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若遇》余念远

80、瘟疫

　　回宫一路上，司空南星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但却分外抓紧清瑶的功课，不仅将大把大把的毒药原理和制作方法快速传授给她，还开始检查以前学过的医术。

　　清瑶已经从当年那个上马车就直想吐的娇娇公主，变成了如今就算在马车里倒立着看书也没有丝毫感觉了。
　　她觉得师父简直可以说得上丧心病狂，不但在路上押着她学习考试，连回宫那几天都叫带了三本书看完。

　　清瑶没办法，只得白天陪着爹娘和哥哥说话，晚上偷偷地挑灯夜读，几天下来就成了个熊猫眼。

　　她出宫后跟司空南星撒娇抱怨了一下，还被他一顿数落，主题便是“以前怎么贪玩都随你，现在只剩下一年了再不好好学以后别说是我的徒儿”云云。

　　如往年一样，回了一趟宫，再到云州已是年关。

　　清瑶还没好好享受完在水云间的最后一个新年，便又在正月初三这天被司空南星捉起来学习。
　　她羡慕地望着躺在阿杳怀里呼呼大睡的堆雪，哀怨地说道：“阿杳姐姐，你抱着我睡吧，我虽然不像堆雪那样毛茸茸的，可是比她更暖和。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换我来暖手？”

　　“少主折煞奴婢了。”阿杳笑着说道：“少主还是快些看书吧，否则又要弄到三更半夜了。”

　　“赤裸裸的虐待啊。”
　　清瑶把笔一丢，掏出她的紫色小药水，在堆雪的身上画了只王八，“这多年不画，手都有些生了，上一次画还是……算了。”

　　阿杳听着她的碎碎轻轻一笑，“少主，一会儿堆雪看到这个画又要装死了，它可是奴婢见过最最爱干净的动物。”

　　“不要紧，画在背上。”清瑶锲而不舍地把中间那朵花画完，“它应该看不到的，再说它最近吃得越来越多了，装死正好不用喂。”

　　清瑶虽然嘴上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心里却也知道马上就要离开了。
　　这一去山高水长，一年都不一定见得到师父一次。

　　自己这几年虽说学到了不少东西，但大多还是凭借自己的聪明，并没有真正头悬梁锥刺股地下过苦功夫。
　　如今就好像那进京赶考的学子到了最后一年，数着日子要上考场的时候，才真正地开始紧迫起来。

　　一日，清瑶正手不释卷地抄抄写写，突然下人来报有客到了。

　　“有客去找师父呀。”她拈起桌上的一味药材仔细闻了闻，在札记上记下几笔，“找我干嘛？”

　　“掌门今日出门去了。而且那小公子指名道姓，要找何姑娘。”朝云挤眉弄眼地说道：“可不就是找少主的？”

　　“小公子？”清瑶皱皱眉头，“我在这儿待了三年，从来没有谁找过我啊。你等等，我把这几笔写完就出去。”

　　“将邪？”清瑶十分诧异，没想到还真是自己的朋友。

　　“何花，你看看能不能求求你师父，救救我家人。”将邪一脸焦虑，嘴边起了一溜燎泡，一看就是真着急了。

　　“你家人怎么了？”清瑶见他这样，顾不上说笑便直接问道。

　　“我的家乡西川州凉县发生了瘟疫，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如今整个村子都被封了起来。若不是我恰好回乡探亲，还不知道这件事，我走的时候听说村里已经有人丧命，也不知道现在家里人怎么样。”将邪一边说一边红了眼眶，竟拿袖子擦起泪水来。

　　“你先别急，先跟我说说那瘟疫症状如何？”清瑶安抚地拍拍他，然后让暮雨取纸笔在一旁记下来。

　　“听一些去过的大夫说，就是眩晕发热，呕吐恶寒，最后吐血。一旦开始吐血的都挨不过几个时辰。”
　　将邪擦擦额头的汗，“有些还胡言乱语，头顶、腋下和大腿等地方会长出红色的大疙瘩。”

　　“大疙瘩？难道竟然是核疫？”
　　清瑶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凝重下来，“这病发作快且极易传染，幸亏将村子封起来，否则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

　　“发作快？”将邪的脸一下子煞白煞白的，扯着清瑶的袖子急迫地问道：“那我家人还有救吗？是不是过了这么久，已经没得救了？”

　　“事不宜迟，我准备准备就同你过去。”清瑶吩咐阿杳把现有的鳖甲都带上，再将升麻、当归等尽量多拿一些，立刻骑马启程出发。

　　“朝云，你拿上这块令牌，与何大、何二一起去找西川州的知州，令他务必做好对抗疫病的准备。”
　　清瑶把太子给的“越”字令牌交到朝云手中，郑重其事地叮嘱道：“你与何二在州府盯着知州，何大立刻启程回宫报信。记得路上切不可贪玩耽误，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通知到他们。”

　　“暮雨，你把今日之事一一记下，等师父回来报之于他，请他速速前往西川州与我会合。”

　　“可是少主，”暮雨担心地说道：“这样一来，你身边只有阿杳一个人伺候，还是去那种危险的地方。让别人转达吧，奴婢跟着你一起过去。”

　　“别人我不放心。”清瑶拍了拍暮雨的肩膀安抚道：“不是还有何三何四跟着我吗？你不用太担心了，日常生活我都能自己做。再说此去是与阎王抢人，分毫耽误不得。你不会功夫跑不快，就安心在这儿等着。”

　　清瑶理出当年蓉贵妃送的大首饰匣子，如今已被她改造成了药箱，里面装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剂。

　　她心里有些沉重，据记载核疫多发生在春夏季节的草原，可如今是冬季，西川州又多是道路不大通的山地，怎么会发生这个疫病？

　　但纵使感觉有些不对，也只能带上戒指、慕艾、毒药等一些防身的东西，匆匆忙忙出发了。

　　西川州与云州接壤，按理说日夜兼程三日也就到了。但越往西，山路越发陡峭盘旋，一行人终于在十日后到达了凉县。

　　还未进入县城，便已感受到了紧张不安的氛围。清瑶向城郊的百姓打听，才知道疫区已经扩散到了五个相邻的村子。
　　如今这几个村子已被官兵围了起来，只许进不许出，连他们这些外围的百姓也已经收拾好细软，随时准备出去避风头。

　　“何花，我们快进城救我爹娘吧。”将邪终于见到了希望，自然是火烧火燎地要往里冲。

　　“少主，奴婢觉得您不该进去。”阿杳不赞同地摇摇头，“疫区只进不出，这瘟疫又来势汹汹，您实在不该自己去冒险。怎么的也得等掌门过来了商量一下再决定。”

　　“何花，求求你了。”将邪的眼神渴望而卑微，仿佛清瑶是他唯一的希望，“你是司空神医的嫡传弟子，除了他只有你能救我爹娘的命了。”

　　“公子，这天下医者多了。”阿杳走到清瑶面前，把她拦在自己身后，“我们少主还不到十岁，不该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人。这些药材都可以给你，药方也可以给你，但我们少主不能进去。”

　　“何花。”将邪扑通一声跪下，“我知道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但是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救救我的家人，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再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

　　“将邪你这是做什么？”清瑶连忙把他扶起来，又对阿杳说道：“阿杳，我们即已经日夜兼程赶了过来，到都到了怎能不进去看看？况且我能保护好自己的，难道你不相信我？”

　　“不是的少主。”一向沉稳的阿杳急得跳脚，“奴婢不是不相信少主，是少主实在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好啦好啦，”清瑶一脸轻松地笑着，“这可是我第一次离开师父自己出来救人，你就让我表现表现？”

　　阿杳没有办法，知道自己拦不住，只能按着自己在司空南星那儿学到的皮毛絮絮叨叨地嘱咐着。

　　清瑶心里感动，只有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才会忘记她明明懂的比自己少得多。

　　当日下午，清瑶就收拾停当，纱巾蒙面往疫区去了。几个村落果然都已经被官兵围了起来，一眼望去连炊烟都见不到几缕。

　　清瑶刚到村口就被拦住了，一个大个子官兵好声好气地劝道：“小姑娘，这里发疫症了，换条路走吧。”

　　“大哥，我是大夫。”清瑶甜甜地说道：“我来这儿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不是来捣乱的。”

　　那士兵望着她半大孩子的样子，皱着眉说道：“这里头的人想逃出来都不行，你一个孩子还要进去？可不要把一条小命白白交代在这里。”

　　“大哥，上面可有命令禁止小孩子不可以进去？”清瑶眨眨眼睛，顽皮地说道。

　　“这……这倒没有。”官兵一时有些语塞。

　　“那就可以啊。”清瑶口齿伶俐地说道：“既然没有禁止，说明是可行的呀！大哥你放心，我知道疫区只进不出的规矩，不等疫病过去我不会要出来的。”

　　“简直是不知死活。”那士兵呵斥了一句。

　　“谢谢大哥。”清瑶一点没有生气，两眼弯得像初二的月牙般好看。
　　她掏出两锭银子塞到那个士兵手里，“大哥，我这趟带的药材不够，这婢女还要给我采购些，能不能劳烦大哥帮忙通融一下？我每日午时来您这儿取。”

　　“去吧去吧。”那官兵收了银子不再多说，“小姑娘你可考虑好了，给你传递东西可以，但若是你进去了反悔，再多银子也是不顶用的。”

　　“大哥，我想好了的。”清瑶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复而回过头叮嘱了阿杳一番，让她多多买些升麻来，每日能买到多少都放在这里。

　　说完后，清瑶就拉着心急如焚的将邪，头也不回地进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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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又要走起了~
请大家多多支持胖头鱼，否则她就，不写了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