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桃》焉寒蟾

41、第十章 （四）

　　“父皇没有证据说那静妃确是母妃害死的，但静妃确实是在母妃跟前死的，况，静妃死前口口声声指认了害她之人，悠悠之口难平，没奈何说不得就是母妃的错了。”

　　“彼时，皇位之争只周旋于两人之间，大哥为父皇深喜，但非嫡，而皇后所出的二哥，精明才智不输大哥且又是嫡出，同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只要母妃此时落败，那大哥的皇位是再没指望了，所以，当时，大殿之内百十余人，竟是滴水可闻，就等着父皇的决定，因为同时，也就等于是宣告了储君的人选。”

　　“我从没见过母妃如那日一般惊惶而又决绝，她只是用力的捏着我的肩膀，尽力让身子不去颤抖，眼神则定定的锁住了一个方向，我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了你，你小小的人儿早已被殿上之事吓得脸儿惨白眼眶泛红，只晓得一味将身子躲在你母亲的身后，似乎这样就可以远离殿上的血腥，我那时很想过去告诉你那是徒劳，无奈母妃的手抓的紧，我也只好任凭眼光撇过了你。”

　　“再后来，便有一个素淡妆容的女子匍匐而出，不顾身边人眼光的阻拦，坚定的跪到了那大殿之中，犹记得那女子好听的声音在大殿之内犹如玉石相击，在众多惊诧声抽泣声中婉转流淌‘毒药是罪妾下的，与她人无关，静妃曾多次当面奚落于罪妾，妾怀恨于心，便在饭食中放了毒药，不期药效发作如此快，反倒……反倒砸了自己的脚，罪妾做下如此糊涂之事，实在愧对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平日对妾的抬爱，万死不足于弥补妾罪孽之万一。’说罢，她朝上叩了三个头，也不曾望殿上众人，更不曾给人问讯的机会，就狠狠的撞上了殿内雕龙画凤的石柱，刹那，她淡雅的身形便委顿在地，而鲜艳之花在这殿上婆娑再开。”

　　“不是她做的，她为何要承认？”我颇为这女子不解，好端端的自己的性命就不是命了？

　　皇甫炎没有看向我，只是接道：“那女子是母妃的两姨姊妹，国子祭酒唐言之大人之妻，与静妃的嫌隙倒是众人皆知，只因唐大人乃一脉单传，而那女子嫁作人妇十载仅生一女，俗语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静妃因为母妃之故，便曾多次讥她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还讽她应当早早为唐大人觅几房妾室好传宗接代……”

　　听到这里，我更是怒不可遏了，勇猛的拍桌而起，脱口道：“这静妃好生可恶，俗话还说的好，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唐家尽管无后没前的，干她……嗯……什么事？”说到最后，我急忙将一个不甚雅观的字眼咽进了肚腹，末了还不忘狠狠的为自己的看法点了点头，奈何句尾的一个小小耽搁，楞是将我的气势泻了大半个……

　　我这厢说的义愤填膺，却见皇甫那厢无动于衷的任我说完，便又接道：“唐氏夫妇二人情真爱笃……”

　　“这厮，莫非诚心跟我对着干？”我抖动着衣袍重新落座，默默思量几遍始终不得果，这才没奈何的回到了故事中，只闻皇甫某已然讲到……

　　“那女子为保母妃和大哥而服罪自裁之后，其夫唐言之目睹爱妻身亡竟始终未发一语，众人只当他性薄，谁都没料到，当晚被株连收押的唐大人便也触壁殉情了，死前留下的唯一遗愿便是……夫妇合葬，赦其幼女。”

　　“夫妇合葬，赦其幼女。”听闻这八字，我的心便是一阵熟悉的绞痛，一如刚刚附身于唐玥婉之时，原来我前世的父母如此伉俪情深，巧的是竟也落了个同年同月同日死，而他们竟是为了宫廷里一场丑恶的阴谋，便双双丢了性命，自古帝皇登基，有哪个不是奠基在血腥的基础之上，只是从没想过，自己的父母竟然也会做了这样的牺牲品！

　　“这些事，你当初只是一区区黄口，怎地就会知晓的如此清楚？”我终是忍不住问道。

　　“此事过去之后，父皇遂对母妃日益情淡，宠爱之心竟重新落回始终温颜的皇后身上，三年来，父皇一直缠绵病榻，朝中诸事都交予大哥和二哥协同处置，直到一日，二哥在出席貊国国君登基大典之后的回国途中竟惨遭匪人暗算以致瞎了双眼，虽然作案的动因极似杀人越货，只是误伤皇子岂能如此简单？父皇为了避免牵扯貊国导致两国纷争，所以毒害皇子这样的大案最后竟落了个不了了之，从此之后父皇一蹶不振，仅仅事隔两月，父皇的痰症便药石罔顾最终饮恨终天了，而
　　大哥也如母妃所愿登基当了皇帝……”

　　这，这恐怕不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吧？

　　“本来是大哥自愿前去貊国的，但因为母妃突发急病，大哥忧母，便临时替了二哥，而我恰好知道，母妃那时，根本没有急病。”

　　那，那他的意思莫非是说，是他的母妃陷害了二皇子？

　　“大哥登基半年之后，二哥和皇后便先后薨逝，最后，母妃也去了，想是因为她的心愿都了了吧。”

　　“去了？去哪儿了？”我很不甘心的问道，不满意这个狠绝的女人就这么从容的消失了。

　　皇甫炎闻言，竟冲我一笑，答非所问的低语道：“今天，我很高兴。”

　　高兴？于是乎，我又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