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巴奇追忆》南舸

2、第二根冰棍半价

　　婴儿王二小肉嘟嘟的，一动不动地躺在婴儿床里。已经14个月了，王二小还不会翻身。王大山靠在一旁的沙发椅上，喝着茶。姜美丽则急匆匆地走来走去。“大山哥，边上沁沁姐说刘家肉铺今天打折，我得赶快去买点！”“哎呀，到小小喝奶的时间了！”“啊，忘了忘了，厨房还炖着汤呢！”

　　自从结了婚以后，姜美丽整日泡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有了王二小更是奔波。

　　“你歇歇吧，这汤不喝也罢，不要累着你自己了，你要想喝，我给你煲。”
　　姜美丽停下脚步，走到王大山身边，“大山哥，你真好。”
　　“来，你坐下，我给你揉揉肩。”王大山站起身。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做饭给我吃的样子，满屋子的烟，你哭丧着脸。”王大山轻轻揉着美丽的肩膀。
　　“大山哥，你是想说我现在变得厉害很多了吗？”
　　“不是，我真希望那一天咱家的厨房能炸了，能绝了你辛苦做饭的念头。这两年，我的味蕾很是受苦啊！”王大山温柔地带着假笑说道。
　　“呀，大山哥，舌头怎么了？我还是给你盛碗汤来吧，王婶说这汤可有营养了！”
　　“啊——不用不用，还是我给你煲汤喝吧！”
　　“不不不，大山哥，我已经出师了，保证我煲的汤跟你煲得一样好喝！”

　　不过，虽然在饮食上受了些苦，王大山对自己的婚姻生活很是满意，没机会出去闯又怎样。

　　萨拉巴奇星球上，一般的孩子到了一岁会走路，到了两岁会开口说话，到了三岁会说脏话，等到他们搞清楚三个苹果值六块钱，两块钱买一根冰棍，三块钱能买两根冰棍——因为第二根半价的时候，安装在公园里的探测器立即将信息传给沙漠尽头的分局，由分局派人来领走孩子。这时，思骁德公园就会上演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三厘米一拉手，五厘米一回头的送子远行大剧。送走孩子以后就剩下“老夫老妻”静静等待死亡了。

　　所以，王二小到了5岁还不会走路是件多么令人羡慕的事。等到王二小18岁的时候，思骁德公园只剩下他一个待送走人员了。他成了整个公园的“宝贝”。100户人家几乎都绕着他转。集市上，“哎，听说了吗？二小能从0数到2了！”“是吗？去年还只能从0数到1呢！”

　　每个周末在礼堂集会的时候，姜美丽就成了中心人物。起初大家还做祷告，然后听姜美丽讲王二小的趣事。不知哪一天起，周末就成了姜美丽的故事专场。

　　姜美丽很是激动，于是每天都拿着小本子记录。王大山虽然对此行为感到很没营养，但想到这是大伙们为数不多的期待了，也会帮着纠正美丽本子上的错别字。

　　王二小智力如此低下是他没有想到的，当初他还以为凭借他的基因，王二小或许5岁就要被送走了。看来真的是过了时辰结婚就不吉利了。

　　终于还是等到那一天。
　　等到王二小被判定可离开时，分局的人早就走光了，只剩下一个老头，那老头可懒了，他不愿意去接王二小，于是他拟了个通知让人开车送王二小到分局来。说来也奇怪，王二小还没搞懂两根冰棍是多少钱的时候，就学会了驾驶王大山的小货车——当然只会直行和刹车。

　　王二小二十岁生日后一周，按规定得离开思骁德公园。
　　刘青山一早就屁颠屁颠跑过来，想看这最后一出别离大戏。
　　可王二小一家安静得很，除了刘青山也没有其他人来围观。姜美丽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王大山轻轻摇着圆蒲扇给她扇风。
　　刘青山一瞧真没劲，正要离开，背着白布包的王二小从房间里出来。
　　刘青山一下子就乐了，“嘿，小小，不，二小哥，你起啦！”
　　王二小：“嗯。”
　　“二小哥，我可要考考你了，两根冰棍卖多少钱？”
　　王二小不假思索地说：“5块钱啦！”
　　刘青山转头看向王大山：“大山哥，二小还是傻，怎么是5块钱呢？”
　　王二小：“你才傻吧，青山小弟，最近星际通货膨胀，冰棍涨价了，一根两块五，没有第二根半价了！”
　　刘青山哇地一声哭出来，掩面离去。
　　至此，刘青山呆在他的屋子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王大山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东西都理好了吗？”
　　王二小：“嗯。”

　　姜美丽睁开眼，一脸倦容。王二小二十岁生日第二天，姜美丽就病倒了。
　　病了的她，反而没以往的傻气了。
　　姜美丽柔声问道：“东西都带齐了吗？”
　　“带了。”
　　“衣服呢？”
　　“妈，布包装不下。”
　　“多拿一个袋子不就好啦。”
　　“哦。”

　　王二小转身又回房间。出来时左手中多了一个袋子。
　　王大山走到王二小身边，用力拍了拍王二小的肩膀，“二小，小货车已经停在门口了，方向正对着分局的位置呢！爸就不送你去了，我得陪着你妈。”

　　“嗯。”王二小点点头，右手不住地搓着白布包的一角。
　　“别怕，车一出去就是沙漠，没人，踩着油门，抓紧方向盘就行。”
　　“嗯。”
　　“妈，我走了。”
　　姜美丽眼眶湿润，“到了那边，记得找媳妇啊！”
　　王二小坐进驾驶室，抓紧方向盘，右脚踩着油门。
　　“爸！车子怎么不动啊！”
　　“你这傻帽，钥匙没插！”

　　半个小时后。
　　姜美丽：“大山哥，你说孩子到了吗。”
　　“就他那傻样，估计得开两小时。别管他，别管他。”王大山端来刚熬好的滋补汤，“来喝汤。”
　　姜美丽扭头，一言不发。
　　“好，我去打电话。”

　　“对对，他自己开车去的，孩子小，估计开得慢。”
　　电话另一头，老头不耐烦地扯道：“二十岁还小孩呢！要不是你家孩子，我早就回去安度晚年了，知道吗？”
　　“是是是，劳烦孩子到的时候，给回个电话……”
　　“嘟嘟嘟——”
　　王大山合上电话，“这老头脾气真臭！”

　　五个小时后，王大山接到老头的电话。
　　“你儿子已经到了。”
　　“好，好。”
　　“跟你爸告个别。”
　　“爸，我走了。”王二小微微哑着喉咙说道。
　　“嗯。你在大星球住下了，记得要赶紧去换身份证，还有……”王大山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啰嗦过。

　　分局，王二小合上电话。
　　老头拖着行李走近，“说完啦。”
　　“嗯。”
　　“那咱——呦，瞧你身上的沙子，怎么头发上还有血呢？”老头端着眼镜仔仔细细看着王二小。
　　“啊，我不知道。”王二小顿时惶恐，双手抓着布包的带子，连忙向后退。
　　“对了，你不是开车来的吗？车呢？”
　　“啊，什么？”
　　老头摆摆手，“算了算了，知道你傻，走吧走吧。”
　　老头领着王二小穿过一道回廊，来到了一扇银光闪闪的大门前。
　　老头从衣服口袋掏出一张卡，在大门前扫了一下，大门开启。
　　一束光从门外闪进王二小的眼。
　　“啊！”王二小倒在了老头的行李箱上。

　　“醒醒，醒醒！”
　　王二小睁开眼，眼前朦朦胧胧一张脸，脸的主人一直说着“醒醒，醒醒”。
　　王二小揉揉眼睛，定睛一看，竟是老头，他吓得往后倒，“砰”地一声撞到星际火车的玻璃上。
　　“啊，疼！”
　　老头不带感情地揉了揉王二小的脑袋，“你这小胆子。这是介绍信，收好了，等会会有人来带你，你把信给他，有什么要求都问他。”
　　王二小将信放进布包。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伟大奇妙令人尊崇的星际总控局到了。请您……”广播响起。
　　“小傻子，我到了，待会跟我戴一样徽章的人来找你，把信给他，记住吗？”老头指了指自己左胸上的星际徽章。
　　“记住了。”
　　“舱门即将打开。”
　　“小傻子再见！”
　　“老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