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淡》木莞蓁

9、第九章

　　次日，景玥照常出发，与刚刚办事回来，等在城外的几名暗卫汇合，林棋则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依旧笑得如沐春风，也看不出什么受伤的痕迹。与陆婉一同拜了沉默的双亲，然后上了那早就准备好的，显赫的不得了的马车，向陆家驶去。
　　陆婉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路上稍微有些颠簸，她却心旷神怡。早上景老爷和景夫人的异常，也不知她是真的没有发现，还是早就被抛诸脑后了。
　　此刻，她幸福的靠在林棋身上，“夫君”
　　林棋眉间正聚着化不开的戾气，闻言，回过一点神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挤出一个微笑，糊弄了一番。
　　早晨和陆婉拜过之后，林棋就把景氏夫妇关在了他们自己的房间。陆芸和景离秋被绑在椅子上，经过一个晚上的毒性渗入，早已无力动弹。
　　说来也奇怪，自从昨晚伤了景钰开始，景离秋就胸口一阵接一阵的闷痛，脑海里那个明艳动人的女子也越发清晰起来，林安，她是不是叫林安来着，景钰，景钰，林安。
　　毫无征兆的，景离秋一口血喷了出来，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圆满的弧度。诡异的是，那血并没有落下来，而是像活了一样，在空中自己转了个圈，结起了一个框，框中的情景——正是林棋。
　　彼时，林棋正春风满面的给陆家长辈敬酒，又不时亲切的交谈些什么，惹得各位长辈一阵开怀。而陆婉则是跟在身旁，一脸娇羞，但是欣喜的神色，却是遮也遮不住。
　　景离秋和陆芸这边只能看到画面，却不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陆芸忽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可是破了浮云汤的，怎么可能会放过陆家！
　　果然，果然。
　　一个时辰之后，像一下子拨动了什么开关一样。刚刚还坐着交杯换盏的人，竟毫无征兆的倒了下来，包括陆婉。一瞬间，天地好像都静了下来，嘈杂的人声褪去，有了几分萧索的味道。席间，缓缓有一叶从林棋眼前飘落。而林棋终于收起了春风和煦，啪的捏碎了手里的酒杯，缓缓站了起来。
　　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恨意滔天的抄起一把剑，向陆老爷走了过去。每走一步，眼睛就红一圈，像是滚烫的岩浆就要漫出来了一样。
　　陆芸心下一急，也吐出了一口血，落在了景离秋的血框上，大张着口，依旧发不出声音，依稀看嘴型，好像是个“哥”字。
　　这时，耳边竟响起了烈烈的风声。林棋那边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陆芸的心，一下子到了嗓子眼。
　　林棋终于撕下了面具一样的笑脸，“不知陆老爷，可还记得林家吗？”
　　陆老爷软倒了身子，浑身无力，闻言睁大了眼睛，“你，你是林家人？”，然后又觉得不可能，“林家人的死绝了，这怎么可能！”
　　林棋笑得十分阴冷，他站定，拿剑抵着陆老爷的心口，“托你和你妹妹的福，林家大仇未报，林棋不敢死！”
　　“林棋？是你！”，尘年旧事电光火石之间闪过陆老爷的脑海，“你不是早死在朔青手中了吗？”
　　林棋把剑刺进了一寸，“陆芸告诉你的吧，你也是天真，她怎么会让我死？她还要留着我，给景玥做补药呢！”
　　陆老爷闭眼，想来也是凌乱的不得了，“林棋，景钰，你娘是林安？陆芸真是糊涂！”
　　林棋适时搭腔，“你妹妹也不算太糊涂，他让朔青给我灌了浮云汤，才接我进景府的”
　　这时，陆婉忽然无意识的动了动，撞翻了桌上的一个杯子，卡的一声，吸引了醒着的为数不多的人的注意。
　　林棋手一停，忽略了这个声音。
　　景老爷心疼的不得了，戾气陡升，“景钰！就算如此，你要报仇，你为什么要用婉儿！她那样倾心于你，你难道不知吗？她不曾做过什么，你竟如此欺骗利用她，真是禽兽不如！”
　　林棋那一点点愧疚也荡然无存，十分不以为然的答道，“你一个衣冠禽兽，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这么义正词严做什么？我若是有一整个家族势力，自然也会光明正大的杀了你们，可惜啊，我没有。”说到这里，不由得眼光暗淡了一下，“本来，我是想直接把你们毒死的，后来一想，这也太便宜你们了。陆老爷，血债血偿，林棋这么多年来，恨不得将你们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以报家族大仇，终于今日，要一尝当年夙愿了”
　　陆老爷定了定神，他们这些人，本就是提着脑袋过日子，你杀我我杀你的混江湖，性命也不在心上，“你想怎么报仇，只管冲我来，婉儿她是无辜的”
　　林棋面目扭曲，“陆老爷，陆婉无辜，我也无辜啊！”
　　言罢，手起剑落。鲜血喷涌而出，陆老爷立刻便身首异处。
　　整个陆家都静得诡异，血腥气在空中弥漫开来，恍然间，竟像酒一样醉人。
　　林棋对溅了自己满身的鲜血恍若不见，缓缓提剑走向了陆家的二老爷。
　　同他没有那么多话讲，林棋直接一剑刺了过去，一剑毙命。而此时，陆婉还趴在桌案上，似乎睡得正香。
　　一个，两个，三个，……林棋从一堆中药的人中间辨认过去，一剑，就是一具尸体，总共四十八剑，四十八具尸体。
　　当年袭击林家的，是陆家五十四位高手和朔青的十八煞，冤有头，债有主，今日，也算全都算清了。至于少了的那六人，便是早已死去了，林棋也不打算挖坟掘墓，开棺鞭尸什么的，就放过他们了。
　　转眼，已有一个时辰。享受完复仇的林棋站在院中，看着满地鲜红，却没什么复仇的快感。空中腥味十分浓重，让他不免又想起了那晚的林家，头痛欲裂。
　　是初雪又发作了吗？真是会挑时候。林棋不在意的将血咽了回去，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在血滩里打了个滚，滚了一身血迹，扬长而去。他还不能死，他还有事情没做完呢！
　　在景府，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陆芸，歇斯底里的痛哭了起来。
　　景离秋嘴角流着血，头脑越发清晰起来，他终于记起了那个叫林安的女子，风华绝代。他生生冲破了禁制，七窍流血，暴怒的开口打断了陆芸的哭喊，恨不能起身揪住陆芸，问出事情的真相，“林安，林安，陆芸，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对她做了什么？又对我们的钰儿做了什么？！”
　　陆芸疯了一般大笑起来，“林安，林安，为什么永远都是林安？！论家世，论样貌，我哪点比不上她？你不是想知道林安怎么了吗？我告诉你！”陆芸的表情说不出的怨毒，“她就是十几年前，那个来找你的陌生女子，你不理她。她就落到了我手里，剖心挖肝，那叫声，真是惨烈！”稍微的停顿，好像是回味，“然后，我吃了她的心，以秘法炼化，装成林家人，这才引陆家轻而易举的灭了林家，怎么样，满意吗？精彩吗？喜欢吗？哈哈哈哈哈哈！”
　　景离秋也发了疯一样，“为什么！为什么我会不记得，你胡说，这不可能，不可能！”
　　陆芸满腔悲愤无处发泄，都朝景离秋轰了过来，“不可能？你喝了浮云汤，前尘往事，浮云一梦，自然什么都不会记得。”又不可避免的痛不欲生，“我们才是夫妻，景离秋，是你把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来的，林安那个贱人算什么？！她凭什么站在我们中间！凭什么轻而易举的夺走我的一切！”
　　景离秋恨不得爬起来掐死她，“陆芸，你个疯子！你怎么不杀了我？爱上林安的是我！”
　　陆芸却不知抽了什么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就叫我疯子了？别急呀，我还给那个贱人的儿子，服了初雪”她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初雪，你知道吗？毒素会一点一点的侵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的侵入他的脏器，每发作一次，剧痛就会从胸口泛滥，蔓延至全身各处，形同活剐。最后，初雪会耗得他油尽灯枯，让他饱受折磨的死去。”
　　景离秋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老泪纵横，回想以前种种，心痛不已，“陆芸，我要杀了你！”
　　陆芸十分不屑，“景离秋，你这会儿心疼了？此事从头至尾，你都是帮凶，你假惺惺什么！”
　　陆芸秀美一拧，怨毒非常，“景离秋，最精彩的，是初雪无解，景钰，必死无疑！”
　　待陆芸癫狂的声音过后，一个平静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也不尽然，初雪，或许有解”
　　陆芸：“谁？”
　　景离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