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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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一个清瘦的身体亦步亦趋往这边行来，时而侧眸看看别的教室，时而低头研磨脚下的光景，前方的等待终是在最末的时刻才让她有所察觉。
陆转倚靠在画室后门的墙边，操手打量着摇来的蒙西，一如惯常，姿势闲闲散散，是他本来的模样。
蒙西一瞬惊咋，窝在衣兜里的手悄然一攥，神情淡开，眉微蹙起“你怎么在这儿？”
“不可以吗？”见蒙西来的方向便知她这会消失的缘由，长久以来，可是第一次在画室里寻不见她的身影，是明显有些难言的意味。
蒙西站定在不远处，使两人间隔着一段熟悉的距离，话间已将陆转上上下下打量过一番。最近班里的谈资些些荡进脑海，有些事在她心中开始明朗，却更是让她为之惊惶。手心脚底的汗竟然在寒冬透出丝灼烧的热度，左边肋骨里包裹着的某处用力揪起，似拉扯般的钻骨之痛，那些传闻已了然于胸。
但见蒙西望着自己许久无言，论了解，自是知道她必定又沦陷在了自己的世界，或许已琢磨出了些小九九。于是，陆转也不再多想，放下手臂，轻提口气，几步来到她身边，不由分说拽住她的手腕，往画室带去。
“去收拾下东西，我有话跟你说！”陆转在画室门口松下蒙西的手，晚间课后画室里残留的三两个人已不约而同往这边瞧来，陆转止住脚步，恰知分寸的停留在门外等候。
画室角落里的任施艺看见了门边处的陆转，漠然咧嘴，轻巧的弧角，压低在画间的面容看不真切其中意味。
艺术班里大多已知陆转是何人，若要直接挂钩想到的便是任施艺大胆告白的对象，然而绝无一人能将他和蒙西关联在一起。
宋毅德早已将俩人在门边的稍许亲昵看得一清二楚，回想这一年多来，他眼里的蒙西对他几多冷漠、几多疏离。
他曾设想过万般可能，现下却有些不愿直面此时此刻在这两个看似毫无关系的人之间萦绕着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光景。
“哥们，麻烦让一下！”这似乎是一种本能，驱使着宋毅德敌视的心思发酵。
陆转自是知道他所站的位置不碍他半步，面前人为何而来意图再是明显不过。
陆转脚跟定下，眼神变得犀利深邃，恍然间竟是高出了宋毅德半颗脑袋的高度，又因长期体育锻炼，身体坚朗强壮，气质间又确是少了些少年气的，姿态更是高了许多。
宋毅德不甘下风，顶一下双肩，自认傲骨的苍狼，眉目几分不屑，是强打的镇静，“让一下，没听见吗？”
陆转嘴角斜挑，不发一言，转而越过他的头顶看向画室某处，坚毅的面具瞬然揭下，脸色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蒙西屏息踏出画室，没及看宋毅德一眼，那闪躲的模样让陆转有些不悦，转眼再看这找茬之人时故意又添了几分不好惹的冷凝。
冬夜，寒风透彻，刮过耳旁，冰凉，即使她躲在陆转身后，也终不能幸免。
脖间是他强势为自己套上的深灰色围巾，鼻息处皆是她熟悉的他的味道，没有那股厌恶的烟草气，蒙西在后座里偷偷的笑开了。
陆转载着她从校园里冲了出来，如离弦之箭，又似逃难，躲过了校卫的严查，只听得见甩在身后被远远抛却和无视的怒吼。
不是灯火通明、不是青天白日，谁能瞧见自行车后满颗脑袋深深埋进厚围巾里的面庞呢？
蒙西的心跳紧张到差点跳出胸膛，那一刻，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果然，逃学逃寝这件事在陆转的强势胁迫下又变得自然而必不可少了。
许久后，她才慢慢平静下来，可感知之下，却觉陆转丝毫未减车速，比之忐忑变作害怕，时速已然超越她所能承受，“喂，你慢点！”蒙西拍了拍陆转的后背。
“你说什么？”陆转邪笑，左手彻底松开刹车，自行车滑行在长长的下坡路上，速度越来越快，蒙西被惊得环紧陆转，丝毫未觉亲昵。
“你慢点，我还不想死！”蒙西抬起脖子，更靠近他的耳朵，却未顾及这个姿势让她更加将他环得亲近了。
“怕什么，我陪着呢！”陆转是吼开的，但留了几分余地，笑容爬在脸上，肆无忌惮。
昏昏沉沉的路灯下一闪而过两个身影，时而颀长，时而短滞。
蒙西将半张脸又裹进了厚实的围巾里，嘟囔着，“谁稀罕……”。
小小的声音被她有意藏起，陆转却听见了，不知为何，即使耳边有呼啸而过浓烈的山风，即使她的声音再轻，他也能稳稳的抓住！
“去哪？”蒙西又问到，话间，回头忐忑的看了看远处的十四中，除了地处最高位置的高三部还灯火通明外，其余已然暗下，山顶上的亮光，像照进她心底的利剑，十七岁，她又逃校了。
“扶稳了，下面坡陡！”
蒙西再次用力环紧陆转的腰，这一次她更加靠近他了，脸不再埋进厚厚的围巾里，而是贴上他的外套，凉，可心底却暖着。
每个人的青春里似乎都有一个关于“逃离”的故事，那其中的主角或许不是正在回忆着的自己，不过却没关系，兴许那时惶惑、忐忑、惊措，可长大后才觉，青春里即使没有阳光，不是雨后，逃离的那天也一定被覆上了彩色！
广告牌的光照亮了半个小区的天，黑夜里沉沉浮浮的云染上了光的颜色，女生坐在阳台上，腿顺着围栏的空隙悬空伸了出去，踩着湿漉漉的空气，毛孔骤然收紧。
“坐垫子上！”陆转递过蒲垫示意蒙西。
“1、2、3！”俩人一同喊起口号，蒙西伸手拉住围栏，用力撑起身体，陆转寻着空隙顺势将铺垫快准狠的塞到她坐下。然后，彼此默契的相视而笑，夜里，声音被传得远远的，划破了宁静长空，笑声不淡却更浓烈了。
陆转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的侧脸，还有傻笑的模样，似要将她望进灵魂深处。
“把腿伸出去，感受一下20楼的冷空气！”
陆转看着她，没有动作。
“快呀！”
无奈，他也只好拿手笔画一下围栏间的空隙，然后将指尖量出的宽度比上自己的腿，蒙西立马明白过来，表面故作阴翳，转头却又坏笑起来。
“吃水果吗？”
“不吃，有点凉……”
蒙西话还没及落音，陆转便利落起身回了房间，返回时，手里多了一床夸张的棉被。
他将棉被紧紧的裹在她身上，那臃肿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憔悴的狗熊，打量一番后甚是满意，又回转身走了。
再出来时，便见他一手拿着热水壶一手拿着两个工艺杯，杯子像教堂里五彩五棱的玻璃，攥在手里独特又美丽，加持夜光，颜色更是撩人。
蒙西捧着水杯瞧了许久，杯面是凹凸不平的，但是握在手里却是格外舒服的，即使热水滚烫，但隔着杯面，握在手心里的温度却意外的浸出刚刚好的温度。
而后，她把脸埋在杯口处，热水的雾气蒸腾起来，将她的脸晕上粉红和水汽，温暖席卷而至，借着楼前闪亮的广告牌，她的模样被他看得明白。
“看什么看？”蒙西偏起一只眼，回看陆转，语似不悦，实则不然。
“看你像个傻子呗……”陆转将他杯里的热水一饮而尽，随后放在身边，裹紧外套，调闹着。
看着陆转高大的身子因为寒凉缩在一起，她有些不忍，伸手拉开被子一角，问：“加一层？”
陆转漾开笑容，偏头靠向栏杆与她同视，却只是微眯眼睛，不着痕迹的轻摇头。
蒙西不感意外，嘴边裂开弧度，眼清透。
深沉的夜因为那块巨大的广告牌变得五彩斑斓，因为它的光，他能将她完全收进心底深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喜欢这个杯子吗？”
“还行。”
“以后常来。”
蒙西看他，无奈，不知该作何反应，情绪一时间变得复杂难言，“我是住校生。”
陆转撇嘴，顿了很久才又徐徐开口：“你没有什么想问我吗？”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语气。
蒙西伸出杯子，他顺势端起水壶又添上大半杯，“不是你说有话跟我说吗？”
陆转嗤笑，浅浅的，随即不经意的挺直背，轻咳，“任施艺喜欢的人是吴庆！”
“哦……”
“她就是想来折腾我，让我告诉她吴庆在英国的联系方式。”
蒙西狐疑，“你给了吗？”
陆转摇头，微不可闻的轻声叹息，在寂静的夜里，他的神情突然就变得有些沉重，“吴庆不想给她。”
蒙西看着陆转脸上一晃而过的难言之隐，随即不再想问询下去，若深，自己便会身陷囹圄，若淡，又何故再去探寻。
“哎……好久不见梅姨，有点想她做的尖椒鱼了……”蒙西扬起脖子看天，长长的感叹。
“是吗？”陆转深邃的眼眸定在蒙西身上，霎时间，那眼神直让她觉得耐人寻味。
“尖椒鱼啊！你不想吗？我记得你那天可没少吃！”
“你从那么早就开始关注我了？”
“为了条鱼跟三岁小孩打架，你不觉得难忘吗！”说完，蒙西禁不住笑，看着陆转脸上的晴朗转阴，亦是忍俊不禁。
夜越来越深，俩人东一段西一句，似乎都已经聊得忘了时间，阳台上奔涌的冷空气已经席卷过每一丝空隙，但他们却不觉寒凉。
彼此存在与隐没在对方的世界里近四年，之间的话题只难得这一次没有锋芒相对。
忽然，广告牌的灯光熄灭了，夜彻底暗下。
瞬间的黑暗，眼睛不得视物，蒙西本能的伸手在空中乱抓一气，悄然落进了一张温热的手里。
“太黑了，我看不见，你去开灯。”她轻推陆转的手掌。
“等等……”他握了握她似是柔弱无骨般的手。
“等……什么……？”蒙西不知。
“别乱动，看着我。”
“什么也看不见呀……诶…你别动，好像能看见了……”
“傻！”
“怎么你能看见？是狗眼吗？”
“骂谁呢？”
“你刚还骂我了呢！”
“蠢！”
“狗眼！”
“笨！”
“狗眼，狗眼！！”
十七岁的你想要感谢什么？是陪你跑圈、排队打饭的朋友；是同你一起沉默、欢歌、笑闹的闺友；是给你快乐、领你逃学的异路人；还是授你知识、日日严苛教导你的老师？
十七岁的你想要感谢什么？对蒙西而言，是知足、梦想和重逢！
十九岁的你想要感谢什么？对陆转而言，是遇见、勇气和重逢！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