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若遇》余念远

91、烈性

　　清瑶一把按住了腰间的匕首，起身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明白自己怕是遇上了麻烦。

　　“哟，这雏儿性子还挺烈，哈哈哈哈~”江屿给旁边狗腿使了个脸色，“就是不知道尝起来香不香？”

　　那两个彪形大汉立刻上前，一人卸了清瑶的一条胳膊。
　　“叮当”一声，慕艾掉落在地。

　　“哟，还有这么个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江屿拾起慕艾，看了眼上面镶嵌的祖母绿，“这是你的玩具吗？”
　　看来这小丫头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女儿。不过他江大公子看上的，有钱人家又如何？

　　清瑶两条手臂剧痛，死死盯着慕艾。
　　那是师父送给她的生辰礼物，怎么能给这样肮脏的人拿在手里？

　　她快速地判断了一下。
　　除了那个脏了她慕艾的胖子，另外四个都是高手。她这次出行没有带什么其他毒药，只剩手上的戒指可以麻倒两个。

　　清瑶一边怒视对面浪笑的男子，一边艰难地动着手指，费了好大力气才拧到了戒指上的机关。
　　她咬紧牙关逼迫自己，将手腕翻折到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

　　手腕骨已经到了极限，发出一声轻微的“咯咯”声。
　　她终于划到了拧着她右边胳膊的那个人。

　　麻药见效极快，那人一下子就松了手。

　　说时迟，那时快，清瑶奋力地抬起右手，不顾一起地朝拧着她左臂的男人划过去。
　　针尖上的麻药已经稀了，必须要用力才行。

　　使尽全力的一挥，锋利的钢针在那人的手背上划出一道极深的伤口，急速传来的麻痹感惊得那人迅速放手。

　　经过这一番挣扎，小小的姑娘钗环散乱，双目赤红。
　　她举着那枚针飞身扑向江屿，却在即将划上他脸的时候伸手一捞，一下抢走了他手里的慕艾。

　　清瑶将身子一扭，狠狠在他脸上蹬了一脚借力，飞快地向大门口扑去。
　　此刻还是逃走要紧，以后再算账。

　　“给我抓住那个臭娘们儿~”江屿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但凡他稍微有点学识，就会知道刚才那把匕首绝非凡品，这个姑娘绝不只是有钱人家女儿这么简单。

　　可惜江屿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蛮横之人。

　　清瑶手中匕首已经出鞘。
　　平日里出行都会带些毒药防身，可偏今日想着这么多人一起便没有拿，真是大意失荆州。

　　她飞快地踩了几个人的头顶，几下挪腾已经来到门边，甚至已经可以看到外面酒家招展的红旗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觉得腿上一重，整个人蓦地失去了平衡，向下坠去。

　　清瑶回头一看，只见追上来的两人中，其中一个竟然拿长鞭缠住了她的脚腕。
　　她反应极快地拿慕艾凌空一挥，精钢利刃下皮鞭应声而断。

　　但此时前进势头被阻，门口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踩着借力，清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听到自己腿骨咔嚓一声。
　　待她忍痛爬起来再想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两个狗腿离她仅有一步之遥，其中一个劈手就往她手上的匕首夺来。

　　清瑶深知，此时若慕艾再被夺，就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她抬起右手在自己的左臂上狠狠一划。

　　夏日的衣裳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半个袖子，再顺着她白皙的手腕往下滴落。

　　趁着那两个大汉被惊住的那一下，清瑶抬手把刀剑对准了自己的脸蛋儿。
　　血糊淋淋的，难道那个色胚还能下得去手？

　　“外面怎的突然安静了？”贺兰珏眉间微蹙。
　　特地挑了青楼这么个地方跟破云见面，就是为了鱼龙混杂，不引人注目。

　　“属下出去看看。”破云将门拉开一条缝，戒备地看了看。
　　见走廊上没人，他往外迈了一步，从二楼的栏杆旁往下看。

　　只见整个一楼厅堂内的人，无论是肥肠满肚的嫖客，还是花枝招展的妓女，都好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一个方向。

　　破云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小姑娘倚在桌子边，拿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脸上，一滴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
　　一双波光潋滟的大眼中尽是决绝和嘲讽，唯独没有恐惧。

　　见惯了生死场面的破云，倏而被这个早已万分熟悉的小姑娘惊住了。
　　怪不得公子对她另眼相看。这样骄傲凌厉的带刺玫瑰，谁不想靠近看看。

　　“怎么回事？”贺兰珏温和清冷的声音传来。
　　根本没有一丝粗粝。

　　“回，回公子。”破云赶忙转过身，“是，是那个小公主，好像出事了。”

　　贺兰珏猛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外面，赫然便是破云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清清！”

　　破云只听到这么一声焦灼的痛呼，身边人便已经飞身从栏杆上扑了出去。
　　他赶忙回身，不能让人发现自己这个青楼常客和公子站在一起。

　　等等！
　　公子没有遮面！

　　清瑶本来想着，大不了就在脸上划一刀，反正师父那儿有的是各种各样的药，除了有点疼。
　　可是为什么，听到那声“清清”，看着那个飞扑而来的人，突然眼睛就湿了？

　　众人都还没来得及看到空中那个少年怎么出的手，两个彪形大汉就已经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江屿站在原地脸色青白，旁边众人都不动声色地避了开去。

　　“清清，把刀放下。”贺兰珏落在离清瑶三步开外的地方，粗粝的声音中带着不可言说的心焦：“听话，慢慢把手拿开，我来了，没事了。”
　　他走得极慢，生怕惊到了她。

　　清瑶因为脚踝骨折疼得脸色煞白，在看到他的刹那脱了力。
　　她抖着右手慢慢把匕首从脸颊旁拿开，心里的委屈一波波地翻涌上来，小嘴一扁就扑了过去：“阿遇，呜呜呜~”

　　贺兰珏赶紧接住女孩，裹住她发白的右手，温柔而坚定地从她手中拿过匕首，收入她腰间的刀鞘中。
　　他简单地用布条缠绕了一下女孩的伤口，然后将人整个抱起，“清清，我们走。”

　　临走前，他回头扫了一眼二楼，又看了一眼江屿，漆黑的瞳仁中爆发出不可直视的压迫和狠绝。
　　短短一瞬。

　　江屿跌坐在地，抖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完了。

　　清瑶紧紧搂住贺兰珏的脖子，把小脑袋埋在他的颈窝。
　　“阿遇，谢谢你。”她偏过头，蹭了些眼泪在他衣服上，“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贺兰珏心里有些乱。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冒冒失失地就在这么多人面前做出那种举动。

　　明明知道，这里是破云经常出没的地方。
　　如今自己这样高调地现身，怕是要打乱他原本的布局了。

　　“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师父，我来了青楼啊。”清瑶含着泪，可怜兮兮地哀求道：“还有其他人也别让他们知道，好吗？”

　　“不行。”贺兰珏拒绝了她。
　　小丫头胆子太大，居然敢一个人逛青楼。这次必须得让她吃点教训，才能长记性。

　　“呜呜呜，你这么无情，我不给你治了。”清瑶一边抹眼泪，一边从手指缝中偷偷看着少年好看的侧脸。

　　贺兰珏僵了僵，略带苦涩地答了句：“好，送你回去我就离开。”
　　这样快乐的日子本就是偷来，黑暗的泥淖才是他的宿命。

　　清瑶连忙搂住他的脖子，紧紧贴在他身上：“对不起，阿遇，我刚才是瞎说的，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贺兰珏望着不远处他们的集合点：“一个时辰还没到，想来他们还没回来。我不喜欢告别，就不同他们说了。你……帮我跟你师父，说声感谢罢。”

　　“阿遇你要去哪？”清瑶惊恐地揪住他的衣服：“你别看你刚才飞来飞去好像已经好了，可是你身体里还有痼疾的。不但有很多陈年毒未解开，先天的隐患也一直在，你决不能走。”

　　“没关系，反正也这么多年了。”

　　清瑶在他的话语中听到了淡淡的自厌和自弃，难受得都快要哭出来了，“阿遇你说吧呜呜呜，你告诉师父好了。但是你真的不能走，明白吗？”

　　“到了。”贺兰珏走进点心铺子，弯下身要把她放在椅子上。

　　清瑶死死搂住他的脖子，“阿遇，你再动一下，我手上的伤就要裂开了。如果我跑去追你，脚踝的骨折怕是要进一步加重。你看着办吧。”

　　贺兰珏不敢置信地望着她，眼前倔强的小脸同刚刚以刀抵面的女孩重合在一起，心头颤了一颤。
　　这个小公主平时嘻嘻哈哈好说话，真到了逆她心意的时候性子却这样烈。

　　他心乱如麻地僵在那里，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没有动。

　　清瑶对自己威胁得逞十分满意，用完好的左手拍了拍长凳，笑眯眯地说了句：“坐。”
　　放狠话这方面，她未尝败绩。

　　贺兰珏默不作声地蹲下，开始给她处理脚踝上的骨折上，手法娴熟程度甚至超过清瑶。

　　“阿遇，你……”

　　“别说话，会有些疼。”贺兰珏打断她的话，“忍忍。”

　　清瑶知道，他的动作已经很温柔了，那疼痛完全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可她不知怎么就伸出了手，用胖乎乎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撅嘴皱眉喊了声“疼”，还把染血的胳膊给他看。

　　其实那一瞬间，清瑶有些为自己感到小小的不齿。
　　明明人家才是病人，人家钉了这么多根骨针都没有哼一声。

　　贺兰珏抬头，看着小姑娘眼泪汪汪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清清，到底要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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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清瑶：“放狠话，卖惨，我都没输过！”
贺兰珏：“不，胖头鱼说后面我才是卖惨界的大佬。”
（胖头鱼风狂点头：火葬场当然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