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为何那样》小禾吉

39、一生画眉（三）

　　这实在是让人为难。

　　燕泊兰穿好衣服，急匆匆地敢往四喜堂。

　　王成喜正在和管家赏着圃里的花，扯着话聊。

　　燕泊兰进堂叫了一声他，“王公公。”

　　王成喜转过身，看到是她，脸上立刻挂起兴高采烈的笑容，“燕令主，您可来了。”

　　“今晨陛下醒后，称太虚天子楼里的老祖宗们托梦告诉他了件事，有关于您的喜事。陛下一听急的哟，还没用早膳就急急下了一道圣旨，让咱家给您送过来。”

　　“咱家要先您报喜，圣旨是按照仙者的旨意给您和小南安王赐婚。哟，燕令主，您说这来自上天的赐福是不是个大喜事。以老奴看呀，可真是最好不过了。”

　　仙者的旨意像是一种古老的信仰，在大懿就是金科玉律。

　　王成喜作为皇上身边的贵人，得知要告诉燕令主这种能让人笑到合不拢嘴的好事时，主动请缨。

　　一来，是仙者的旨意百年难寻，通传这等好事，怎么着也能赚得燕令主的一二分亲近；二来，天命赐婚那可是想都想不来的荣耀，不仅当事人好运，自己能沾沾喜气，说不定这种难得的运道哪天就救了命呢，多好的事啊。

　　想是这么想，可当王成喜看到燕令主逐渐铁青的脸色，却还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决定。

　　得，这个差事眼见着要砸手里了。

　　“燕令主啊”，王成喜脑门应景地冒出两颗冷汗，“这个你看，不只是仙者的赐福呢。咱家可听说，燕襟老爷子递出话来说他很满意，也想看令主早日成亲呢。”

　　“您看看……”，他这一番话说下来，发现燕泊兰不仅是脸青了，就连她的嘴也白了。

　　他感觉后背一凉，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坏事了。可话说到这份上，是他自己得意忘形谁也怨不得，不仅不能停，还要一气说完。

　　王成喜堆着笑，颤巍巍继续道，“这可不是大好事嘛。”

　　没人应他，整个大堂的人都夹着尾巴，低头做人。

　　无他，燕泊兰大概是情绪上头，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力，一不小心泄露出一星半点。这一点，就让在场的人喝了一壶的，俱是感觉压力极大。

　　“仙者之赐福，长辈之寄托”，燕泊兰顿了顿，“此福沉厚，此托深切，实为人之大幸，然……”

　　她视线扫过王成喜，“我心有所爱，无福消受。”

　　圣旨还在精致托盘上盖着，还没打开，而燕泊兰不想给它打开的机会了。

　　她神情肃穆，敛起衣摆，端正地跪下，对着圣旨行了大礼。

　　三跪九叩。

　　“大懿受仙者百年庇护，四海升平，五谷丰登，皇家仁君代出，黎民百姓得以安居乐业，是民之福也。仙君一番好意，必有考量。但因系臣心有所属，实在不能误他人家贵子，故而不能接受。

　　今泊兰无端拂仙君好意，实为大罪之行。若有触犯仙君之处，意欲降罚于世，望高抬贵手，勿要惩戒大懿。此我所为，罪人泊兰愿一力承担。”

　　她行完礼，又珍重地冲西北凉城的方向叩了一首。

　　“祖父，是泊兰不好，执意要忤逆您的期盼。泊兰自幼就是一个莽撞性子，没少给燕府、给您找麻烦，直到泊兰入了天询监，我们燕府才得以消停。

　　在天询监，泊兰也没有给您丢脸。我听师傅的话，跟着他勤勤恳恳学习法术，只为将来能为大懿效忠。兄弟叔伯们俱是征战沙场的豪杰，你们在外戍边，稳定边疆。我跟从朝中众位前辈，战战兢兢稳固大懿，减少内患。”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一刻放松过，为得是不丢燕家的脸，为得是不因为自己的差错给大懿带来灾祸……”燕泊兰思绪从她这四世短暂略过，瞬息间回顾了自己的百年时光，“可我也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遇见他之前，我从来没意识到我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遇到他后，我成了真正的人。”

　　燕泊兰行完礼，整理好情绪，缓缓站起身。

　　她将衣摆的褶皱一掸，像是拂去心中的不郁和苦楚，然后话锋一转，嘴唇颤抖着吐出了六个字。

　　“恕臣，拒不领旨。”

　　王成喜其实在她一番动作之后，就隐约猜到了她的想法。

　　噫，可是真的发生了他还是很想哭。

　　虽然燕令主为心上人强行拒旨实在令人感动，可他已经年过半百，不是一个容易被爱情感动哭的小伙子了，他只想说，完了完了，这下自己的差事是实打实的办砸了。

　　“王公公喝了茶，就回去和陛下禀明吧。至于后面，我会亲自到陛下面前领罪，不会给公公难做的。”

　　王成喜脸皱成了一朵迎风盛放的菊花，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了。

　　“那，那咱家还是不喝茶了，先回宫禀明此事。至于令主……”

　　他小碎步走上前，在燕泊兰肩膀旁小声地说，“令主只要好好和陛下服个软，然后去太虚天子楼里好好赔个罪，想来就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咱家也会在陛下前美言几句，争取将此事消弭于无形，令主不必过于担心。”

　　燕泊兰是天询监令令主，在大懿也是跺跺脚抖三抖的人物，料想陛下和燕襟老将军也不会多多为难她，至于仙者……仙者心胸宽广，只要见证了令主的诚心，必然也不会降罪的。

　　燕令主的大腿好抱，他才不要墙头草随风倒，说放开就放开。

　　说罢，王成喜眼神炯炯，努力传递善意。

　　燕泊兰垂眼看着他，知道他的意思，也明白其中多少有几分真心，闻言便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公公。”

　　于是，王成喜带着自己的一对侍从，燕泊兰带着自己的一对家仆，两队人向燕府大门走去。

　　一时间，气氛又恢复了轻快和睦。

　　王成喜和管家讨论起花卉的种植秘法，丫鬟和侍者讨论如何在主子政务繁忙时迅速投喂。

　　燕泊兰自己一个人晾着，盘算着送走王成喜就去书房拿密令，火速进宫假借赔罪之事，去天询监开启四方灵阵，找到弘钰。

　　动作要快。

　　她盘算着阵法的运行时间，若是一块灵石可以支撑四方灵阵运转两个时辰，而一个时辰可以搜查一百里见方的土地。若是要搜寻完整个大懿，按照大懿的方圆需要的时辰是一个数字，那耗费的灵石便是这个数字的一半。

　　以此类推，燕泊兰在心中默默计算十三洲的方圆，将十三洲的方圆算出为一个数字，那时辰是……灵石是……

　　她卡在最后一步，正要算出最终的结果，却被正前方碰地一声巨响打断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