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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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柏林身上酒气扑鼻，淅淅沥沥小雨翻松了石径小路两侧的青草地，带起浓郁的泥土气，可这也硬是没盖过住她身上的味道。
记得前几年她还没出去的时候，就经常去找沈谒。
沈谒这个人不抽烟，但是喝酒。有莫立辙组局，每月里总有几次聚会会跑到沈谒的别墅去办。
她去得频繁了，就总是容易撞上。
私人的局，她粘着沈谒也不太好，所以每次问了好，她就会带着大学的作业到楼上去，要不就是在书房里打游戏。
如此反复几次，几个大老爷们大概对她有了印象，一次聚会准备的时候碰上她，就叫了她过去。
沈谒那时候有工作在公司，等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跟莫立辙几个哥儿熟络，坐在牌桌边上喝得醉醺醺的。
她忘了当时沈谒的表情，就记得最后自己是撒着酒疯被他扛上的楼，第二天宿醉着在泳池看到他，他的锁骨和手腕上，突兀地多了两个牙印。
而那之后，沈谒就严令禁止莫立辙让她沾酒。
愣愣伫立了一会儿，柏林看着那浸在伞底阴影下的坚毅面容，第一反应，立刻拔步后退。
看出来她想跑，沈谒皱眉，手里的伞一倾，她就被带前了一步。
踉跄碰进他怀里，阴暗覆盖，她仰头，沈谒的面目咫尺放大，几乎鼻尖碰鼻尖。
柏林耳廓血红，双颊也溶着粉，分不清是喝醉的酡醉颜色，还是心潮涌动。
她僵硬在沈谒的视线里，像一只被狼咬上了脖子的野兔，在狼没下决定之前，不敢动也不能动。
好在，沈谒很快问了话：“多少？”
柏林屏着气，别开脸：“四杯果酒。”
沈谒双眼微眯，忽然一笑，在她耳边问：“那你抖什么？”
“……？”柏林遁着他的视线一低在身上，顿时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打抖。
她和沈谒对视三秒。
“……我冷。”
借口硬的她自己都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近年气温回升迟，可三月初怎么也有近十八度左右。而她体温偏低这事陆欢也记得，早上就准备好了薄大衣。
眼下她头戴贝雷帽，里面一件针织长袖一件长裤，脚上还踩着一对马丁靴，几乎是全副武装式的装备，就算降温下了雨，那也不至于到“冷”的地步。
望着沈谒脸上的“你继续编”，柏林实在扛不住，兔子耳朵肉眼可见地耷拉了下去。
紧闭着眼，柏林满心都是“完了”。
鹌鹑似地窝在伞底盯了脚尖好一阵，柏林等着“小叔叔”发表的长辈训话没出现，眼前的人往后撤了一步，放开了沉重的晦暗，让亮光涌了进来。
她奇怪地抬首，入目是沈谒高大的背影，黑色的西装拉明了他宽阔的肩背，收束而下的线条凸显了他的腰线。
柏林最好他这腰，这会儿为美色所惑，时隔久矣她又冒出了当年的想法——
想趁沈谒不注意抱上去。
但她很快拉回了理智，因为沈谒正带着她往酒店里走。
路过大堂的时候，前台站着酒店的经理，见沈谒折返，他几步上前，看了她一眼，点头哈腰地问：“沈董，十点了，要给您送夜宵上去吗？”
“不用。”沈谒直接带她走过去。
经理大概没看出来，又几步跟上来：“那客房……”
沈谒停在vip电梯前，扫了眼那位经理，周身生人勿进的气场明显已经开满，但不知道是对方太迟钝，还是沈谒常年冷脸让人失了眼色，经理还搓着手等候发号施令。
沈谒可没什么照顾打工人的好心。看电梯显示到了一楼，柏林舔了舔唇，在沈谒开口以前，拉着沈谒走进了电梯。
“不用，需要什么，我会给前台电话。”伸手拦在沈谒身前去摁了关门，柏林想起什么，在关门之前又对经理补了一句：“我和沈谒见面的事不要外传，谢谢。”
经理在她和沈谒之间来回看了一会儿，神秘的微笑了一下，点头保证。
电梯门关上了。
柏林退回沈谒身边，沈谒垂着眼冷淡道：“你跟徐朗宁见面不顾忌，到了我这里，孟柏林——你偷情？”
柏林霎时一怔，好半天，她晕乎乎地弯下腰，凑到沈谒面前，指了指自己问：“小叔叔说的是，我和你吗？”
沈谒没有回答这个宛如废话一样的问题。
柏林沉思了片刻，跟在沈谒身后走出去，才低声说了句：“偷.情也得互相喜欢才叫偷.情。”
前面的沈谒步伐微微顿了顿。
拿着遥控调高室内温度，他侧头看了眼沙发，“坐下。”
柏林应了声，人坐在沙发上。
俄尔回神，她抬眼四顾了一圈，蓦然发现眼前的景致不一样了。
Vip套房，灯火通明，没有暗角。
“这不是我的房间。”
柏林被酒精延长反射弧终于回归，“不对，小叔叔怎么还在这儿？”
比起这个更重要的还有：“汉延酒店怎么是邺时的产业？”
邺时不是一直做地产和金融方面吗？
她趴在沙发上，脑袋上仿佛顶着一排问号。
她说沈谒怎么知道她住在哪里，明明剧组人员的住所是高度保密的，良陈也不可能泄露她住址，听到经理那声沈董，她才总算是明白了。
沈谒拿着毛巾和浴袍从房间里出来。柏林困惑着，沈谒人到了她面前，手指在她上扬的脸蛋下一挑，手里的毛巾就替她擦掉了她眉眼间残留着的雨水。
他的动作极轻，拭去那些黏腻的湿气时，双眼专注地看着她，天生晕红的唇慢慢地抿成一条直线。
柏林盯着他的五官，总觉得另一个长着恶魔尾巴的柏林又要醒了过来，立时猛地一闭眼，接过了毛巾。
“我，我自己来……”
毛巾从手里被抢走，沈谒放下手，将浴袍挂在她身后，而后走进厨房，倒了一杯热牛奶放在她面前，坐在了对面。
“汉延是三年前收购的，对外单挂在我自己的名下，不属于邺时。”解开西装，沈谒把手表摘下，“喝完之后去洗洗，浴室在那边。”
柏林还沉在汉延是国际大酒店他说收就收了这件事里，心想着自己在国外也住了很多次汉延，乍然一听沈谒的话，她忙拒绝：“我回自己房间再……”
“就在这。”
沈谒解开扣子，“等你出来，我们谈谈婚约的事。”
婚约。
柏林立即坐起来，“婚约一定要解。小叔叔，当初沈家和我定下婚约，是因为亏欠和报恩，但沈家已经把我抚养成人，也从来没亏待我，现在一折有了喜欢的人，这婚约就不应该再留着了。”
缓了缓，柏林道：“伯伯把对我比女儿还好，就算没有这一纸婚约，我也依然把沈家人当成我的亲人，我想，伯伯，一折，还有奶奶，大哥二哥，肯定也是同样的想法。”
从她到沈家，沈家人接纳她，包容她，爱护她，她铭记在心。
远走三年，再回到国内，也是因为她的家还在这里。
对峙着，静谧蔓延。
须臾，沈谒靠进椅里。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回家？”
柏林万万没想到沈谒会问这个，苦笑着摸了摸鼻尖，柏林没底气地塌了肩膀，低声道。
“不知道怎么解释……”
三年前，她在法国下了飞机就忽然消失，和沈家人断了联系。
一千一百五十一天，她一个人在美国，度过了三个没有沈家人的生日，拍了一部电影，意外拿下了银熊奖。
获奖消息见报的那天，沈一折辗转联系上她。
她站在公寓楼下被沈一折隔着彼岸时差大骂，电话里，沈一折几乎呜咽。
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听闻沈一折和周宴相爱的经历，她借着电影和解除婚约回到若城，迟迟不敢踏入沈宅半步。
她太害怕面对奶奶的担心和责怪……
看了一眼沈谒，柏林绞着手指道：“如果解除婚约的事要我亲自和奶奶提才可以，等这周剧组开机了，我就会回去。”
“这件事不经过伯母。”沈谒道，“是我不同意。”
柏林暴躁了：“所以小叔叔为什么就不同意？”
她今天一直都在为这个问题困扰，踌躇了半秒，她将所有疑问一股脑倒了出来：“我不明白。”
“小叔叔，你既不同意我和一折解除婚约，早上又对我说了那些话，现在还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深呼吸：“小叔叔应该能从我的诚意里感受到，我已经不会再缠着你了。”
解除婚事，为沈一折。
归国，也不是因为他。
都和你没有关系了，沈谒。
最后一句未说出口的话几乎写在了柏林的脸上，沈谒隔着水杯丝缕的蒸汽望过去，冷淡一颔首：“我知道。”
他转头看向酒店外无星深垂的夜幕，“但我还是不同意你和沈家解除婚约。”
柏林苦恼：“小叔叔，一折他有喜欢的姑娘，那姑娘是若城一医院里的外科医生，他挂着婚约，伯伯那边说不开，他就没法和那姑娘结婚。我挂着婚约，我要是碰上了喜欢的人，也没法……”
沈谒：“徐朗宁么？”
室内气压霎然降低，柏林卡了壳，越想越不对：“为什么觉得是他？”
沈谒凝视着她，冷笑：“不喜欢为什么不避嫌？”
说的是徐朗宁和她同在一辆车上的事。
被他看见，柏林倒不意外。
捏了捏眉心，她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和他的事已经弄清楚了，一切都是误会。至于后面的事情，是我邀请他饰演一个小角色，制片叫我和他一块去吃了个饭，我没喜欢他。想要解除婚约，是为了更长远考虑。”
“除了一折的缘由……”她轻声道，“我总会遇上想要结婚成家的男人。”
说出这句话，柏林都觉得讽刺。
她曾经追在沈谒身后三年，沈谒不喜欢她，总说她会遇到另外的人。
当时她还信心满满地觉得只会嫁给他。白云苍狗，却到她认了会有别人的时候。
无语地扯唇，柏林抬眼，沈谒坐在对面，六年过去，他和她第一面见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举止雅越，清隽冷淡，衬衫上每一粒扣子都被一丝不苟的扣紧，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块神仙。
再看她，就像是个渎神不成的……落汤鸡。
大概是醉意又一次上来了，柏林莫名觉得有点心噎。
撇开眼自己倒了一杯水，柏林拾起杯子，又被叫了一声：“孟柏林。”
她抬头，沈谒眼底墨色和窗外黑夜一样浓重：“保留跟沈家的婚约，不行吗？”
保留跟沈家的婚约，不是保留跟沈一折的婚约。
听起来像是沈谒退了一步，但柏林一愣，顷刻间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眉心骤然拧起，眼框发红。
在眼泪掉出来之前，柏林咬住牙，“小叔叔把我当什么人了？”
沈家婚约，最开始订的是沈家的小辈，也就是在沈家和她同辈份的三个人里挑一个定下来。
大哥沈谨早年出家拒绝了婚约，眼下人在白龙观；二哥沈承瑜感情稳定，和妻子结婚后育有一女；沈一折如今对周宴热血不减，也是奔着结婚去。
放手她和沈一折的婚约，保留和沈家之间的婚约，沈家又没有其他的单身同辈，那这个意思，就是要和沈一折订过婚约、追过沈谒的她，再和沈谨结婚？
柏林三年里都没有流露的过的委屈，在这瞬间化成了一大滴眼泪。
眼泪啪嗒一声落下来，沉如千斤地砸在了沈谒心上。
沈谒一瞬哑然，很久回神，柏林已经抓起包冲进了电梯。
下行到一楼，柏林转到普通电梯前，揉了很久的眼，一声啜泣：“沈谒你就活该单身一辈子变成糟老头孤家寡人……”
骂完，她又觉得沈谒七老八十了也还是帅老头，霎时哭得更加难过。
这个架势吓到了经理，刚准备上去问问，他手才拍上柏林的肩膀，所有光忽然一下消失。
——停电了。
面前的哭声也随之停了。经理拿出随身的小手电和传呼机，对柏林道：“孟小姐不用担心，例行停电，酒店有备用电源，十五分钟后就会恢复。”
十五分钟。
泪迟缓地滚落，柏林呆滞了片刻，突然抬腿往安全通道跑去。她的手包掉落在地，一副耳机随着杂物滑了出来。
“……沈总恢复得很好，但以后最好注意不要去太暗的地方，在黑暗里，沈总就等于失明。孟小姐，请一定要记住了。”
室外，雨点翛时急了。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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