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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他 ...

  •   咚的一声,鼓鼓囊囊的包袱砸到墙角把站着愣神的野草彻底砸晕。

      院墙那头发出细细碎碎的响声,不过片刻,光秃秃的墙头上蹭上来一个同样光秃秃的半大和尚。

      和尚骑在院墙上,四下鬼鬼祟祟看了遭,像个贼。

      光头贼确认周遭情况后毫不迟疑蹦下墙头,动作快得带风,托着一脸的傲气,像极了百姓口中劫富济贫的无影大侠。

      大侠多半武功了得,造诣非凡,飞檐走壁无影腿那是信手拈来,反观这个“大侠”,也就那架势做得像模像样,双腿一着地就破了功,像个没装满的麻袋腿歪腰还塌。

      假大侠拖着不利索的双腿拎起地上的包袱抬脚就走,走了没两步,左右晃荡两下无力瘫坐在地上,压瘫一堆无辜的小草。

      “了清师兄?”一个圆脑袋从半开的门板中间钻出来,正是了慧。了慧缩着脑袋耸着肩,胳膊上还挂着个包袱。斗大的包袱挂在他敦实的身上,像头狗熊拎着颗白菜,跟闹着玩儿似的。

      瘫在地上的了清脑门儿一紧,心道他翻墙扔包袱就是不想带上了慧,这下好了把自己摔成个半残人还没能甩掉,这运气……

      可能是没睡醒眼肿了了慧今天的眼睛比针鼻还要小,任是趴在他跟前仔细瞅怕是也瞅不清楚哪里是眼皮哪里是眼珠。不过都说小眼聚光这话约摸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了慧睁着一双睁开相当于没睁的眯眯眼左右瞅了瞅,一眼就瞅见了颓然瘫在地上的人。

      “了清师兄!”了慧刻意憋着气生怕吵醒了当值的和尚,但他看见了清拧着眉头直揉腿就知道情况不妙,赶紧撒了脚丫子就跑,带着浑身的精肉五花都晃没了卖相。

      了慧蹲下查看了清的伤势,不消片刻便有了“定论”,信誓旦旦从包袱里掏出一瓶灰头土脸的小瓶子倒了些粘不拉几的液体出来。他双手并用将那不明液体在手掌间使劲搓搓,然后把两只搓热的手掌啪地一声拍在了清脚踝上,这一巴掌拍得中气十足直接拍得了清倒吸一口凉气。这还不够,了慧两掌发力在了清那本就肿成萝卜的脚腕上用力揉搓两下,这才终于心满意足收了手,乐呵呵笑道:“了清师兄,这是我从斋堂刘师兄那里学来的手法,怎么样,好多了吧?”

      了清被了慧摧残得嘴唇直哆嗦:“你这一顿操作猛如虎,屁用没有,哎呀,疼死我了!”

      “咦?不管用?”一会儿的功夫了慧脸上急出一脑门的汗珠子,他两手一伸又想来个故技重施,了清看穿了他的意图,忍痛一尥蹶子,拖着腿就“跑”。

      了清那“跑”只能算是挪蹭,了慧走了两步就把人给撵上了。作为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两个人,了慧这心里是真拿了清当亲人看,他也不恼,伸手把了清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了清师兄,我来帮你。”

      “帮我?你不跟来就是帮了我大忙了。”脚下一个不留神扯到伤处疼得了清直叫唤,“昨个儿夜里师父同我说让我带着你去游历,可若是你我两个人都走了那谁来照顾师父?师父在这罗成寺也没个依靠,我不放心。不如这样,你现在就回去跟师父说自己肚子疼去不了了。”

      “可是……”了慧怕自己的包袱铬着了清,换了个胳膊拎包袱,“可是师父说了,你一个人在外头他不放心,我们两个一起多少也有个照应。师兄自己不会做饭,万一遇上个不走运的光景,总不能露宿荒郊还没饭吃吧?可是我会做饭啊,要是真有那种时候,我铁定把师兄喂得饱饱的。”

      了清抿着唇不说话。

      “师父还说,他在罗成寺再不济也不会短了吃穿,但师兄你不一样,下了山什么情况都有可能,还是得有个人照应他才安心。”了清还想拒绝,了慧想起了什么赶紧又补了一句,“师父还说了,你要是执意不让我跟着,师父就亲自下山看着你。”

      起初了清还皱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听到后头脸上慢慢浮出一抹愧色来:“好了好了,我知道师父和你都放心不下我,算了,跟着就跟着吧,总归不能麻烦师父他老人家。”他脑袋一歪在了慧光溜的头顶上摸了一把,“是你说的,真要到了那挨饿受冻的时候,可别忘了给我觅食儿。”

      “了清师兄哪里的话?”了慧憨憨笑了,一本正经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就是自己挨饿也不会饿着师兄你的。”

      一对苦命师兄弟从日出走到日落总算寻到个好心农户家落脚。

      老农户家里总共两口人,农户阿诚,农妇阿秀。两口子佛心虔诚,见到两个落魄和尚二话没说麻利给两人安排了间屋子,热菜热水供着还请了郎中给了清看腿。

      郎中生了一双三角眼,鹰钩鼻,两撇稀稀屡屡的山羊胡搁在下巴上,看着面相就不是个善茬儿。

      了清所料不差,郎中给他瞧伤,手都没动只是隔着时亮时暗的烛火那么粗略一瞧,便瞧出了所谓的毛病。

      郎中装模作样捋了捋两撇山羊胡,又对着黑漆漆的窗户叹了声,终于“百般无奈,万般纠结”地说出了实情:“依我看呐,这小师父伤得不清,应敷跌打损伤神贴七七四十九日方能痊愈,统共需花三贯钱。”大概是担心阿诚阿秀年老力衰耳力也跟不上,郎中冲着老两口伸出三根冒着油光的手指头,“三贯钱,总共三贯钱。”

      普通农户从年初忙到年尾就是不吃不喝顶多也就能赚两贯钱,他这一张口就要三贯钱也不怕闪了舌头。

      了清兀自穿上鞋袜,端着一脸请人答疑解惑的真诚:“不知这跌打损伤神膏是何方神圣所制,居然如此名贵?”

      那黑心郎中一听乐了,假模假式咳嗽一声:“小师父谬赞,正是在下所制。”

      了清心里冷笑,怪不得:“不知这跌打损伤神膏里头放的是什么药材?”

      郎中摸着小胡子稍一思忖,一通瞎话张口就来:“鹿茸啊,灵芝啊……总之都是些名贵药就是了。”

      “哎?那真是怪了。”了清蹙着眉誓要将这出戏唱齐全了,“家师精通药理,贫僧自小跟着家师那些药理多少也听了几耳朵。跌打损伤用的多是地黄,当归,玄参,大黄这类舒筋活血祛风散寒的药材才对。鹿茸灵芝入药,这……不对吧。”

      了慧站在边上听得一愣一愣的,了清师兄何时学了这等精深的药理他怎的不知?师父他老人家精通药理,他怎么也从来没听师父讲过?

      难不成师兄口中的家师另有其人?

      黑心郎中被人当面儿揭了底,脸上一时挂不住,笑不是不笑也不是,那笑左挤又挤最后只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个嘛……这个嘛……”

      “其实贫僧这腿就是崴了下没什么大碍,本不想劳烦尊驾,无奈两位施主执意要请郎中来看。您的跌打损伤什么神贴药材贵重,贫僧实在无福消受,有劳了。”了清脸上托着笑,目光诚恳,用词客气,虽然下了逐客令却让人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黑心郎中见赚黑心钱没了指望,也没再信口开河,拎起药箱灰溜溜跑了,比屁蹿得都快。

      阿诚阿秀都是老实巴交的本分人,心地好是好就是脑子不怎么灵光,直到郎中出了门这才反应过来。

      阿秀急得眼角的褶子长了半寸:“小师父,这郎中都走了,那还有谁能给小师父治伤啊?”

      “是啊小师父。”阿诚急得直跺脚,抬脚就要往外头追,“我这就去把郎中追回来!”

      “且慢。”装了一晚上的正经僧人了清是浑身难受,就想着赶快将这事了了上炕歇息,“在此歇息许久,这伤已是好了大半,施主若是不信我起身一试便知。”

      不等他起身了慧赶紧往前凑了凑当人形拐杖,见了清如此倔,两位农户也不好再坚持,阻了他要起身的动作相继回屋去了。

      了慧关好门,扶着了清躺好,这才笨手笨脚躺到了了清边上:“了清师兄,你真跟师父学过药理么?”

      “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傻。那药理是我被罚抄书时随手翻到的,根本不是师父传授的。那郎中一看就是个招摇撞骗的赝品,我这么说不过是给他留了几分面子。”惩治了黑心郎中心里头畅快,连脚踝上的伤都忘得一干二净,甫一抬起扯到了伤处痛得他嘶嘶直抽凉气。

      “这样啊。”了慧乐呵呵笑了,顺带着给了清掖了掖被角,“还是师兄聪明,师兄你真厉害。”

      了清瞧着一旁傻乐的了慧,被他带的也咧嘴笑了,抬手在了慧脑门儿上划拉一下:“就知道傻笑,快睡吧。”

      两人闷头大睡一整晚,直到日上三竿还在呼呼大睡。

      鼻子里钻进一缕饭香,黄豆大的鼻孔像个闻到骨头味儿的狗鼻子时收时缩。下一瞬,了慧猛地半坐起身,翻身下床。

      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像位训练有素的守城兵。

      了清掀起眼皮看了眼了慧那不断耸动的狗鼻子:“怎么?闻见饭味了?”

      “了清师兄天色不早了,咱们得快些吃完早饭赶紧上路才是。”说罢,膘肥体壮的了慧化作一缕龙卷风在房中一阵乱卷,片刻之后了慧衣衫齐整,胳膊上挂着个方方正正的小包袱,端着一脸的正色道,“了清师兄,我先去看看早饭。”然后,开门,走了……

      “这……”了清惊得下巴要掉不掉,一直知道了慧这货见了吃的就走不动路,但从没见他像今日这般发疯。

      果然,吃是个好东西。

      在阿诚阿秀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了慧毫无面皮席卷了饭桌,走时还不忘揣上两个绿豆饼子。

      了清强扯着笑僵了的面皮试图挽回一丝作为出家僧人的体面,了慧抬手给了清塞了口饼子。嘴里鼓成个鸡蛋,吐不是不吐也不是,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了。

      游历的路上,了清盯着了慧过分宽实的身板道:“了慧,你能长这么壮实你确定只是因为你喝凉水都塞牙的体质?”不是你饭桶般的饭量?

      了慧恬不知耻点了点头,还把了清的胳膊又往自己肩膀上搭了搭:“了清师兄你扶稳了,当心别摔着。”

      “……”了清看着因为搀扶自己冒了一头汗的了慧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吃的多又怎么样,人都说能吃是福,依他看了慧就是个有福相的。

      “了清师兄!有人来了!!”

      “来人就来人呗,这条土路又不是咱们的,还不让……”了清边说边往前头看,看到五丈开外那张熟悉的脸,舌头紧张得打成个麻花,好半晌才艰难补全了后头的话,“别人走了么……”

      两人抱的老槐树下,一个身穿僧衣头戴木簪的人就那么风尘仆仆站在树下。他身上落了几片树叶,一双眼里裹着疲色,不知是餐风饮露给吹的还是根本就没睡好。

      那人看到了清,深邃的眼窝里仿佛瞬间有了光,隐约有流火奔窜出来,落在了清身上灼得人发烫。

      他……怎么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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