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睡前小故事》黑泽空

1、第 1 章

　　传说，深渊底下沉睡着巨龙。

　　这一日，睡得正香的巨龙被从天而降的不明物体给砸中了脑袋。
　　所以，它醒了。

　　黑暗之中，巨龙睁开一双澄澄发光的眼瞳，看向那个砸中自己脑袋之后就一路顺势滚至眼前的不明物体，在看清不明物体真实面貌的瞬间，竖长的瞳仁倏然紧缩！
　　——那是一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青年。
　　巨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哦，我那不知身在何处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伯伯姨姨，你们看到了吗！
　　是个人类！
　　此时此刻我的面前居然出现了一个人类！
　　天呐！他真娇小可爱！

　　——假如巨龙会说人话，大概这就是它的内心活动了。

　　巨龙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似乎处于昏厥状态的青年。
　　青年没有任何反应。
　　巨龙再次伸出爪子戳了戳青年娇小可爱（对它而言）的身躯。
　　青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巨龙收回爪子，呼出了一口满是遗憾的鼻息。
　　这一口鼻息硬是把青年拂得原地翻滚三圈半，生生从昏厥状态被震回了清醒状态。
　　青年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疼得呲牙咧嘴地发出了宛若新生的惊叹：“哦，我的上帝！我居然还活着！这太不可思议了！”
　　目睹了这一幕的巨龙又哼出了一口满是欣喜的鼻息。
　　“吼——”
　　不算太响的动静在空旷的岩洞中被放大了数千数万倍，吓得刚“死而复生”的青年一蹦三尺高，手足无措地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看着眼前小可爱这充满活力的模样，巨龙乐弯了双眼，兴奋地拿爪子刨了刨地，内心由衷发出第一百零一次的感叹。
　　嗨呀，人类真可爱！
　　巨龙忙不迭从自己身下扒拉出珍藏已久的财宝来，推到青年跟前，试图和他拉进距离。
　　没头没脑地被送了一堆闪闪发亮的山石珠宝，青年反倒冷静下来了，他对着巨龙指了指那成堆的财宝，又指了指自己，问：“给我的？”
　　巨龙听不懂人话，但瞧着青年的模样似乎不像是喜欢，于是又从身下扒拉出了一些存着过冬的瓜果来，也推到了青年的跟前。

　　这个小可爱一点也不贪图我的财宝！他是我见过最单纯不做作的人类！
　　不过，小东西没准是饿昏了才会掉进来的，我该给他些吃的才对。
　　不知道这些东西人类能不能吃的呀？
　　——巨龙一边投喂青年，一边这样想着。

　　人类当然能吃。
　　青年这下更确定了，巨龙在“讨好”自己。
　　它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青年稍微放心了些，随便挑了个还算新鲜的果子，原地坐下啃了几口，含糊不清地对巨龙道谢。

　　巨龙伏低脑袋，趴在自己前爪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青年小口进食，不时发出愉悦的低吟。
　　早听其他年长有故事的龙说过，人类是一种特别可爱的生物，今天一看，果然特别可爱。
　　不知道能不能养呢……
　　嗨呀，好想养一个人类。

　　青年填饱肚子，抬头对上巨龙炯炯有神的金瞳，忽然就觉出了几分窘迫。
　　他从没被人这样热情地注视过，更别提盯着他看的还是一头活在传说中的巨龙。
　　青年站起身来，掸了掸自己脏得不行的衣服，在巨龙极具压迫力的目光中，开口说道：“谢谢你给我吃的，我得走了。”
　　巨龙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并听不懂人话。
　　青年尴尬地挠了挠头，不用想也知道巨龙听不懂人话，于是他选择直接转身离开。
　　看着青年远去的身影，巨龙失落地垂下了脑袋。
　　看来它跟这个人类是有缘无分了。

　　——距离这个念头才过去不到一天，青年就再度出现在了巨龙面前。

　　青年迷路了。
　　更正确一点，应该说是深渊底下没有路，他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离开。
　　于是他只好回到洞中唯一的活物面前。
　　尽管那是一头语言不通的巨龙。

　　再次见到这个娇小可爱又充满活力的人类，巨龙高兴得睁大了眼，熟练地刨出瓜果对青年进行投食行为。
　　青年确实有些饿了，也不推拒，就拿衣服擦擦果子，张口吃了。
　　也许是洞里太安静，又或许是青年实在想要个倾诉的对象，他一边吃着巨龙投喂的瓜果，一边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青年是个有理想的新晋骑士兵，就职第三年，不知为何，仍是没能同周围人打好关系。
　　或者应该说，是周围人不屑于同他一个乡下来的小兵打好关系。
　　作为一个骑士兵，职责是保卫国家，同周围人关系不好算不上什么大事。
　　青年经常这么开解安慰自己。
　　直到家人重病，急需钱财治疗，然而青年微薄的收入根本不足以支撑治疗费用。
　　团中没人愿意帮助他，家人又需要照顾，无奈之下，青年只能回乡下去照顾家人。
　　就在回家路上，不幸翻了马车，他和滚落的岩石一同坠入了深渊。

　　——以上说的这些，巨龙半个字也没听懂。

　　巨龙仍是趴在自己的前爪上，微微歪着脑袋，看似认真在听青年的倾诉，实则只是觉得人类的声音还挺好听。
　　青年一番话说完，手中的果子也只剩下了核，洞里一时安静得连水滴落下的细响都听得清。
　　巨龙疑惑地睁开了眼，金灿灿的眼瞳在黑暗中似乎能发光。
　　——小东西怎么不出声了？
　　巨龙甩了甩尾巴，伸爪戳了下青年，乍一下没留意力道，直把青年戳了个人仰马翻。

　　青年满脸懵逼：？？？？？

　　巨龙满脸期待：小东西再叫唤两声来听听？

　　双方沟通不成立，青年稀里糊涂地被戳翻了，又稀里糊涂地撑坐起来，揉了揉自己被巨龙尖爪戳痛的地方，委委屈屈地嘟囔了一句：“你干什么……”
　　如愿听到青年的声音，巨龙开心地又抬爪戳了几下，戳得青年左闪右避，高声喊叫起来。
　　“干什么！别戳了！好痛的啊！我要生气了！”
　　被巨龙追着戳的青年一时恼火，狠狠拍向了巨龙朝自己伸来的爪子。
　　这一巴掌，力道虽是微不足道，但却意外地使巨龙停下了动作。

　　——要是仔细看，没准还能看出巨龙脸上的惊讶。
　　当然，身为人类的青年并不能看出来龙脸上有什么表情。

　　巨龙像是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惹火了青年，连忙把爪子收回肚子底下掖着，试探性地拿脑袋去蹭了蹭青年那不足它爪子尖粗的小胳膊。
　　它小声低叫了一声，硕大的金瞳一眨不眨地望着青年。
　　——我能养你吗？
　　那一声低叫约莫是这个意思。
　　——以前总听其他养人的龙说人类多可爱多可爱，我也想养一个。养你好不好呀？
　　巨龙很是真诚地左右甩摆着自己的尾巴。
　　——我有好多好多的宝贝，我还有吃不完的食物，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巨龙刨了一爪子的财宝出来，推给青年。
　　——你别怕我，我不欺负你。

　　最后，青年还是留了下来。

　　没办法，他不知道怎么出去，可不就只能留下来了嘛。好歹留下来有巨龙投喂瓜果，饿不死。

　　巨龙栖身的岩洞很是空阔，足够它在洞里现场表演一个原地起飞三百六十度空中转体再托马斯旋转落地。
　　青年在洞中生活了几个月，他发现巨龙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消失一阵子，回来时就带着些许财宝和新鲜的瓜果。
　　收藏财宝是巨龙的爱好，而新鲜的瓜果则是青年的口粮。
　　青年到底是难以习惯漆黑一片的岩洞，想要让巨龙带自己出去，奈何双方言语不通，实在没法交流需求。
　　思前想后，青年决定还是采取行动来让巨龙理解自己。
　　他手脚并用地爬上巨龙的身躯，全程没有受到任何反抗，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骑到了巨龙的背脊上。

　　——殊不知，巨龙早在青年摸索着试图爬到它身上的时候，就兴奋地暗暗磨起了爪爪！
　　嗨呀！瞧瞧这个活泼的人类！他今天竟然要爬到我身上跟我玩呢！
　　养了这么久，终于把这个小可爱养熟了！等会儿我得控制着点，可不能把背上的小可爱甩飞出去了！

　　巨龙皮肤粗糙无毛，青年虽然骑到了它背上，却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将自己固定住，以免巨龙展翼，自己落地。
　　娇小的人类坐在巨龙背上琢磨了半天，只想到抱住巨龙脖颈这一个办法。
　　但巨龙个头特别大，大到青年伸展双臂都抱不全它的脖颈。

　　巨龙扭过长长的脖颈来看坐在自己背上的小可爱，眯着一双金瞳欢欢喜喜地长叫了一声。
　　——来来来，小可爱，我今天就带你去见见其他龙，让它们好好看看你！

　　“飒”地一声，巨龙展开双翼，缓缓起飞。
　　风声在空旷的岩洞中回荡，一龙一人就这么飞到了空中，飞出了深渊。

　　久违的山河风景映入眼帘，青年内心尽是难以言说的激动。
　　谁能想到他不幸坠入深渊，居然还能重见天日，而且还是骑着巨龙出来的。
　　他看着巨龙朝着自己的国家飞去，正惊喜巨龙竟然明白了他的心意，下一刻，就见国都在自己脚下一闪而过。

　　青年：？？？？？？？？
　　青年：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们这是要去哪？？？

　　巨龙并不知道青年的内心活动，它载着自己好不容易养熟了的小可爱，直直飞向附近的龙巢，挨个儿叫醒沉睡的龙，强势给它们晒了一波人。
　　青年还没从与国都擦肩而过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巨龙带着去到了一个又一个的龙巢，遭到了一轮又一轮无情的围观。

　　青年：这头巨龙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我从它背上下来？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家？在线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