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乱世惊闲梦（9） ...
-
方远站在四合院低矮的房门口。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石头台阶下，拿着文件，正跟方远对接着工作。
时值下午五点，简宁川刚走进屋，对这不知道是方远秘书，还是合伙人的背影，觉得相当眼熟。
那人已经转过身来，看见他了，笑道：“宁川，好久不见呀！你可真是大隐于市啊，这地儿真不错。”
“哦，原来是梁师兄，哇真是，越长越帅，越长越年轻了。你这几年，是不是偷偷跟魔鬼做过什么交易。”简宁川和粱煜东握手。
“哪儿话呀！再好看能超得过你吗？你现在可是全京城各类小故事小八卦里，出现次数最多的人了啊。”当然，这多亏方远上次在慈善晚宴那一闹腾的功劳。
粱煜东十分热情的握着简宁川的手，如果不是方远站在旁边，他估计已经来了个熊抱了。
方远打断他俩准备促膝长谈的热络劲儿，对粱煜东说：“行了，我们谈得也差不多了，你就回去吧。”
简宁川其实也松了一口气，哪有俩男的互相恭维对方长得多好看的呀，再夸下去，他自己也受不了了。
简宁川挽留说：“要不进去坐会儿？虽然没什么好茶，椅子板凳白开水还是有的。”
粱煜东笑道：“不了不了，再留估计有人就该削我了。”
简宁川实在也不想留他，不是不欢迎他，是现在自己和方远的关系，别扭着呢。粱煜东如果真进屋坐下来，那场面，仿佛方远和自己就是一家人，正在接待一名来做客的旧识。
方远关上门，先开口解释道：“我和粱煜东合伙在国外开了一家做进出口贸易的公司。我跟他交代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简宁川瞬间以为自己找到了方远的命门说：“你再在我这儿呆半个月，估计你公司就得黄了。不见投资人，不见客户，我不信所有事情都能交给别人干。”
方远给简宁川倒了一杯水，放桌子上，说：“我已经把汽车公司的职位辞了，至于我自己投资的公司，黄了就黄了吧。”
汽车公司的职位，本来就是方远他爸硬要他任职。这家世界一百强的外企，主要的财政营收都来自华夏，跟方父有一些利益往来，方远就算是放在公司里的中间人。
当然方远在任的时候，也没少替自己谋划，捞了不少好处。现在要走，谁也拦不了他。
方远把水递给简宁川，说：“再说，钱财名利都是外物。这世界上没什么比得上你重要。”
方远最近不知道哪根经脉被打通了，情话张口就来，不要钱地对简宁川狂轰滥炸。
简宁川脸皮历来不薄，接过水杯，又放回桌子上，说：“那麻烦方总为了我，把您所有的财产都捐给公益基金组织吧。我替所有留守儿童，流浪猫狗，珍稀动物，提前感谢方总的大恩大德。您可真是世界上万中无一的大好人。”
“现在还不能捐。我要是什么都没了，你肯定不要我。等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了，我马上就捐。”方远走近简宁川，低声问：“小川，为了天下苍生，请重新爱上我吧。”
“你可得了，我心有所属了。”简宁川推开他，正好按在他绑了绷带的手臂上。
方远痛呼出声，作势要倒，另一只手迅速半搂在简宁川肩上，仿佛如果他不借力，他马上要倒在地上。
这货绝对是故意的，明明看见简宁川伸手推他了，还专门侧过身，让他的手正好压在自己伤口上。再说，他昨天受伤的时候，都能忍得住痛不叫，现在自己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却反而引得他惨叫出声，太做作。
简宁川明明知道他只想趁机靠近自己，却看见他手臂上洁白的绷带，真的又开始渗出一丝丝殷红。伤口破了。
“方远，你现在变得好不要脸了。”简宁川无奈叹气，这伤口是昨天他救自己时留下的，现在他故意卖惨，吃准了他会心软。可是他搞错了。
简宁川找出医药箱，摆在方远面前，说：“里面有绷带和药膏，自己换了吧。”
方远没管地上的药品箱，说：“你心有所属了？是谁，我马上找人做掉他。”
简宁川嗤笑道：“佛祖啊，我要出家了。你再在这里待一天，我马上去庙里面受戒剃度。你要做掉佛祖吗？去吧，上天去吧你。”
方远说：“你要真去出家了，我就拆了他的佛像，砸了他的破庙。出家了也没关系，没地方待了总得还俗吧。”
简宁川看出来，方远把他的一切冷嘲热讽，都当做打情骂俏。再跟这种无赖吵下去，没什么意义，简宁川转身回了卧室，把门一砸，砸出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怨气。
方远看着闭上的卧室门，心里发苦。他又能怎么办呢？
简宁川现在是个油盐不进，滑不溜手的泥鳅，他装过深情，卖过苦，什么英雄救美，苦肉计，他都用了。简宁川仍然对他只有一声冷笑。
他明明天生脸皮薄，却非要演出一副死缠烂打的钢筋铁骨，演成一个没脸没皮的无赖。不然，怎么才能靠近简宁川一点呢？
简宁川忙活一天，倒在床上生闷气，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他再次睁眼，太阳已经将半个身子塞进地平线里了。这时的光线暧昧不清，是一天之中最梦幻的时刻，也被叫作狼狗时光。
（狼狗时光，意思是太阳即将落山的这个时间段里，前面走来一只动物，你判断不清，是狼还是狗；如果是狼，你就被吃掉了；如果是狗，古时候的人，就会把它抓回去吃掉。一切善恶真假，危险或安然，都变的模糊了。）
窗户外，方远正在大杂院里私自搭建的公共厨房做饭，身上仍穿着多年前简宁川为他买的那件蜡笔小新绒线衣。
他一个身家上亿的官二代，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下，竟然从容熟练地翻炒锅里的菜。
芫爆里脊的香味已经引得对门的东北女人，出来望了好几眼了。
简宁川盘腿坐在床上，望着方远忙碌的身影，心里顷刻宁静。他们像是又回到曾经的青葱时光里，方远正在厨房做着他最爱的菜，而他唯一的烦恼是明天的考试自己还没准备好。
这五年的劫波仿佛只是他慵懒午后不小心打了个盹，做了个噩梦。现在他睡醒了，这座城市没有一点变化，而属于他的一切都还在这里。
方远装完盘，转身看见简宁川醒了，隔着窗户对他说：“去洗个手吧。吃饭了。”
简宁川面无表情起床，走到客厅，桌子上已经摆了两道菜，炸牛排，海米拌芹菜。
方远端着盘子进来，又帮简宁川盛了碗饭，说：“我再去煮个汤，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吃着。”
简宁川像是睡懵了，木讷地没有说话，站在门口，看着方远切碎鸡胸肉，准备煮西式的奶油鸡茸汤。
他家里这些食材都是没有的，简宁川除了喝酒，对饮食几乎没兴趣。
想不到方远窝在他这里一天，家里竟然添了这么多出这么些东西。
加湿器，香氛器……电器也买了不少。现在快递已经停运，方远铁定又是支使手下人干的这些事。
方远转身见他在看自己，又冲他点头。
简宁川回过神，啪，将门关上，从里反锁。方远没有钥匙进不来，在外面敲门。
简宁川丝毫不理，心里有舒坦不少。他把窗户也关上，拉上窗帘，盯着桌子上的菜，生理性地咽了咽口水。
但他扭头到卧室，用手机准备点外卖。
乞人不食嗟来之食，他简宁川不吃方远碰过的东西。这是原则问题。
让他敲吧，敲得不耐烦就得走了，总不能真任由他在这里过夜。
我靠。简宁川拿着手机，突然意识到，快递停运，送餐小哥也被遣返回老家了，没人送外卖了。
方远不再敲门，真的消停了。
简宁川想着客厅桌上的菜，又咽了下口水，展开了一场思想上的拉锯赛。
吃吧，再不吃要凉了。
不行不行，要有原则。
吃吧，方远很讨厌，但是菜是无辜的，不能辜负了大自然这样美好的产出吧。
不行不行，不想浪费，可以喂狗啊。
简宁川纠结半天，还是动了筷子，给自己找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毕竟这附近没流浪狗。
这个时候，门又响了。简宁川包着一嘴饭，整颗心都提起来。
“小简呀！关着门干啥？赶紧给我打开，我来借瓶醋。”是隔壁老太太的声音。
简宁川松了口气，将门打开。
方远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撑开门缝，溜了进来，站在简宁川身边，无辜地看着他。
老寡妇嘴上吊着一根黄鹤楼牌香烟，一看就不是她自己舍得买的。
方远才来一天，竟然就把人家贿赂了，而且送的东西正投其所好，不知道他是早有预谋，还是观察能力强。
老太太笑着，露出嘴里瓷白的假牙说：“你说你干的什么事儿，好不容易有个朋友来串门儿，还杵厨房给你做了半天饭，这得多铁的交情啊？”
简宁川刚刚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差点被噎着，咳嗽几声说：“这我雇的一钟点工，现在也到点儿了，我给他开咯，您就甭管闲事儿了。”
老寡妇不屑地撇嘴说：“哪有长这模样的钟点工？我老太太又不傻，今天中午我就看见小方了，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到咱们这儿体验生活来了呢。”
“小方啊，以后要常来，我们这儿永远欢迎你来。”老寡妇脸上又挤出亲切的笑容，本来想拍方远的肩膀，实在是够不着，退而求其次，拍了拍他手臂。
方远点点头说：“谢谢奶奶，我可能就住在这儿了，以后不走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就说你得留下吧，真好，小简也有个伴。我一直说他租着么大个房子浪费，你看对面东北那两口子才租一间房，他一个人就租了两间。你住下来就正好了。”老寡妇大喜过望地安排道。
方远老老神在地点头：“您说得对。”
简宁川无语：“您二位说相声呢？一个逗哏一个捧哏，搞笑啊。我好像才是这房子的主人吧。”
老寡妇和方远同时望向他，眼神仿佛闪烁着不解。
老寡妇直接无视简宁川，对方远说：“哟，到点儿，我那电视剧要开播了。我先回去了。你们吃完饭早点儿睡吧。”
方远送客关门：“奶奶慢走。”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乱世惊闲梦（9）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