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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十三、皇子(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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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令朝廷万般忌惮的薛家财宝就藏在一把扫帚后面?
扈江离收起惊讶,将帷幔拉回,又转身将窗户关紧,以免风将它掀起。
敛容整衣,她返回去为薛嬛治疗,心中很是纳闷。
薛家灭门至柴密追杀,中间隔了大约两年的时间。这两年里,薛嬛应在庵中修行,而她自坠崖失忆,从未提起这个院落,难道她失忆前就曾来过这里,秘密将财宝藏起来?再者薛嬛假意腿伤不能走动,实际上是迷惑六皇子,换言之,她心底直觉不能信任六皇子。即是说,六皇子极可能不知道这财宝的所在。
绕了一圈,得出这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今夜,六皇子没有来,只能由扈江离为薛嬛铺床铺。
因着扈江离的安神汤,薛嬛入睡很快。
扈江离轻手轻脚将床上的幔帐放下,细心地捋了捋,转身见桌上药瓶有些杂乱,便顺手收拾起来。
桌上一盏残烛静悄悄燃烧,她一面收拾,打了个哈欠,手中瓷瓶碰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
扈江离慌忙捂住瓷瓶,转头向床上看去。
幸好,薛嬛仍是睡着。
于是扈江离端起烛台,一手虚掩烛火,打算退出房间之时,突然听到一声呢喃。
她猛的一吓,灯油险些洒了出来。深更半夜,这房中只有她和薛嬛俩人,还有谁在说话?
待端稳了烛台,那呢喃声又响起。这一回,扈江离仔细听去,发现是薛嬛在说话。
扈江离恐她睡得不好,放下灯台又走到床边。轻轻挑开床帐一角,薛嬛在被窝里露着头,双眉紧促,时不时急促摇头,似乎着了梦魇。
安神汤的效力至少能让她睡到天亮,怎会睡得不安稳?
扈江离眼眸一转,拍了拍薛嬛:“薛姑娘,江离陪着你,不要怕。”
“扈姑娘……”她听得见?!
扈江离眉头一蹙,拉过薛嬛的手腕诊脉,一面问道:“薛姑娘,你醒着吗?”
薛嬛闭眼答道:“不,没有……”
扈江离又问:“薛姑娘,你今年几岁?”
“二十三……”
“你兄长叫什么名字?”
“薛田……”
当真是有问必答。
扈江离吸一口气,眸光一敛,再问:“薛姑娘,你将薛家的财宝藏在什么地方?”
“我……”她眉心蹙得更紧,嘴唇嗫嚅,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完整的词。脸色渐渐转白,额头冒出细密冷汗,倏尔双目圆瞪,失神地盯着前方,胸口剧烈起伏。
扈江离坐在床边,慢慢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薛嬛这才注意到她,脑袋在枕上歪了歪:“扈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我见你做噩梦了,所以过来瞧瞧。”扈江离的温声细语一如往常,“你梦见了什么?”
“我忘记了。”薛嬛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之前六郎与我一起睡时,也发生过这种事。”
“发生过?”扈江离心中一震,“你醒来时,也是这个样子?”
“是。”薛嬛将手拿在眼前瞧了瞧,一掌的汗,“大约我这三年提心吊胆,心智有些不正常了。”
“不,你没事。”扈江离安慰道,“你只是有时睡不安稳,日后好好调养就好了。”
夜深了,窗外草丛中蛐蛐鸣叫响亮。扈江离站起身来:“我不打扰你休息了,趁天还没亮,抓紧时间睡吧。”
薛嬛笑了一笑,扈江离重新掩好床幔,快步走了出去,竟连烛台也忘了拿。
她心烦意乱,因为想到一件可怕的事。
六皇子每回来此,夜夜与薛嬛宿在一处。起初,扈江离以为六皇子粘人,恨不能按着顾玹的头也照做。现如今,发现事情或许并不简单。
薛嬛时常做噩梦,梦中无意识地答话,唯独问及薛家财宝之时突然惊醒,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她曾经在六皇子与她同眠时惊醒过,难不成六皇子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他问这种问题是何居心!
扈江离从未想过六皇子对薛嬛别有用心,如今却是要仔细查一查。
按照薛嬛的症状,许是毒药影响。她在这个地方,除了寻常送饭的小尼姑,便只有六皇子。小尼姑送的饭扈江离也一样地吃,尽管几乎什么毒都对她不起作用,起码她不会毫无察觉。那便只有六皇子了,或许六皇子曾给过薛嬛什么,让她无意间中了毒……
长命锁?
扈江离的眸光在黑夜中一亮,打算单枪匹马追查此事。
翌日,薛嬛坐在窗边看书,一只手握着长命锁把玩。
那银质长命锁本就容易发暗,却是在薛嬛手中,被摩挲得锃光瓦亮。
扈江离捧了一盏茶经过,假意滑倒,将茶水洒在薛嬛身上。
薛嬛惊叫一声,扈江离慌忙抽出帕子。薛嬛不喜被人碰着,抢了帕子自己拂起来。
扈江离在一旁垂手看,道:“茶渍是擦不干净的,薛姑娘还是将衣服换下吧。”
薛嬛低低“啧”一声,也不好埋怨扈江离什么,将书本放下,起身去屏风后面换衣服。
扈江离的断续膏百试百灵,如今她走路已经稳当,连扶墙也不必了。
趁薛嬛不注意,扈江离一拂袖,小几上的长命锁就到了她手里。她一手捏着长命锁,一手袖中飞出试毒的长针,长针沿小孔中一穿一撬,抽出来一看,针头一片黑紫。
她抬着头,忧愁地望一望窗外的云,而后闭上眼。
“扈姑娘,”薛嬛换了衣服,一面走来,一面抚了抚衣袖,“你对这长命锁很感兴趣?”
“只是看它做工精致,拿起来看一看而已。”扈江离说着,将长命锁递给薛嬛。
薛嬛浅浅笑着,将长命锁接过去:“他母亲逝去得早,已经忘了她的模样,这长命锁寄托着母亲希望他平安喜乐,于是,他将这长命锁转赠给我。”
微风从窗户透进来,带着初夏的香草气息。薛嬛鬓边的碎发与衣带轻轻摇摆,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扈江离仅是望着,眼含悲切,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
今日,顾玹又是因为公务,即将出皇宫。只是走到宫门口,偶然间余光瞥见六皇子。
顾玹注意这厮很久了,只是六皇子这几日都不曾离开皇宫,让他无机可乘。
此时天赐良机,顾玹不会错过,临时改了计划,跟踪六皇子而去。
六皇子显然警惕性不高,舒舒服服坐在车里,驾车的仍是那个心腹宦官。一主一仆弯弯绕绕,驶出很远的距离,终于在人烟罕至处停了下来。
顾玹将马藏在树后,翻身下地,抬头看了看那座寺庙上的匾额,青石阴刻三个大字:水月庵。
顾玹惊喜万分,待六皇子下车,宦官将车马驾到别处时,一溜烟翻墙进去。
这水月庵从外面看平平无奇,墙内却是比想象中大许多。
事关扈江离的安危,顾玹提起十二分精神跟踪。
六皇子不时左顾右盼,仿佛留意是否有人跟踪。
有那么一瞬间,顾玹眨了眼,便见六皇子进了禅院之后消失了。
他大惊失色,前前后后仔细搜寻,就是不见六皇子,也没发现什么密道之类。
“施主。”
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玹正是紧张,一下子头皮发麻。回首望去,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小尼姑。
小尼姑道:“施主,此处闲人免进。”
顾玹收敛神色,假意抱歉,讪笑道:“贵庵甚为宏伟,道路四通八达,一不留神迷了路。还劳师太带路。”
小尼姑神色不悦,却也不多言,双手合十将顾玹带了出去。
顾玹双唇紧抿,不敢问六皇子的下落。出了禅房,他也不愿离开,就在水月庵里头,若无其事地闲逛起来。
可惜的是,顾玹仍不知道方才他面对的墙背后,就是那关着扈江离的院落。
院落又小又狭窄,原就是四堵墙的背面围起来的。那四堵墙各自有房间,屋顶的结构看起来,给人一种后面没路的感觉。若非从上往下看,根本看不出墙后别有洞天。当日扈江离走了老长一段地道,其实都是在院落地下绕圈子。
因为水月庵地处偏僻无人问津,所以这座院落更加隐蔽,至今几乎无人知晓。
六皇子一路不曾察觉有人跟踪,高高兴兴进了房中,见薛嬛站着,顿时喜色更添一层:“嬛姐姐,你能站了!”
薛嬛一直瞒着六皇子,不防他突然进来,吓了一跳。到底薛嬛是不输扈江离的机敏,旋即笑道:“多亏了扈姑娘,我现在勉强能站立。”说罢双腿微微一颤,六皇子一个箭步上前扶住。
六皇子不知薛嬛防备他,薛嬛也不知六皇子来者不善。二人言笑晏晏,在洞悉双方秘密的扈江离眼里,着实是一场闹剧。
闹剧总有收场的时候吧,扈江离打断他们的甜蜜,道:“六皇子,我有件东西要给你看。”
六皇子与薛嬛对视一眼,眼看扈江离走了出去,也跟着走了。
扈江离到那墨绿色长幅帏幔前方,移开扫帚,将那帏幔用力一揭。
薛家财宝尽显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补11号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