么剁掉手指,纯粹耍猴的。心里愤愤不平之际,忽感一件重物从怀里压下来,带得他一仰躺下。惊疑间胸前扈江离瓮声瓮气地说道:“酒劲上来了,我……好困。”

      她有个毛病,喝醉酒不会立刻发作。红了脸之后,还能蹦跶个三五刻钟,然后两眼一抹黑,睡过去不省人事。

      现在,扈江离就像王八似的趴在顾玹身上,怎么推都不动弹。

      早年间顾玹吃过亏,终生难忘。今儿大约是苦药喝多了精神恍惚,忘了这一茬。

      “扈江离,你给我起来!”换在平日,大可将她提小鸡一般提到边上,奈何受伤的手堪堪只能握住酒杯,想将她掀翻丢在地上都做不到。

      他倔强地打挺几下,也不能甩掉她,终于认命了。自己调整个舒服点的姿势,打算等巧莲回来拖走她。

      桌上烛火燃了半夜,突然“毕剥”一声灭了,升起一缕细细的青烟。屋外兔子灯在风中轻轻摇晃,忽明忽暗,长夜一派静谧。

      东苑这边,顾艾赏灯回来,揉着腰往书房方向走。毕竟还是上了年纪,体力不如从前了。

      推开门,梅香沁入室内。顾艾点上一盏灯,在桌前坐下。

      须臾,顾琛提着一只灯笼,转入书房,唤一声:“爹。”

      顾艾问道:“你怎么还不休息?涟儿没事吧?”

      顾琛吹灭灯笼,递给身后的小厮,又转回来道:“方才请扈姑娘看过,说不是什么大的病症,养一养就好了,现在已经睡下。”又道,“大哥如今伤势未愈,我替他巡夜,就到这个时辰了。”

      顾艾听罢点一点头:“好孩子。”

      门外走进来一个丫鬟,端了一碗浓黑的药汁。顾琛自觉接过来,捧给父亲。

      顾艾接过碗,仰头饮尽。顾琛有些难过:“爹,近日天气依旧寒冷,您要注意身体。”

      顾艾将空碗推到一边,抿了抿唇上的残药:“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顾琛退下,东苑也歇息了。

      竹音阁内,扈江离许是思虑过甚,竟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顾玹一袭肃杀黑袍,手中紧握那鞘身漆黑、剑柄雕着恶狼的长剑,而他表情也如恶狼一般龇牙咧嘴:“扈江离你好狠的心,当初玩弄我的感情不够,如今还伙同他人害我重伤!”

      睡梦中扈江离动弹不得,嗓音颤抖着求饶:“玹郎,我没有故意伤你,我只是……”

      “少废话!先让我刺你一剑再解释!”

      他说罢一扬手,雪亮的剑光划出新月形状,扈江离双眼一痛,惊醒了。

      麻雀的叫声无比响亮,扈江离眼前又一闪,眯眼一看,才发现是朝阳照进了窗,投在她眼皮上。

      “怎会做这么不祥的梦?”扈江离呢呢喃喃地骂。定了定神,感受到耳边有力的心跳,反应过来躺在什么地方。

      榻上的檀木小几一片狼藉,一只玉杯倾倒了,残酒在桌面淌成椭圆形,金色的晨曦跳动闪烁。

      她身子不动,抬手在顾玹身上一通乱摸,唯恐昨夜没睡好,压到他的伤处。

      顾玹被她摸醒了,睁眼惺忪看了看,低下头,模糊的视线对着她乌发浓密的头顶,登时一推:“还不起来!”

      不小心一手推在她腰上,扈江离笑着跳起来,忽然间天旋地转,她后跌一步又倒回去:“不行不行,头好痛……”

      “这个时间点巧莲要进来了!”

      宿醉头疼,扈江离即便想起来也力不从心,却有力气动一动脑袋,将脸用力埋在他胸前,狠狠吸一口气。

      “扈江离你……”顾玹满脸羞愤,推推搡搡之际,帷帐边一个微微发抖的声音:“大公子,你们……在做什么……”

      巧莲面色红一阵白一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扈江离平日对公子上下其手,她都当做行医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可如今是怎么回事?!扈江离如此放浪轻狂,倘若移了公子的性情可怎好!顾家书香门第,万不能让一个不相干的人毁了大公子前程!

      扈江离这才懒懒散散地坐起来,伸个懒腰,冷冷淡淡道:“没关系,是我喝醉了而已,不关你们大公子的事。”

      “谁管你!”顾玹怨气极重。

      扈江离鬓发也摩挲得有些散了,回房梳洗一番,回来见顾玹刚洗了脸,巧莲端着水盆出去。

      “给大公子赔礼了。”扈江离见四下无人了,斜斜地倚着门框,“难为大公子这些年守身如玉,今儿却被我坏了名声。”

      “看来你醉得不轻。”

      “巧莲也真是的,昨晚回来就该喊我起来,扶我回去才对。”

      “她说回来时,我房里的灯灭了,以为我睡着了,不忍打搅。”

      “那你不会喊她吗?”扈江离明艳一笑,媚眼如丝,“还是你舍不得?”

      “你多虑了,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

      扈江离嘿然一笑:“高门大户里人多口杂,小心为要。如今被人撞见,大公子的清誉……”

      “你敢发誓不是故意的?”

      “到底是玹郎懂我。”扈江离笑着说罢,摇摇摆摆走进去,见顾玹下巴一圈青黑色的胡渣,情不自禁一抚,感受一下扎手的刺痒:“顾玹,你该刮胡子了。”

      刮胡子这种事,没眼睛看可不行。顾玹不习惯别人在他脸上动来动去,受伤以来都免了,但今日被扈江离抓到,就不好躲了,急忙道:“我自己有手,你只顾把我眼睛治好了。”

      “等你眼睛好,还得好些时日呢,就怕那时胡子已经打结了。”扈江离一面说,一面拿起了小刀。

      顾玹听见刀柄划过桌面的声音,还要挣扎,扈江离一手拿刀,一手按住他的肩,像按住菜板上的鱼:“大公子,刀剑无眼,你再乱动伤到的也是自己。”

      她的语气不像说笑,顾玹镇定下来,颇有慷慨就义的悲壮。

      扈江离搬来一把凳子坐下,微微侧着身,避免膝盖顶上他的腿。她从未给人刮过胡子,又怕弄伤了顾玹,是以凑得很近,动作很是细致,慢慢的一点一点削着。

      二人的脸贴得很近,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到。顾玹脸上该死的热起来,又怕她看见。

      越害怕就越在意,越在意就越脸红,越脸红就越害怕……如此循环。一颗心高高地吊着,大气都不敢出。

      老半日终于解脱,扈江离摸一摸他光滑的脸,险些把他的火气又点上来。

      如此来回折腾,顾玹心累,趁扈江离转身清洗刀具,长出一口气,摸了摸额头。

      冷静片刻,他才幽幽地道:“扈江离,你今天很不一样。”

      “是么?”扈江离受宠若惊,凑近他问,“哪里不一样?”

      “以往无非是玩我,今儿是铁了心要弄死我。”

      “大公子又胡说,薛老太医已将毕生所学传授于我,你只要还有一口气吊着,我都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扈江离一面说,一面注意到顾玹的唇今天格外红,忍不住伸出葱尖般的手指,想要碰一下。

      “扈姑娘。”巧莲不合时宜地走进来。

      扈江离遂罢了手,转过脸时如往常一般神情冷清:“何事?”

      “老夫人请你过去。”

      扈江离一听,直觉没有好事。

      果然,明华堂内,老夫人戴着玉色抹额,身穿绉绸一斗珠的羊皮褂子,坐在榻上,拐杖让一旁的闫嬷嬷拿着。虽是笑着,却让扈江离感到丝丝寒意。

      扈江离先见了礼,老夫人赐她坐,笑眯眯问道:“扈姑娘长年在外行医,是还未出阁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改几个错别字…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