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残梦》旎旎果子

35、篮球

　　这是我准备接见的第三位证人，我一开始很高兴，还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赵西榆坏话的人，但当我们见面时，故事却又朝着我完全预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下去……

　　赵西榆？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是从我男朋友的嘴里，因为一场篮球比赛输了，那天我男朋友开着名牌跑车来接我放学时，一路上都在大骂赵西榆的名字，我为了顺他的意，便一个劲儿地从旁搭腔，这果然给我带来了好处，我男朋友狠狠地赏了我——不仅带我到商场里给我买了一堆巨贵的衣服和包包，还带我去吃了一顿超豪华的大餐，我男朋友吃饭时还不忘唠叨赵西榆的名字，恨恨地说下次再比赛时不仅要赢过他而且还要狠狠地教训他一顿，我依旧是极力地附和他，还叮嘱他到时候可千万不要心软，像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就该让他吃点苦头才行！我男朋友听了这些话，越发高兴了，他搂着我对我发誓说今后只对我一个人好了、再也不瞧其他女孩子一眼了，虽然我压根儿不相信这位混混公子哥说的这些话，但为了不得罪他我自然也不能把我的厌烦情绪给表现出来。

　　过了几天，又有比赛了，我被我男朋友带去了赛场，由此，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了赵西榆，没想到，他的长相与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首先从体型上，他就完全不像一个体育生或是运动员，虽然他个子很高，腿也很长，但他很瘦，身上没有明显的强壮的肌肉，皮肤也不像别人一样晒得黑黑的，要不是也穿着同样的球服，真的很难让人把他与其他人联想在一起，他的脸，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更像是一名书生。
　　那天比赛开始时，他并没有登场，他坐在替补席上，一直用手按着肚子，表情很痛苦的样子，果然，没多久，我看到他们的队医向他走了过去，在大家的劝说下，他似乎要提前退场了，但就在这时，赛场上出现了状况，他们队的一名球员忽然受伤倒地，裁判判罚了我的男朋友，我男朋友不服，去找裁判理论，结果不知怎的就打了起来，在一片混乱中，我男朋友被他的教练拎回来了，我看到他额头和嘴角都流了血，但我内心并没有痛惜的感觉。
　　接下来，让我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我看到赵西榆登场了，明明之前还很不舒服的样子，可一上场，他却有如神助一般——从前，我对篮球一点兴趣都没有，即使有男朋友在赛场上，我也毫不动情，可自打赵西榆上场后，我就鬼使神差般地被他的身影和球技所吸引了——他那熟练的运球、自如的奔跑，以及那突破重重围堵、行云流水般的飞跃与射篮，都深深地迷住了我……我困惑了，在场边阵阵的欢呼声中，我犹如被人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啊，原来篮球也可以这么精彩好看、活像是一门艺术啊！而我的男朋友竟然从未让我发现到这一点。

　　那天的比赛，我男朋友的球队又输了，他自然又是气到不行，在拉着他的队友在一起痛骂了半天后，他找到我，要我帮他去做一件事——

　　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像我这样，从小到大，做过许多自己并不情愿做的事，为了一些迫不得已的理由，逼着自己变得卑劣无耻。
　　在这个世上，有多少人都只是表面上装得正经和高贵而已，那些披着一身昂贵的假毛皮的人，满街都是，至于那华丽表皮下所暗藏的心思呢，又有几人会知？
　　我男朋友要我去把赵西榆带过来。
　　用什么方法？
　　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把他带过来就行。
　　你想做什么？
　　我男朋友没有回答我，但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正如他之前所说的，他想狠狠地教训赵西榆一顿，我在黑暗中看到我男朋友的眼睛闪着像狼一样的寒光，而他身后的那一群人也同样，我不由想到赵西榆坐在替补席上时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顿时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我男朋友因为没有马上听到我的回复而动手掐了我：你去还是不去？
　　我咬牙道：好，我会想办法的。

　　事实上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找到赵西榆后，才突然想到可以假装是他的球迷，我跑上去请他为我签名，同时我使出全身解数——冲他抛媚眼、刻意地靠近他与他亲密接触，我希望他能为我着迷，进而答应和我一起吃饭、然后被我带进陷阱。
　　但他只给了我他的签名——
　　对不起，我还有约。
　　我马上拦住他，厚颜无耻地说：
　　请给我一次机会嘛，好不好？如果你不想吃饭，那一起喝杯奶茶总行了吧！……
　　他笑了，冲我摇摇头：
　　谢谢你的好意，还是算了吧，再见。
　　我被逼无奈，只好换了一招，我拿出手机，假装找朋友哭诉，我哭得稀里哗啦的，把路人甚至连他们的狗都招来了，却唯独没有打动赵西榆——他早就走得没影儿了，估计连我什么时候开始表演的他都不知道。
　　我没能完成我男朋友交给我的任务，为此我受到了惩罚——我被他甩了，不仅如此，在我求他不要不理我时，我还被他嫌烦地抓住头发在墙上连撞了好几下，我被他撞得七荤八素的，而他那些在旁边围观的朋友，不仅没一个上来劝阻，还聚在一起发出了哄笑声，这让我觉得类似的事情对他们来讲一定已经司空见惯。

　　没了男朋友，对我来说，不是意味着失去一段感情而是失去了一项经济来源——这么说，你一定猜到了吧，我和我男朋友在一起的原因，无非是我能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一些并非精神上的、而是物质上的满足，你可以说我是物质女孩，我并不想解释什么，我从来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不，说是不在乎，其实也是没立场没资格去在乎——
　　我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里，具体怎样贫穷我不想描述，我也并非想为自己找借口——贫穷当然不是一个人可以为非作歹的理由，可这个世上，又有多少人可以一直不畏胁迫地保持做一个正直、纯洁、善良的人呢？
　　我把我男朋友送给我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然后我把钱都交给了我妈妈，我妈妈追问我什么时候去找男朋友复合，我没有回答她，我看着她低头数钱的样子，忽然问她这辈子看到什么最开心、是不是钱？她瞪我一眼道：难道还有人看到钱是不开心的吗？
　　我不知道这样的她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一穷二白的我爸，我也不明白我爸当初怎么会选择这么市侩又现实的我妈，我想不明白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爱情存在，我也不知道男人和女人在一起除了钱还能不能谈点别的，这所有的一切，没有人能告诉我，没有人能教我。

　　我在带着我妈做的点心准备去医院探望我奶奶时，被赵西榆拦在了家门口——
　　原来你是XXX的女朋友啊——
　　他带着一脸我看不明白的古怪神情望着我。
　　我冲他白了一眼道：这跟你有关系吗？
　　他又笑了，嘴角露出了一颗小小的虎牙，他说：
　　我就说嘛！怎么突然跑出来一个我从没见过的球迷！
　　我不想理他，于是就想绕开他走，结果却被他拦住：
　　我听说了，你被他甩了，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吧？
　　我故意冷笑道：就算是因为你，那又怎么样？难道你能帮我们复合吗？
　　没想到他一脸诚挚地看着我说：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的。
　　我愣住了。
　　可是我并不相信他的话，我并不相信任何一个男人说的话，于是我就想耍耍他：
　　那好哇，不如你现在就陪我一起去求他吧！
　　我以为他不会答应的，可他却接过了我手里的篮子说：
　　Ok，我陪你去。

　　万万没想到，在经历过一次失败后，我竟然又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地把他带到了我男朋友的面前，我男朋友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逮着他就在没人的小巷里狠狠地揍了一顿，赵西榆没有还手，我不知道他是因为没力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心虽然微微有些抽搐，但我强装着不在意。
　　我男朋友在揍痛快后来到我面前狠狠地亲了我一口：乖宝贝，这几天不在我身边，想我了没有？
　　我又被他像往常一样亲密地搂在怀里，像是我俩之间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但我全身都冒出一种奇怪的感受——像是一直以来被自己伪装得很好的丑陋真容暴露了——我害怕似的透过我男朋友的肩膀朝仍蹲在地上无法起身的赵西榆望去……
　　我想不通他刚刚为什么要答应一起来，他看上去不像是那么傻的人，明明跟他无关的事，他为什么要揽过去做？
　　就在这时，赵西榆抬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瞬间，我仿佛触电了一般，我忽然在赵西榆那清流般的目光中感受到了站我身边的男朋友有多恶心，而居然接受了一个如此恶心的人触碰我、搂抱我的我则更是同样甚至是加倍的恶心。
　　我瞬间就把我男朋友推开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今后，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我男朋友在错愕片刻后又上来抓住了我的头发，赵西榆及时冲上来挡在了我们的中间，他因此又和我男朋友扭打了起来，而这回，我不再冷眼旁观了，我上去帮赵西榆一起打倒了我的男朋友，接着我俩一起狂奔，足足跑了三条街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我买来药帮赵西榆处理伤口时，跟他坦白了我并不真的喜欢我男朋友的事，对因此而连累被揍的他表达了歉意——
　　赵西榆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望着我，虽然他的一只眼皮肿得老高，但我还是又一次被他那深邃、沉静而又充满包容的眼神所打动了——那就是所谓的心动吗？我不确定，我只记得我的心脏第一次出现了不正常的跳动。
　　后来赵西榆陪我一起去医院看望了我奶奶，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明明是初次见面，赵西榆却能和我的奶奶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我从没遇过像他那样能对一个老人、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表现出如此巨大的爱心与耐心的男孩子，甚至连大多数的女孩子都比不过。
　　离开医院时，我对他的印象已大为改观，而这时，他突然对我说：原来那些点心是送给你奶奶吃的呀，你也不早说，幸亏刚刚打架的时候没被打掉！
　　他说话时扯到了嘴角的伤口，我担心地问他痛不痛，他突然骂道：换你试试看痛不痛！
　　我无语，低头跟他说对不起，他转换语气问我：
　　你确定你是真的不喜欢那小子吧？不会又是因为我才说要分手的吧？
　　我重重地点头，他嗯了一声道：
　　那就好，你也不用太伤心，下次，你再遇到的男孩子一定是更值得你喜欢的。

　　从头到尾，赵西榆没有说过一句我们的坏话，但我相信他心里一定是知道的，知道我男朋友的为人，也知道我有意陷害过他，但他并没有指责我批评我，而是对我说：
　　“下次，你再遇到的男孩子一定是更值得你喜欢的。”
　　他是第一个正面引导和鼓励了我的人。

　　第三位证人的故事讲完了，说实话，这个故事的结尾虽在我意料之外，却也没让我有太多惊讶，难道是这段时间以来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她们同化了吗？
　　她忽然追问我：赵西榆现在结婚了吗？真想知道他的对象是个怎样的人！那个幸运的人！能被赵西榆爱上，一定很幸福吧？
　　基于任务要求，我没能回答她这个问题，而只给了她应有的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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