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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支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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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徇接到尹方思的纸条之后,先是让赵想容在档案中找一找有没有周虎这个人,赵想容调来了档案,周虎果然在三十年前的一场凶杀案中留下了案底。上面记录此人行凶杀人时没有年满十六周岁,无法承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再加上三十多年前针对于未成年人犯罪条例法律的不完善,周虎只在少管所关了三年,就被释放了。
周虎在偷渡出境之前,曾在珠三角、香港一带活动频繁,陆徇联络了两地的警方之后,调来了周虎的资料,根据香港警署传来的资料显示,这个名为周虎的人,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被判定为失踪了。
尹方思递来的纸条说明,周虎参与了很多跨国的犯罪,例如贩毒、人口拐卖、走私等等,后来他改名换姓,销声匿迹,离开了泰国,而泰国警方能力不足,这个人至今依然没有被抓到,“周虎”这个名字,还在泰国的高级通缉令名单中。
尹方思在信中说明了周虎后来改名为周彬,隐居菲律宾,他把周彬栖身的小岛经纬度也写明了,请陆徇在三天后实施抓捕。
陆徇看完了关于周彬此人的详细资料和他的犯罪事实后,有些一筹莫展,追捕这么一个潜逃了几十年,并且深居海外的罪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他们要成立专案组,然后再联系珠三角那边的警务人员,和香港、泰国的警方也要取得联系,拿到周虎当年的犯罪证据。要实施跨境抓捕,一方面要联络菲律宾当地警方,还要取得国际刑警的支持。
要做这些事,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各种文件报告,一级一级地递上去审批,再调动各方的警力,制定抓捕计划,最快也需要一个星期。而根据尹方思的讯息来看,两天后是最佳的抓捕时间,否则周彬会再一次地潜逃,再想抓他,就如大海捞针。
国庆期间,警局也在放假,今天刚好是陆徇和赵想容二人轮值,他们两个面对着堆积如山的资料,纷纷犯起了偏头痛。赵想容冲了两杯速溶咖啡,把其中一杯放在陆徇面前,愁容满面:“头儿,要我看这个案子咱们就别管了。早在三十年前,周虎这个人就已经被判定失踪了,后来他又辗转香港、泰国两地,也不在咱们的管辖范围之内,我们干嘛去蹚这趟浑水?”
陆徇捧着杯子,听了这话之后,目光如刀地看向她:“身为一个警察,说这样推卸责任的话,你认为合适么?”陆徇的脾气一向很好,在没有案子的时候,他很少摆脸色给同事们看,现在又是放假,赵想容难免精神放松了些。
她得到警告之后,收敛起吊儿郎当模样,先是认了错:“是我不对,可是头儿,就算你要管这起案子,一时半会儿咱们也鞭长莫及,更何况咱们局长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你觉得他会立案调查吗?”
赵想容句句都戳中要害,这也是陆徇所担忧的。市局的现任局长,是在上一任老局长因伤退休后,从隔壁城市调过来的,原来就是个不上前线的文职技术人员,此人油腔滑调、尸位素餐,一心升官发财,把洛川市局当成他政治生涯的跳板。
市局中三分之二的人,都是老局长当年手底下的得力下属,几乎是被老局长一手提拔起来的,一个个的正义感、使命感超强,对这位“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现任局长怨声载道。特别是陆徇他们刑侦队,老局长在上任市局之前,就是刑侦队的队长,陆徇他们这群人,都是在老局长手下培养历练出来的。
老局长其实还没到退休的年纪,但是因为早年当刑侦队队长时追捕罪犯,落下了旧伤,刚好伤在脊椎上。过了天命之年后,每逢阴天下雨旧伤复发时,就折磨得他坐立不能,后来因为伤势严重,无法再操持大局,不得不提前退休了。
陆徇还记得老局长退休前,曾对他耳提面命,让他挣点气、凡事不要太冲动,刑侦队已经交到了他手里,若是肯好好干,将来市局局长的位置,也是非他莫属。老局长在他身上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一直认为陆徇将来能接自己的班,陆徇不敢愧对于他,更不敢辜负自己手底下的这帮兄弟。
两个人相对沉默,就在这时,门口走来了一个人,打破了办公室内落针可闻的寂静。赵想容回过头,只见一个打扮的可圈可点、样貌英俊的男人走了进来,赵想容‘咦’了一声:“梁副队,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你值班啊。”
此人姓梁,名为梁霄,是三年前从县级市提拔上来的副队长。梁霄虽是从县级市提拔上来的,但是他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局长就对他极为看重,甚至亲掏腰包,置办了一桌奢侈的宴席来迎接这位副队长,结果梁霄当天压根没出席给他举办的“迎新会”,让局长的面子没处搁。
梁霄是从小地方升上来的,但他身上毫无小门小户的落拓穷酸相,既说的一口利落的英文,也对国际性的犯罪案件点评的头头是道,还在海外刊物上发表过好几篇专题文章,纯外文的。这种种迹象表明,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穷酸破落户,而是一颗沧海遗珠。
梁霄性格高冷,不苟言笑,来市局的头三个月,除了工作之内的交流,从不和同事们说一句废话,甚至连“早上好”都懒得动嘴皮子。这么一个高贵冷艳的帅哥,让市局所有的女同志望而兴叹,认为其“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所有人都对他的身家十分好奇,后来赵想容和人事科的同志利用职务之便,查了梁霄的底细。原来此人曾经就读于国外的知名高校,父亲更是中央级别的人物,风评甚好,前途坦荡,怪不得这势利眼的局长这么巴结梁霄,感情是冲着人家背后的靠山。
梁霄和他那炙手可热的父亲似乎是闹掰了,有传言说,梁霄不愿意走父亲给他安排好的康庄大道,一意孤行地从国外休学,又瞒着家里人考了警校。他先是在乡镇派出所干了一年,因为成绩优异、业绩突出,被提拔到了县级市,在任期间,他带领的队伍破获了几场大案子,立了功,这才被破格擢升到洛川市局的。
感情这么一个风光霁月、高贵冷艳的帅哥,背后还有这样叛逆的故事,市局的女同志们在了解完梁霄的生平之后,对他的仰慕又加深了一重。私下里,女同志们经常互开玩笑,管梁霄叫老公,当着人家的面却不敢放肆,实在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典型。
梁霄走进办公室,手里还拿着一杯外卖热咖啡,他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打开电脑,才回答:“在家没事干,来局里整理一下文件,放松放松。”赵想容听后对他十分佩服,没听说过谁拿公务放松,梁霄真是千古第一奇葩。
赵想容逮住机会,奚落陆徇:“头儿,看看你,国庆期间值个班都这么不情不愿的,再看看梁副队,拿一份工资干双倍的活儿,你早晚有一天正队长的职位不保!”
陆徇正为案子忧心,没空跟她贫嘴,更不想接茬,他简短地说:“滚蛋。”
赵想容的脸皮可比普通姑娘要厚,这声“滚蛋”对她而言不痛不痒,见陆徇脸色不好,依然是一副布满浓云的模样,她又过来宽慰陆徇:“头儿,您别太郁闷了,这件事本来就在咱们的能力范围之外,咱们有心无力,实在是爱莫能助。”
梁霄正对着电脑处理公事,听到赵想容这么说,他敏感地发问:“出什么事了?”陆徇摆了摆手,不太想说话,他捡起桌上已经失去了法力的符咒,收拾进了抽屉里的一本书页中,然后出拿起烟盒走出了门。
赵想容见陆徇心情不佳,只好耸了耸肩,知道自己的劝慰没用,便扭头和梁霄说话,把周彬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完了。梁霄听后,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没对这件事有什么评价,又专心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陆徇去天台抽了两根烟,平复了心情,刚回到办公室的位置上坐下,又开始发愁怎么给尹方思答复,另一方面,他也担忧那几个孩子的安全。虽然陆徇知道林栩那个能把天捅出个窟窿的幺蛾子也在,无需他操心,但有了上一次在恐怖乐园的经历之后,陆徇仿佛患上了PTSD,只要得知尹方思他们身处险境,就会惴惴难安。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又回到了他身上,他从抽屉里拿出夹带了符咒的那本书,翻来覆去地将上面的文字看了好几遍,几乎印在了脑子里,他恨不能单枪匹马地杀去菲律宾,助他们一臂之力。
就在陆徇辗转忧思的时,梁霄忽然开口说:“我联络了香港警署,说服了他们重启周虎的追捕令,并且重新立案追查。泰国警方那边我也发了邮件给当年负责办理周虎一案的相关负责人,两个小时之内,就能得到答复。”
“什么?”陆徇的大脑还没转过弯,就被梁霄劈头盖脸地一番话给听懵了,梁霄头也不抬,双手在键盘上飞快的跳跃打字,他说:“香港已经立案,对周虎签发了新的追捕令,如果泰国警方也同意配合香港警署,那么最晚明天,两边的警力就会出动飞往菲律宾。国际刑警那边,我正在沟通联络,十分钟之内给你报告——队长,还有其他问题吗?”
他说话的语气平铺直叙,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家里的水龙头坏了,我去小区外的五金店一趟”。然而梁霄就这样雷厉风行地越过了市局,直接联络了香港警署!这个人神通广大,洛川市局简直供不起这尊大佛。
陆徇听他这么一说,整个人也进入了备战的状态,他问:“直接越过市局联络香港、泰国警署,就算他们签发了新的追捕令,成立了专案组,可局长未必会让我们也参与其中。毕竟周彬案,从头到尾都不属于洛川的管辖。”
梁霄一心二用,打字的同时也顾得上和陆徇说话:“这个你不用担心,届时香港警方会向内地借调警力,我可以通过私人关系,把名单报上去。这种跨区、跨国性的案子,局长他无法干涉。”
“牛啊!副队,你怎么这么有本事,连国际刑警也能说得上话!”赵想容十分狗腿子地给他沏了一杯咖啡,梁霄无动于衷,继续发他的邮件:“我一位大学同学,后来加入了国际刑事警察组织,专门调查走私和洗黑钱这一块,我和他提了‘周虎’这个名字,他便替我去查了查档案,这个人更名为‘周彬’之后,依然被记录在档——谢谢,我不喝速溶咖啡。”
陆徇把赵想容这个马屁精拉开,又问:“你有多少把握能说服国际刑警开通缉令?”梁霄眼神都不带移一下,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屏幕,手中的动作飞快,双手几乎成了残影,陆徇往他屏幕上一看,邮件里一连串的法文,他除了标点符号之外,一个都不认识。
一封新的邮件发了过来,梁霄把它点开,迅速阅读过之后,他转头对陆徇说:“红色通缉令,已经下达了。现在我们可以准备一下,飞往香港,然后再和香港警署一起去菲律宾。”
赵想容热泪盈眶,看着梁霄走出去时挺拔的背影,发自肺腑地喊:“我老公怎么这么帅啊。”
陆徇忽然笑了,他拍了一下赵想容的后脑勺,说道:“你跟我们去菲律宾吗?”赵想容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我还得留下来打报告,帮你们应付局长呢。老大,你们要加油啊!”陆徇拿起手边的文件夹,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那你留下来好好看家。”
由于配枪需要打报告,现在又放假,他们两个人是越过市局和国际刑警直接联系,所以就没法武装出境,梁霄说不用担心,香港那边有武警,配枪的问题不用操心,于是两人订了最近飞香港的航班,驱车赶往机场。
陆徇和梁霄虽然做了三年的同事兼搭档,但是二人的关系很一般,除了工作上的交流,私下根本没联系,他们鲜少独处,在开车去机场的路上,车内安静非常,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路上遇见了几个红灯,但时间不等人,陆徇把警笛开到最大,红蓝灯光在车顶一闪一闪,鸣笛开道。陆徇心如火燎,恨不得把油门踩成风火轮,给汽车插上两根翅膀,直接飞到菲律宾,梁霄相对来说还是很沉稳的,他看出陆徇的急躁,于是破天荒地开了口:“队长,不用着急,明天才是你们约定的日子,今晚天黑前,我们肯定能到菲律宾的首都市。”
陆徇也不知道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没有,但握着方向盘的手的力道减轻了一些,他没有回头,看着前方的路况,问梁霄:“你从想容嘴里得知这件事之后,问也没问我一句,就开始着手联系各方警署,你就不怕局长怪罪你,给你记处分吗?”
梁霄翻看着手机里的资料,没有抬头:“有什么好怕的,我要是怕这怕那,畏首畏尾,我就不来做警察了。”
“有能耐。”陆徇发自内心地说了这么一句,他缓缓吐出了口气,从梁霄的这段话中,感悟出了一点什么。从前他也是天不怕地不怕、敢用胸膛去堵枪子的人,也曾经梗着脖子和领导辩驳,他抛头颅洒热血,与罪犯做斗争。怎么到了现在,却成了一个瞻前顾后、小心谨慎的人了呢?
陆徇强迫自己不去深究这些事,现在不是悲伤春秋的时候,他对梁霄说:“你和国际刑警的人很熟么,怎么动动手指发了几封邮件,他们就肯签发追捕令了?”梁霄也没有避讳,他淡淡的说:“我联络的那位刑警刚好是亚太地区分部的负责人,专门负责走私案、人蛇还有洗黑钱,周虎从前是他们重点调查的对象,但是他在改名换姓了之后,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过他的追捕令一直没有撤。”
梁霄顿了顿,又补充:“他们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这么迅速的签发追捕令的,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动辄指挥国际刑警。而是周虎这个人,原本就是国际刑警的重点目标。”
陆徇发现,梁霄这个人很敏感,陆徇压根没有问起他关于身世背景的问题,但是他在回答陆徇的话时,会刻意强调这一点,他知道自己本身的成就和他那大名鼎鼎的父亲比起来,简直是乏善可陈,所以但凡涉及到人脉关系网的问题时,梁霄都会不自觉地着重强调。他在竭力撇清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关系,恨不能一刀斩断父子血脉,变成一个潇洒的浪子,来去自如。
梁霄的出身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恐怕他们做梦都能笑醒,但是梁霄却非常忌讳他的父亲,仿佛他的父亲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污点。
梁霄长到这个年纪,叛逆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如果他是因为年少轻狂和父亲顶撞,一意孤行地从国外退学回来,那还说得过去,但已过了这么多年,陆徇的一腔热血都能被秋风吹凉,梁霄仅凭着少年时的一丝反骨,就能支撑他离经叛道这么多年吗?
陆徇:“多谢你的出力。”他打着方向盘,车头调转,驶向高架桥:“你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就直接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你就不好奇,我哪里来的线索?”梁霄摇了摇头:“警察手底下有几个线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只不过我没有想到,这种时间长、跨度大的国际性犯罪案件,你也会去关注。”
听到这话,陆徇面子上有些讪然,梁霄还真是高估他了,若不是尹方思递来的消息,陆徇恐怕现在还在办公室跟赵想容大眼瞪小眼呢。
不过……尹方思就这么信任他么?他给陆徇传递这些信息时有没有想过,陆会对此一筹莫展、无能为力呢?想到那群小孩,陆徇又觉得发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穷凶极恶之人的家宅里,是事务所又接到了什么委托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