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若遇》余念远

75、公审

　　“我还没说完。”老头不满地蹬了蹬他，“你捏住刀身，注意不要捏刀尖，将刀柄转一转。”

　　司空南星一手捏住刀身后部，一手握住刀柄，两手离身体远远的，小心翼翼地转了转。

　　之间一小块刀尖嗖地弹出，尾部连接着一根极细的针，当真如一个微缩版的箭头一般，往回一转那箭头又快速地收回来。

　　“前辈好灵巧的心思，若在这细针上淬上剧毒，便可自如控制是要让对方轻伤、重伤还是致死。”司空南星由衷地感佩道：“过真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前辈这把匕首机锋暗藏，内淬剧毒，正适合力气不大的女孩子。”

　　“你要求的也做进去了。”老头指了指刀柄四棱锥形状的底端，“打开看看。”

　　司空南星旋开末端，果然做成了一段空心的形状，内壁还仔细地粘上了一层绒布。他想了想，还是掏出那颗余下的怜心丸塞了进去，心里却希望小荷花永远可以不要用到这个。

　　将末端旋回去后，司空南星仔细看了看，由于刀柄本来就有一圈圈防滑的螺旋状花纹，那丝细细的裂缝根本看不出来。

　　他将匕首放回老头跟前，恭恭敬敬地说道：“前辈，我知道此刻说再多话也没法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但两个孩子还被关在那里，我们是否还是早点过去等着？”

　　“急什么？刀鞘还没做呢。”老头悠哉游哉地坐下，又慢吞吞地开始做起刀鞘来，“那些药材给我吧，毒药你拿回去，我老头子没什么仇家。”

　　这时候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主岛上传出低沉的鼓声，一下下地撞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司空南星最先焦急起来，脸上逐渐露出了无法压制的烦躁之情。

　　老头见他这个样子，气定神闲地说道：“慌什么？难道他们还能在你我不在的情况下把我们的徒儿给处置了？你现在急吼吼地过去了，不反而显得做贼心虚？你说你徒儿叫什么来着？”

　　“她叫何花。”司空南星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哦。”老者又在模具上飞快地雕起来。

　　*

　　“公子，昨日那公主私下交易，被那些杀手抓了个正着。”靖雪敲了敲卧室门，恭谨地问道：“公子是否要去公审？”

　　屋里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我不去了，怕她认出我的身形来，让怀风和破云去吧。”

　　“是。”靖雪退出去，将他的命令传达给破云。

　　“太好了，那死丫头把我的绝妙机关破坏成那样，气死我了。”破云幸灾乐祸地笑道：“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今日这热闹我要好好去凑凑。”

　　“你别太过分。”靖雪忍不住张口劝了一句，“公子可没说让你动她，许伯不也说留着她又用？”

　　“知道。”破云兴奋地摩拳擦掌，“肯定不能要她的命啊，但若能出出气是最好的了。”

　　其他门派的人都已陆陆续续启程往主岛赶去，毕竟需要敲鼓公审的，都是有关于凌霄会秩序规则的大事。只剩下司空南星坐立不安地陪着做刀鞘的老头，双手攥着拳用力地深呼吸，指甲都快把掌心掐出血来了。

　　“这么挂心你那小徒儿？”老头好笑地问了他一句，“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徒儿啊。”司空南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可就这么一个徒儿，辛辛苦苦教了三年，一枝独苗不能折在这儿。”

　　“是吗？”老头笑了笑打开模具，一柄金光灿烂的刀鞘已经成型。他将余下的四颗祖母绿仔仔细细地镶在预先留下的凹槽处，满意地将先前制好的的匕首入鞘。

　　将匕首平放，七颗宝石之间以极细的凹陷连接，正组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在灿烂的晨光下熠熠生辉。不但如此，刀鞘的四颗宝石周围还刻着十分精美奇异的纹路。翻转过来，
　　刀鞘的另一面却只是以流畅的线条浮雕了一朵花苞微张的莲花。

　　一面是繁复的工笔，一面是雅致的写意。司空南星不得不承认，即使没有里面的匕首，这刀鞘也绝对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了。

　　然而此时他管不了那么多，捺着性子问道：“前辈做完了？可以走了”

　　老者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司空南星立刻欺身上前，扛起他施展开了轻功，一下就飞到了等待已久的船上。

　　司空南星出了一身的汗，只觉得那面具贴在脸上十分难受，简直令人透不过气来。

　　他去掏腰间的手帕，一错手摸到了凌霄令，顿时咯噔一下，拽住闭目养神的老头急急问道：“前辈，凌霄令带了吗？”

　　“没带啊。”老头眼睛都没睁。

　　司空南星面具下的表情都要碎了，他欲哭无泪地让船夫掉头，赶紧回去拿。

　　“骗你的，带了。”老头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晃了晃，“年轻人下次做事不要那么急躁，要看准了再行动。”

　　司空南星气得仰倒，骂人的话已经冲到了嗓子眼。但是他看到老头手上那把匕首，心里默念道“救命的，救命的，忍着，忍着”。

　　一上了岛，司空南星又以同样的姿势扛起老头，直接一路飞到了场地中间的高台上，果然看到自家兔子面具的徒儿和一个男孩被绑着手，缚在中间的柱子上。

　　他内心顿时炸开了花，暴跳如雷地冲到台子上。

　　金枝玉叶的公主从小娇生惯养，就算到了他这里吃过最大的苦也就是晒晒太阳爬爬山，什么时候被人像牲口一样绑在柱子上过？

　　司空南星动了真怒，声音便如流水凝成寒冰，砸入在场每个人的心中：“各位，我近日研制出一种新的毒药，沾到一丝便全身抽搐一个时辰而死，名为牵机。”
　　他掏出一个小瓶打开盖子，“各位说，若是我随便那么一泼，能泼到几个人呢？”

　　“师父~”清瑶见师父宛如天降神兵一般落在自己跟前，顿时鼻子一酸，声音也带了哭腔：“师父救我，刚刚他们说要处死我们俩。”

　　“谁敢！”司空南星挡在她面前，环视了一圈人群。

　　“两位先别激动，我们正在商议这个事情。”一位主持大局的长老见他一上来就剑拔弩张的，忙上来说和道：“并未说要处死他二人。”

　　司空南星不管他，自顾自地砍断了清雅和将邪手上的绳子，两人急忙回到自己的师父身边。

　　司空南星牵着清瑶的小手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一边替她揉着手上的淤青一边不咸不淡地开口道：“开始吧。”

　　众人都惊掉了下巴，真是见过护短的，没见过这么护短的！
　　这架势哪是大家审他徒儿，分明是他在审大家嘛。无奈医者在江湖上的地位实在超然，故众人虽不满，却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那杀手组织的首先站出来，“昨日我门下弟子在西边密林中，看着这两人秘密交易，却没有交换凌霄令牌，而且这人身上连令牌都没有。”他指了指将邪。

　　“要我说啊，这私下交易倒不算太严重，不至于处死。”破云话锋一转：“不过嘛，我认为处罚还是要的，比如说在这岛上关三年啊，终身不得再参加凌霄会啊，或者用鞭子抽一顿之类。”

　　“恶毒！”清瑶气愤地喊道：“原来你就是跳孔雀舞那个不男不女的怪胎，你到底遭受过啥不幸啊这么阴暗？你脑子是不是常被屎壳郎光顾啊？”

　　周围人一愣，待想明白过来后纷纷笑了起来。破云一向自诩口舌伶俐，何曾受过这种羞辱，一怒之下就要跳起来。

　　靖雪忙按住他，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那个给清瑶小狐狸的大汉站出来说：“不过是两个小娃娃互相送了个无伤大雅的礼物，怎么就坏了规矩了？”

　　“就是。”和铃也附和道：“昨日那送菜的给我，我还给他银子了呢，这也算私下交易？”

　　“你强词夺理。”破云怒斥道。

　　“你恃强凌弱。”和铃不甘示弱地回嘴道。
　　心想反正自己这养蛊虫的和他们搞情报的又没什么好交换的，还不如卖个好给可能交易的司空南星呢，再加上本来也很喜欢那个活泼机灵的小姑娘。

　　二对二，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

　　这时候阵术和玄术两派，不知道是真的不想表态还是和稀泥，纷纷摇头表示弃权。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第一次参加凌霄会的许怀风身上。

　　许怀风望了眼破云，心想他代表的应该是公子的意思，组织了一会儿语言便缓缓开口道：“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首先，在下认为这凌霄会之所以长盛不衰，就是各门各派严格遵守既定准则。在座各位应该都认可这一点吧！”

　　他环视了一圈，见没有人能提出什么异议，便又继续开口道：他们二人的确私下交换了东西，一样是铸好的锅，一样是做好的药，确实也是这两派的东西，这一点毋庸置疑。”

　　听着那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清瑶的心一寸寸地冷了下去，眼神也逐渐变得没有温度。

　　许怀风不知道为什么小小少女的眼神可以这样冷冽，连见惯了人情世故的自己竟也觉得有些无法直视。

　　他微微转开头看着台上的长老，“规则不可乱，规则中又明确记载不得私下进行交易，因此……”

　　“因此什么？”司空南星霍得站起来，怒视着许怀风：“许公子最好想想清楚再说。”

　　正在此时，许怀风突然听到传音入密，是公子的声音，只有一个字“放”。

　　公子还是来了？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没有见到那个身影。

　　他心里默默地骂了破云一百遍，开弓回头箭，难于上青天！
　　但再难也得上啊！他只得微笑着又开口道：“因此我认为，此事的重点就在于判断清楚，他们两人交换东西的行为，是否应当判定为私下交易。”

　　众人大跌眼镜，破云简直要吐血，不知道自己兄弟怎么说变卦就变卦，连个预告都不做。

　　“虽说定下的规矩不可违背，但我想顶这条规矩前辈的初衷，应该是控制各顶尖门派之间交易的量，不至于让江湖乱起来。我看这口锅和这些金创药虽然材质好，也不至于就乱了江湖了。”怀风心里一阵恶寒，直道幸亏戴着面具，否则饶是自己脸皮再厚这会儿也得红得透出来。

　　“哦？”司空南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伸了个懒腰坐下来，“坐久了还真是有点累，得站起来动动才比较舒服。你继续说。”

　　众人内心喊道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怀风又不急不缓地说道：“我认为，他们二人若只是互换生辰礼什么的，恐怕不能算坏了规矩，顶多是小孩子不注意，没有说明白罢了。”

　　将邪打量了他一眼，腹诽道你又有多大，就说我是小孩子。

　　这时那杀手头领不服气了，站出来指责道：“许公子不要忘了，正是上届凌霄会规则严明，处置公允，你才有了参加的机会。”

　　“我当然没有忘记。”怀风自然不怕跟这类糙汉斗嘴：“但即便现在我又被逐出，照样可以找到其他富有的商会来。可若司空神医再不参加，诸位又有哪个可以找出替代者来？难道要凌霄会永无医毒两派？”

　　这一席话掷地有声，连阵术和玄术两派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司空南星满意地舒了口气，想着这小子若有诚意，偶尔让几个药铺与他合作合作也无妨。只有清瑶，眼神再未暖起来，始终冷冰冰地盯着怀风的面具。

　　那杀手头领还欲再说。

　　和铃早就忍不住了，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一个武艺高强的杀手头子，老是盯着两个半大孩子做什么？是不是你自己私下跟人做了交易，要取他们性命啊？”
　　说罢拖着长长的尾调说道：“我看呀~该好好查一查你们才是~”

　　“你！”那杀手头领气急败坏地站起来。

　　“都住口。”台上的老者声如洪钟地喝道。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把司空南星和将邪的师父叫出来，请他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空南星正中下怀，取出怀里属于医道的凌霄令，并一些奇珍药材，以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开口道：“我徒儿就是交易了，并不是交换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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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好霸气！
另外看来贺兰珏同志火葬场的第一捆柴已经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