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莫问》满江雪

71、花冠

　　傍晚的时候，苏邢特意冲了一个澡，洗去一身的血腥味，才出来。

　　“怎么样？”

　　苏邢坐到饭桌边，正好赶上饭点：“龙头还没有开始审，先在边上晾着，他带的人我今日都审完了，他们知道得不多，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挺奇怪的。”

　　苏邢拿出一份供词递给杨青辞：“朱厌，也算是龙头的心腹之一，他说这几年龙头总是让他护送账房先生去金陵做采买交换，打点关系，运送的东西都是些他从未见过的华丽珠宝。”

　　“金陵……”杨青辞忽然想到什么。

　　“朱厌觉得这件事不重要，倒是供认得快。白芦十八淀暗地里做水匪生意，有些金银珠宝倒是不奇怪，只是白芦十八淀势力在浙广一代，怎么还需要去金陵打点关系？”

　　“这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杨青辞沉思一下道，“今年花朝节的时候，我和雪竹也在，花朝节上的芙蓉花神林久娥，戴了一顶预制的贡品象牙花冠，会不会有所关联？”

　　杨以仁也想起来了：“是了，当时大家都看到那顶象牙花冠，不过距离太远，并不太确定。林久娥，出自金陵林家，也算是金陵新贵，还真的说不定有关联。”

　　苏邢念道：“金陵林家……倒是一个突破点。还有白芦十八淀这个账房先生也要查。”

　　“文松先生还在白芦十八淀，让他找个机会把这个账房先生绑起来，最好不要惊动其他人。”杨青辞道。

　　郑夫子点头：“好，文松办事细致，放心给他就是。”

　　“至于金陵林家，我们就亲自去一趟吧。”

　　苏邢道：“好。白芦十八淀那边，我会让风雨楼的人接应，等这边龙头开口，我就去金陵和你们汇合。”

　　商量好了，第二日刚刚见到苏邢的杨青辞又兵分两路，带人去金陵。到了金陵就是王之薇的地盘，王夫人热情道：“你们先前住过的院子，我已经吩咐人到扫好了，你们就只管住着！”

　　“叨扰夫人了。”杨青辞客气道。

　　“什么叨扰不叨扰的，都是自家人，难得来趟金陵，让之薇带你们四处玩玩！”怕走漏了消息，杨青辞到金陵也只和王家人说是游玩。

　　王夫人还想说什么，被王之薇打断：“母亲，有什么事晚点说，我还有事找先生呢！”

　　王夫人看着女儿娇俏得脸，只能叹气：“你这孩子！”

　　王之薇朝王夫人做了一个鬼脸，拉着杨青辞就走，边走边小声道：“青辞，你让我去查的事 ，我已经查过了。”

　　林家是金陵新贵，兴起时因为前些年荡帝心血来潮让各地敬献一批器具，林大人不知道哪里寻来了一套晶莹剔透毫无瑕疵的琉璃盏，一时间俘获了荡帝的心，也安乐抚州大人的心头之患。

　　“林家这几年进贡的都是些难得一见的新奇玩意，据说是因为有一房亲戚是做生意的，得来这些宝物。”

　　王之薇看着大大咧咧，做事却是细致，将这几年林家出现的宝物都列了下来，一件件稀世珍宝，价值万贯，却无迹可寻。

　　“将这些宝物传信给苏邢，让他省省，看看这些宝物会不会是和白芦十八淀运来的同一批。”杨青辞道。

　　杨以仁点头：“好。”

　　“林家那位亲戚的来头，你可有查过？”

　　王之薇拍拍胸脯：“我怎么会没有查过？此人名叫林金元，林久娥唤他一声叔叔，曾经做过贩卖私盐的生意，后来官府查的严，据说就不走了，后来做的生意就杂了，什么都沾一点，林家起来后，林金元的生意也跟着起来，金陵城遍布都是他开的元宝阁，如今送礼都兴挑元宝楼的奇珍异宝方显面子。”

　　“元宝阁？既然生意做得这般大，找货源应当也容易一些吧？”杨青辞对生意上的事情了解不多，问道。

　　作为艰难最富庶的金陵王家嫡女，王之薇对这些倒是很了解：“确实，树大招风，别说我们来调查的，有一些眼红想分一杯羹的人都很多。我研究过，如今可以查出来的元宝阁的货源，一条是江浙窑厂，一条是湖广一带，还有一条是来自北上。”

　　“北上？”杨以仁奇怪。

　　王之薇点头：“确实，这一条路最为神秘，还记得林久娥的那个象牙花冠么？这种逾制的东西像极了皇宫的贡品，我怀疑可能和长安有关系？”

　　杨青辞食指关节扣了扣桌面：“长安这条线交给风雨楼来查。”

　　“是了哦！”王之薇眉头展开，“原以为这条线最是难查，都忘记我们朝廷有人啊！”

　　“那我们重点查一下剩下两条线，窑厂这条不如交给我？”杨以仁自荐，“父亲这几年喜欢捣鼓瓷器，时常亲自去窑厂，和各个窑厂都很熟悉，我查起来也方便些。”

　　“那我就查湖广这条线，这条线倒是明显指向了白芦十八淀，可以和文松一道查。”郑夫子当仁不让得接下了另一条线。

　　王远跟着杨以仁走，宋游行自然和着他师父一道，“那我和之薇就在金陵等你们消息，再好好查查这元宝阁。”

　　翌日，王之薇就带着杨青辞到了金陵的元宝阁总阁。

　　王之薇和林久娥相看两厌，但表面还是金陵贵女好闺蜜，她带着朋友来元宝阁挑选首饰也不稀奇。

　　“你们就只有这些首饰么？”王之薇皱着眉头看着掌柜的拿出的流光溢彩的首饰，还是嫌弃道，“我朋友成亲，若只是送这些，我这金陵王家嫡女的名号是不需要了。”

　　杨青辞抿了一口茶水，静静得看着王之薇发挥，显然挑刺和买东西对于见惯了好东西的王家嫡女可太简单了。

　　“王小姐，自然是不止这些，知道您要来，我们还特意给您准备了别的！”掌柜笑道，“我已经让人去取了！”

　　“这只百花争艳绒花冠，将百种花做在一顶冠上，每一种都不一样，每一种都在上面，花冠一圈是十二花神的花样，其他百花环绕。”

　　“这一对桃花绿玉耳饰，翠色青白，白色的部分剔透晶莹，绿色的厚重浓郁，自然形成桃花样。”

　　“这顶百鸟牡丹冠更是来历不凡，是从太原那边传来的样式，据说是前朝玉真君后人亲手拿出的图样，就是玄宗令天下能工巧匠打造的拿顶百鸟牡丹冠！”

　　杨青辞觉得这三样首饰都很漂亮，百花争艳冠花儿不俗，艳丽非凡；桃花绿玉耳坠浑然天成；最后拿顶白鸟牡丹冠更是让杨青辞眼熟。

　　然而王之薇还是不满意：“就这些？”

　　掌柜愣住了：“王小姐，我们东家也是费了大力气才拿到这些东西，更是与这位小姐极其相衬！”

　　王之薇嘟嘴：“也就这对耳饰可以拿来送人，我朋友平日打扮清丽，这百花争艳绒花冠她不喜欢，至于这百鸟牡丹冠——”王之薇不屑得撇嘴，“如今你们都能拿到一顶，想来已经有不少人戴过了吧？”

　　掌柜无奈：“王小姐，这花冠全江南也就这一顶，图样捏在太原朱家手中，更不会外传！”

　　王之薇不听，一脸不耐烦：“久娥一直夸自家的东西好，原来不过如此。”

　　提到林家，掌柜的表情凝固了片刻，赔笑道：“不知道王小姐到底想要什么？”

　　王之薇挑眉：“久娥花朝节戴的那个冠？我送人，怎么说也要送这样的吧？”

　　“那顶冠只有一顶，便是林小姐那顶！”

　　听着掌柜的话，本来是报着探查目的来的王之薇，大小姐脾气瞬间上来了？什么叫只要林小姐一顶？她愿意给林久娥脸面，那时她的福气，她堂堂金陵王家嫡出大小姐，还有拿不到的东西？

　　“元宝阁大概是不知道我王之薇的名字吧。”王之薇冷哼一声，拉着杨青辞就要走，杨青辞心中怀疑，之薇这是在逼掌柜？

　　王之薇：不，我只是被他们挑衅到了！

　　掌柜心中焦急，王之薇在金陵贵女的地位，那是初出茅庐的久娥小姐远远比不上，得罪了她，半个金陵的生意那是不用做了！

　　“小姐请慢！前些日子刚刚到了一件宝物，还没准备上架，我让人拿来给小姐看看。”

　　“哼。”王之薇还在气头上，“看来如今我王之薇在金陵是不算什么了，竟然还藏着东西不给我看？”

　　掌柜求饶：“小姐饶命啊！这新到的宝物才到，便是我们家小姐都还没见过！”

　　“林久娥没见过？”王之薇回头，终于消了点怒火，“我倒要看看什么宝物，藏得这般深。”

　　等了一会儿，终于两个小厮合力抬上一件东西。

　　王之薇看着红布盖着的东西，语气依旧是不冷不热：“我倒是要看看什么东西还要这样装神弄鬼的。”

　　“这件东西，小姐肯定没有见过！”

　　红绸掀开，是一件螺钿梳妆匣，黑漆，用金粉做草丛树木，用各色的贝壳做花朵，五彩斑斓拼出一副画面，画风凌乱而又秩序，华丽而又压制。漆器王之薇家中就有很多，但是这种工艺贴金贝壳工艺，倒是闻所未闻。

　　掌柜看见王之薇眼中的神光，有些得意：“这件宝物，全后周也找不到第二件，这工艺可是海外兴起的新样式，名叫莳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