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
-
第2章
沈谒其人，冰冷薄凉，不近女色，在名流圈子里出了名。
早些年间还有人不知死活去接近他，见过他的冷情后，慢慢也消音匿迹，不敢再动这些念头。
六年前，她第一回在沈老爷子病房外见沈谒时，沈一折就提醒过她，离沈谒越远越好。
当时年小，她偏偏不信邪，总以为再冰冷的冰块依旧是冰块，总有一日能迎春消雪，一头就撞上了南墙。
谁知南墙并不为她倒塌，反而是她头破血流，受了他相亲对象的一顿讽刺，狼狈出国。
认清楚自己的地位后，她再没想过沈谒。
同理也没想过沈谒会关注她的现状，以及……
……花边新闻。
哑了好半晌，柏林第一反应就是摆手：“我和徐朗宁……”
说到半路，柏林停了声。
顿了顿，她咽下了没说出来的解释，抱过外套，反问道：“小叔叔从哪儿听说的这件事？”
柏林披上外套，从领口拨出黑缎似的长发，模样乖巧。
这样的乖巧谁看了都喜欢，沈谒却不着色地沉了一下眼。
掩下了将升上来的躁虑，他回道：“沈一折。”
柏林错愕：“他传什么——”
“柏林？”
“谣”字卡在喉咙里，沈谒身后的走廊拐角突然冒出一个卷毛脑袋。
柏林闻声瞟过去，和沈一折正好撞了视线。
“柏林！”
沈一折惊喜，三两步奔过来就一把抱住了柏林，下巴还在柏林头顶蹭了蹭。
柏林被他撞得一懵，额头还被他戴着的叮叮当当硌到，一时又疼又昏，伸手推他也没推开。
沈一折不管不顾，摁着她就是一顿揉头，兴奋得像是一只见了狗友的哈士奇：“我就说听人念我，这么退回来一看果然是你，我不是说了让你在上边等吗，话说这男人谁啊，徐朗宁？”
沈一折抬头，正对上沈谒凉腻如刀的视线。
他一抖，没收住抖出一串“宁宁宁宁”，一把松开了柏林，跟见了阎王一样眼角抽搐：“小叔叔。”
沈谒扫量了他一声乱七八糟的搭配，撇眼：“带好她。”
他进了电梯，往楼上去。
沈一折还没从惊吓里回过神，迟钝地应声之后，才觉得不对：“小叔叔叫我带好你，你又不在上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拨了拨柏林身上的西服，他拧着眉：“还有你怎么回事，你怎么一回来就见小叔叔？你身上这外套，又冲他撒娇让他给你披的？小姑奶奶，你真的是要粉身碎骨浑不怕，要再一声不吭丢下所有人出国一次你才甘心是吧？”
柏林被他叨得头疼：“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低下头，把手机捡回来，能开机，也没碎屏。
解锁进去，联系不上她的陆欢微信短信发了十来条。
她边回边给沈一折说清楚事情原委，然后问：“我要解除婚约的事，你告诉沈谒了，还造谣我是因为徐朗宁才这么做？”
沈一折瞬间装死，拿着手机点点点不说话，哈士鹩立马变成了鹌鹑。
柏林：“我突然觉得坏人姻缘挺有趣。”
沈一折吞咽：“……小叔叔不同意你和沈家解除婚约，你正好有点新闻，我就借来用了一下。”
柏林皱眉，沈一折忙哄：“小姑奶奶，你知道，奶奶特别听小叔叔的话，如果小叔叔不同意，这事别说八字没一撇了，那是想都不要想。”
沈谒的父亲沈恍，是沈老爷子最小的兄弟，他早年叛逆离家，在外建立了邺时集团，年到五十才生下了沈谒一个儿子。
六年前，沈恍离世，沈谒承遗志，将沈恍遗体运回若城落叶归根，并将邺时总部迁回了若城。
沈谒稳重，虽与沈一折父亲一个辈分，但时年怎么说都只有二十四岁。
所以沈奶奶可怜他早年丧母，又得自己一个人撑起邺时，对他颇为照顾，沈谒有什么决定，她也是不论旁别的支持。
“那你也不能……传这种谣言。”柏林抒了一口气，“你说万一奶奶叫我把人带回去怎么办？”
这算是不怪罪他了。
“不会。”
沈一折大尾巴又摇起来：“要不我们上去说？王却那小子你不用担心，他家就一才升上来没两年的小角色，我替你收拾他。”
和他喝酒就免了。柏林晃手，“一回来就碰上沈谒，我现在只想回家待着，我那边没几天开机了，明天还得去开会。”
“我记得你那项目叫《赤雪》吧，这么快就开机？”
柏林点头：“早之前其实就开始准备了，只是临着选角导演忽然跑路，才换了我。”
沈一折困惑极了：“那你还接这摊子。”
柏林眉弯弯，眼里澄亮：“剧本好啊，又是国内的电影。”
沈一折无奈。
柏林这脾气就这样，以前一块看电影，大家都图个乐，她就不一样，一个镜头里能推敲出一整长篇大论。
选大学的时候，周围都定的某某大学金融化学哲学，就她一个人，去若城戏剧大学报了导演。
沈一折：“我听说《赤雪》的联合制作公司好像不是什么大公司，你喜欢，我干脆把剧本买下来，给你组个公司自己拍行了。”
话才落地，柏林就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想说生分的话，但这些年我也麻烦了沈家很多。”柏林说，“以前是没成年，现在不一样。”
柏林的出身不高。母亲早逝，父亲拳击手退役，下来后就给沈父做了的私人保镖。
当年沈父母的车和油罐车相撞，孟父爬出来又拼命回去捞沈家父母，救得沈父一条命，自己却没了。
沈家觉得亏欠她，怕她顾忌生分，又怕外人照顾不好她，就让她和沈家定了婚约，在一个屋檐下和小辈培养感情。
只是谁也没想到，她和沈一折十年培养只培养出了兄弟情，而她喜欢上的人，不是沈家里同岁的任何一个小辈，是她要叫“小叔叔”的沈谒。
回忆着以前，柏林拉了拉外套。
沈一折理解她，招手让前台拿了杯热咖啡给她，瞥了一眼停在外边的黑色保姆车，唷一声：“你这导演待遇这么好啊，公司还配保姆车？”
柏林喝了一口：“我公司才不配这车，我的车让我助理开回去了，我还得叫个车。”
点开打车软件，她瞟了眼保姆车的驾驶座：“不过这司机好像有点眼熟。”
“是么，那说不定你认识。”沈一折靠在柜台边上，要了一沓A4纸叠飞机。
他至今没拿下驾照，名下的车都摆在车库里做装饰，只能陪柏林等车。
纸飞机摇摇晃晃地飞过眼前，柏林等着司机接单，越瞧保姆车越眼熟。
正想着这司机自己究竟在哪儿见过，那条“徐朗宁和银熊奖最佳女导演热聊”的通稿，蓦地从脑子里飘了过去。
目光落在保姆车后面那几辆轿车上，柏林后退了一大步。
沈一折正在折战斗机，不解：“你干嘛？别是你在国外的老相好吧？”
他调侃着柏林，黑色保姆车的车门开了。
徐朗宁走了下来。
他抬头看进了会所的大门。
沈一折按着纸的手一用力，纸被分成了两半。
下一秒，瞠目结舌的他就被差点和徐朗宁对上眼的柏林拉了过去，挡在了面前。
沈一折被她拉到面前，咫尺之间顿时结巴：“我我我……柏林我告诉你啊，我生是周宴的人，死是周宴的鬼，我对你只有兄弟情，你要是用强，我宁死不屈，我现在就咬舌自……”
“闭嘴。”
柏林扯着他的领子挡住自己，偷偷看出去，徐朗宁路过的时候，似乎停顿了一下。
柏林收回脑袋，拉着沈一折的大衣盖住了自己。
徐朗宁走了过去，柏林露出一只眼，看向门外那些从车窗外收回的长枪大炮，松了一口气，一滴水就打在了自己的鼻尖上。
她仰起脸，啪嗒又一声掉在她眼皮上。
沈一折浑然成了个汗人，他一手撑着墙，一手紧张地捏成了拳，脸颈上沁着停不下来的冷汗，面色如土，仿佛见了鬼。
柏林噗嗤一笑：“你放心，如果周宴知道，我帮你解释，她不会怪你的。”
闻言，沈一折脸色反而跟刷了墙漆一样白。
柏林好笑：“你怕什么，周宴也不在这儿，就算在这儿，这也是能解释明白的，我跟你……”
沈一折撑在墙上的手颤颤巍巍地收下来，指向了徐朗宁过去的方向。
指那儿干嘛？
柏林转头。
沈谒站在旁边，冷眼看着她和沈一折。
柏林笑容倏地顿在脸上，腿一软，差点就栽了下去。
沈谒把她捞起来，睇沈一折：“另有所爱？”
柏林现在的感受相当复杂。
得知沈谒看见了一切，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心虚。
她还不是小辈做错事被长辈抓包的虚，而是在外看美女大腿，结果一转头发现老婆盯着自己很久的虚。
但她明明早就放弃沈谒了。
柏林懊丧着自己这惯性，说明道：“这件事绝对不是小叔叔想的那样，我和沈一折是事出有因……”
沈谒冷哂：“事出有因就亲了？”
他眼风掠过沈一折的脸，气压凝沉，压得沈一折话都说不出来，不断摆手否认。
换在往常，沈一折是好歹能挤出几句话告知真相，但今天的情况，实在不是他能解决的。
解释没亲，就是他拿徐朗宁骗了沈谒，回头就是沈谒和沈奶奶混合双打；解释亲了，那就是柏林脚踩两只船，他明知柏林做的不对，不单不劝还插足，虽然也可能是徐朗宁插足……
反正不管哪个，前后都是死……
沈一折眼带希冀地瞅着柏林，企图她能找出一线生机。
柏林眼角都没给他：“没亲，我是为了躲徐朗宁。我跟徐朗宁没有关系，之前柏林电影节上还因为和他聊了几句搞出了绯闻，刚刚徐朗宁走过去，我看见有狗仔，就借沈一折挡了挡。”
沈一折：“……我命休矣。”
柏林瞪他，要不是他拿徐朗宁撒谎，也不至于变成这种情况。
她是不想再追沈谒，却没想让沈谒以为她是这种品行不端的女人。
所以，这绝对绝对不是她余情未了。
是原则问题。
柏林自我催眠。
柏林握着沈谒的手臂，头微微地垂了下去，低着眼睑，嘴里好像还振振有词。
沈谒从上看下去，隐约听到一点，微微倾唇。
柏林瞄到，有些失神地眨了眨眼，忽然沈谒一偏首，唇角那一点点笑意就消失了。
那边有人？
柏林探头，骨节明朗的五指兀地按在了她的后脑上，把她往自己怀里摁了下去。
清冷的草木香水，尾调是冷淡又克制的鼠尾草味道。
额头抵在他锁骨上，柏林局促地醒神，刚想把沈谒推开，沈谒却死死扣住她的后颈，让她动弹不得。
“别动，徐朗宁过来了。”
柏林一顿，余光往边上一瞥，一双限量版球鞋正正好闯入眼帘。
端量着沈一折和沈谒，徐朗宁目光最终回到了柏林身上：“抱歉，请问是孟柏林小姐吗？”
还真是徐朗宁。
柏林眨了眨眼，觉得沈谒大概会找个借口辩称不是，毕竟他身份在那儿，就算徐朗宁有什么怀疑，也不能把她从沈谒揪出来。
这么一想，柏林信任地拉住了沈谒的衣角。
沈谒缓缓一顿，几秒后，他看向徐朗宁，淡淡说：“不好意思，我妻子现在身体不舒服，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联系我妻子，可以去邺时集团找我。”
“——？”
空气里像夹了霜，让时间都被冻得静止了。
柏林凝固成了一座雕像，沈一折良久伸手，摸了摸他自己的耳朵。
徐朗宁不敢置信，“妻子？你是……”
“鄙姓沈。”沈谒轻轻环住柏林的腰，“单名一个谒。”
徐朗宁惊异：“孟柏林是沈总的……”
柏林迷茫又愕然地抬头。
沈谒一句否认都没有。
对着徐朗宁微微沉首作别，他挡着柏林的脸径直走出会所，司机已经等着了。
丢下惊讶的徐朗宁，沈一折跟着两人上了黑色宾利，坐在副驾驶。
沈谒和柏林坐在后座，一人一边，柏林靠着车门，拿着手机低着头，看了沈谒一眼又一眼，欲言又止。
沈谒亦什么都不曾说，接过司机递来的文件袋，等车出了路口，他才问了一句：“回沈宅？”
柏林小声：“禧府小区南门。”
顿了顿，她小心谨慎地用眼角瞥他。
会所里的事，虽然他没解释，但她还是有些想问的。
可沈谒似是有临时文件需要签署，拿出文件后一直凝心在工作上，中间喝水的时候，喉结缓缓滚动。
柏林顺着吞咽的动作看下去，沈谒白色衬衫的的扣子系到了最后一粒，手腕上的两枚钻石袖扣也扣过了眼，只露出带着裴丽腕表的一截锐利的腕，和他十指修长的手。
悄悄地偷看着，沈谒交叠的长腿动了下，搁置在文件上的钢笔一路咕噜掉落在她身边，沈谒伸手来取，柏林立马转头，等沈谒收手的时候，她本来想问的话，一句也问不出来了。
司机朝着地址开，等到了门口，柏林逃也似地下了车，又折回来准备把外套还给沈谒。
沈谒：“你不冷？”
出会所的时候雨才停，车上又飘了一会儿小雨，她里面那件吊带裙子是早上赶飞机的时候随手套的，堪堪才过膝。沈谒这么一提醒，她好像确实有点冷。
动作停下，柏林说：“那我下回再还给小叔叔。”
沈谒颔首，取了把伞递给她。
沈一折看了外面一眼，那雨下得真大，跟没似的。
柏林看都不敢再看沈谒，接了伞就快步进了小区。
等柏林没影，沈一折拉开后座车门，坐到沈谒身边，“小叔叔，我呢，不是故意骗你们的。我跟柏林这么多年，情分不到，是没有缘，真在一起肯定是一对怨偶。所以，您别告诉我爸和奶奶，等婚约解除了，再说，行吗？”
沈一折双眼含泪：“您瞧我大哥二哥都这么叛逆，当年柏林的婚约，就是因为他俩自身的原因才落到我身上，要是再让我爸知道这事是因为我，小叔叔，您真想看你侄儿英年早逝吗？”
沈谒似乎思考了一会儿，片刻后，他同意了。
“不告诉大哥，可以。”
沈一折仿佛看到了希望的蜡烛亮起光芒。
然而冷酷无情如沈谒，直接往烛火上直接浇了一盆水。
“至于解除她跟沈家的婚约，再议。”
沈一折哭丧着脸：“为什么啊，小叔叔，你说我跟柏林做兄弟还可以，做夫妻，那不得弄死对方啊……”
沈谒：“因为不一定是你。”
“？”沈一折没听清楚，“小叔叔说什么？”
沈谒没回音，手指解开袖扣，恍惚间似乎牵了牵唇。等沈一折眨眼再看，沈谒低眼，眼角的那颗泪痣缀在冷白皮上，冷冷孤垂。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2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