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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节哥,我推测出了我爸的结婚日期了,大概就是周五,他们周四回去,应该是先做准备,我们那边结婚怎么也得闹两天的,第二天才是磕头的仪式,我们可以周五请假,早上出发,就刚好能在他们仪式之前赶到,我得好好计划一下那天的流程。”向南在前面转过头看着在写字的陆知节。
      “我们?”陆知节疑惑的抬起了头,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编排一场鸡飞狗跳的大片,加上以他的生活经历和平时所接受的教育,支撑不了他做出那些他自认为近乎神经病的动作来。
      “对啊,你难道不陪我去吗?这么大一出好戏,我一个人多没劲,总得找个吃瓜群众吧。”向南也有些疑惑为何陆知节对于这些他认为刺激的事情从未表现出些许探究的情绪,最主要的是他有些害怕,需要找个人给自己点勇气,给他一种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的幻觉。
      “我也要去,我才是个合格的吃瓜群众,关键时刻还能助攻。”宋羽桐看了一眼表情莫名的陆知节,一脸明白的表情插了一句。
      “什么好玩的事,必须得带上我。”刘熹微听到宋羽桐的话,也回过了头,“我都快被我妈逼疯了,她这两天去外地出差了,好不容易逮着能放风的时间,我一定得跟着去。”
      然后这个事情就这么圆满的确定了下来。
      当天,向南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还把陆知节用来听英语听力的放磁带的录音机带了出来,陆知节再一次有了一种看不穿向南的惆怅,他绞尽脑汁也没猜出来向南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彩排,能拍出一部什么样的大片。
      到了村口,一个人都没见着,向南看看时间,也不急,带着他们在桥上坐了一会。
      “小雨,你偷偷回去看看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节哥我爸认识,不能提前被他看见,不然他得先下手为强了。”向南看着宋羽桐,提醒她注意隐藏。
      风依然很轻,伴随着小河的流水声,柳树已经没有了枝丫,一副破败的景象,天上偶尔飞过一群大雁,有一两只掉队的奋力拍打着双翅,向南以前没这么安静的欣赏过这里的风景,他只是在印象中感觉小河的水很冷,柳条还会在吹风的时候狠狠的抽在他的脸上,他依然像掉队的大雁一样,不管怎么奋力的拍打翅膀,依然找不到队伍。
      一会儿宋羽桐回来了,示意向南可以出场了,宋羽桐莫名的有点兴奋,她感觉自己像是和电视剧里一样的要去表演一场大戏了。
      他们到的时候,向绍伟和林淑娟正准备对着堂屋里挂着“天地君亲师位”的地方磕头,还没跪下去,门外就响起了打破嘈杂的《大悲咒》,向南提着录音机,自带背景音乐的闪亮登场了,在向绍伟和林淑娟晦暗不明、莫名其妙的表情下,他插到了两人的中间。
      陆知节看着周围一脸看戏表情的村民,他无法理解明明第一次他们来的时候,避向南如蛇蝎的人,是怎么在恐惧笼罩下还保持一颗顽强的看戏心态没有离开,他一下子感觉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吃瓜群众,至少都不能算是一个来助阵的人,旁边的宋羽桐不知道出于恐惧还是出于兴奋,一把抓住了他,本来力气不大的人,这一刻捏得他的手有些疼。
      向南在原本向绍伟他们要磕头的垫子上跪了下来,无比虔诚的磕了三下,伴随着《大悲咒》的曲子,向绍伟脸上的晦暗不明完全被青筋暴起所取代了,向南在这个间隙居然还在想学霸的录音机果然是不同凡响,至少得是两个阶的学霸加成,音效要好很多,穿透力都那么强,向南还没有研究明白录音机的传播方式,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提了起来。
      “向南,你来做什么?”向绍伟粗暴的把向南提了起来,强忍着要打他的冲动,“我都说了你可以不接受,但是你不能给我捣乱,这么大的人了,好赖话听不懂吗?非得闹到鸡飞狗跳大家丢脸的地步吗?”向绍伟恶狠狠的盯着他,旁边的林淑娟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并没有开口,旁边的向北估计是没有听过《大悲咒》这样的音乐,像失了神一样。
      “我不做什么呀,我爸今天结婚啊,我可是多高兴的,你看不出来吗?”向南摊开两只手,向旁边的人扫了一眼,耸了耸肩,“这么大的喜事,你大儿子怎么可以不到场,你们得多大的心,才只让一个五岁的孩子给你拍手?他能完整的说出白头偕老的吉祥话来吗?他不能,我能啊,我还能给你应景的唱首歌。”向南转身走到神牌下面看着眼前的所有人,他突然有种自己就是猴的感觉,被生活血淋淋的耍了一通之后,兵荒马乱的还未真正开始战斗,就已经丢盔卸甲了,好丢脸啊,他想,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印象,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吧,然后录音机适时的响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向南很想哭,但是现在的心情,无法给予他表演哭戏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唱起了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陆知节看着向南脸上貌似开心的笑容,那一刻他几乎感受到了向南的悲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掐在心口上,毫无还手之力,他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但是他想不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这么多年的经历,没有给予他在这样情况下果断作出其他反应的勇气,好丢脸啊,他想,学霸也有卡带的一天,这不科学。“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他还没想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就听到了宋羽桐的声音夹杂在向南的声音里,她看见宋羽桐像是一个行将赴死的勇士,一脸大义凛然的站在了向南的身边,是啊,他终于知道他该做什么,这样的时候,什么反应都没有我和你站在一起更合适了,于是他毫不犹豫的也加入了他们的合唱,刘熹微不知道在纠结什么,最后也拉起了宋羽桐的手。
      音乐在他们还没有唱完的时候,戛然而止,向绍伟按下开关,结束了这场闹剧,旁边有些中年妇女,应景的擦着泪,我都还没哭呢,你们有什么好哭的,向南忍不住想,他在最孤单苦难的时候没人同情他,倒是在开心表演节目的时候,把人感动落泪了。
      “向南,你到底想干嘛?”向绍伟一副咬碎了牙的表情,死死的盯着向南,还用恶狠狠的目光扫过了另外三个站在向南身边的勇士,“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你先回去,我后面给你解释。”
      “我和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我不阻止你结婚,但是你不能在这里结,”向南有些疲惫的看着向绍伟,顺便也怜悯的给了向北一眼,“你没放在心上没关系,但是你不该瞒着我,不该来打扰我妈的亡灵,你让她在九泉之下都无法安宁。”
      “向南,平时你怎么混账我都没有管过你,今天是我和你爸结婚的日子,你就不能让我们省点心。”林淑娟泪眼婆娑的开口了,“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事已至此,你就不能孝顺一点,让你爸爸过点好日子吗?”
      “我平时混账?那你倒是说说我有多混账?是把家里闹到乌烟瘴气,还是鸡飞狗跳了,就是因为你,我有家不能回,反正我也习惯了一个人的流浪,这些都不重要,对我来说依然不痛不痒,但是大家都是明白人,你也不用在这里扮演让我恶心的角色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炫耀给谁看呢?给我吗,让我看着你是如何取代我妈的位置的吗?你省省吧,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是谁。”向南说完又看着向绍伟,“你今天不磕这个头,这事就算翻篇了,我马上走。”
      “向南,你不要太过分了,这么多年你爸怕你接受不了,一直都让我们躲着你,但是你不能让我们一直躲吧,你在乎你的妈妈,我也是向北的妈妈,你就不能看在你亲弟弟的份上,把这事情揭过去吗?是,你命硬,我不敢惹,但是你克死了你妈妈还不够,你还要继续祸害你爸爸吗?”林淑娟有些装不下去自己的贤良淑德了。
      向南本已经有些平静下来的心情,一下子因为她的最后两句话愤怒到了极点,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我就是命硬,要祸害谁也不会祸害到你,你以后看好你儿子,他身体里也流着一半的祸害血统,平时我不和你计较你就该安安静静的好好惜福,非得惹我不快,你自己就会有好日子过了?”
      “向南,你够了,”向绍伟看着眼圈都红了的向南,把林淑娟拉到了身后,“没人对不起你,我也没有对不起你妈,人都死了,你还为了这点事闹成这样,让她不得安宁的是你。”向绍伟也愤怒得有些口不择言了。
      “你想都不要想,就算让她不得安宁,我也绝不答应你在这里磕头结婚,这么多年你不归家我不怪你,你觉得我是祸害也无所谓,但是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对得起我妈吗?你要是真的觉得自己问心无愧,这么多年,你害怕什么?是什么让你不敢回来?这些你都能不当一回事,你心大啊,认为躲着就能过去了,可是我躲不过去,我忍不了。”向南用食指戳了一下向绍伟的胸口,向绍伟努力控制的表情一瞬间就裂了,然后他遵从本心,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了向南脸上,向南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剩下的话被牙齿咬碎了,中断了往外说。
      “你居然还有脸打我。”向南大声的吼了出来,不受控制的抬起了手,就在要落下的瞬间,陆知节一把将他拦腰抱开了,“向南,不可以。”陆知节适时的阻止了向南落在他爸爸身上的手,“冷静点,你不能打他。”他把向南紧紧抱在怀里,在向南的背上安抚一样的顺着抚摸了两下,在他耳边轻声说,“他是你爸。”陆知节看着气极的有些不受控制的向南,拉着他不让他再接近向绍伟,陆知节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让向南动手打他爸爸,他看着发了疯一样的向南,不知道此时除了抱着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他一遍一遍的在向南的耳边让他冷静,可是此刻的向南根本就冷静不了,陆知节感觉到向南的手把他腰捏得生疼,旁边的宋羽桐和刘熹微还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智,并排挡在陆知节之前,阻止向绍伟和其他人靠近陆知节和向南。
      我是疯了吗?向南异常悲痛的想到,我居然想打他,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要弑父了,我终于也变成了一个灭绝人性的人了吗?妈妈说过要接受这个世界的不美好,乐观向上的过好自己的人生,他这么想着,眼神瞬间就清明了,他拍拍陆知节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他看了一眼向绍伟,看了一眼貌似柔弱的林淑娟和她旁边的向北,突如其来的孤独感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周围墙上挂着的鲜红的对联和喜庆的摆件,仿佛都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他想不通这些不痛不痒的东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嘲笑他的资本,他并不是无能为力啊,只要他想,就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无能为力,然后他像是疯了一样的撕下了堂屋里贴着的“天地君亲师位”的红纸,扯下了他能扯到的对联和摆件,通通撕碎了踩在脚下,大概是他狰狞的表情在命硬的传说中树立了更加恐怖的形象,没人出来阻止他,全都木然的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做完所有动作,满盘狼藉,然后他看着自己的三个小伙伴,开口道“我们走吧。”他不想管剩下的事了,无力的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的给妈妈道个歉,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清醒的,因为他还能记得理智的转过身提起了已经停止了的录音机,好狼狈啊,他想象的在鸡飞狗跳的场景中潇洒离开的背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丧家之犬的溃不成军,幸好,三个小伙伴毫不犹豫、一声没吭的跟着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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