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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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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行核验，b6120202”
惨绿的光斑在地下仓库的门禁处一闪而过，一张皮蒙骨头的小脸在光影变换中显露，随即和天色一同暗淡下去。
凌二抬头转了转自己干涩的眼珠子，仓库外的天空正呈现出诡异的紫红，硕大无朋的双旋星体似乎近在眼前，远比月亮要来得圆润和亮眼，也远比月亮要来的可怖。
作为远离帝国中心的小行星带，用途大抵是为了处理中心星系的生产生活废物。
“b612星，”凌二喃喃着，庞大的记忆冲刷着这具营养不良的身体，导致她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高烧不退，几乎再次成为一具尸体。作为自我保护机制，她能回忆起来的东西是有限的。
“已自动为您扣除信用点300，是否撤销。”
“5……2……1，”垃圾分拣厂统一发配的老化光脑一时断线，凌二在路边耐心等了一刻钟，两管D级营养液才到了她的口袋。
她这童工一天工作12h换得300信用点，能换相当于供给普通成年男性两顿饭的营养液，恩格尔系数100%。想到家里还有个病号，凌二重重叹了口气，开始思考上学日逃课打工的可能性。
这个病号原本不是她家的，一开始只是和她一样属于棚户区的德比夫人手下的孤儿团体。只是前几天凌二发烧，据说形状恐怖，药石无医，被团体排斥，扔在最外间的棚子里自生自灭。只有布莱恩省了三天的口粮来救她，这不——
小女孩死了，凌二来了，布莱恩病倒了。
布莱恩仰面躺在薄薄的金属纤维板上，身上堆满了凌二认为也许会保温的油毡布和不明机器人残骸。他的眼神不知所措地闪烁着，充满了大人看小孩子的无奈，“凌二，我不冷。”
凌二抖着另一块她认为是塑料布的东西，正认真叠着作为病号的枕头，“你感冒了，感冒了要多补充营养，快喝你的营养液。”
布莱恩的眼神已经不止是无奈，更多是怜悯，他不得不承认0202的脑子已经烧坏了，在这个吃人的垃圾星变成了傻子。他没有继续询问什么是感冒，只是仰头喝下那两瓶鼻涕似的营养液，看着她收回铁钳似的手，满意地点点头，把不知道哪个虫族的蜕皮团成了球，还硬要塞到他脑袋底下。
凌二对布莱恩的怜悯一无所知，她蹲在棚架里打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心里升起一股由衷的喜悦，甚至能在垃圾金属的锈味之间闻到淡淡的花果香。
嗯？
凌二扫视着檐下自己吊着的张牙舞爪的干花，心里疑惑更重了些，“布莱恩，这里为什么越来越香。”
布莱恩转身捂住耳朵，“凌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凌二不放心地爬出门帘看了看自己昨天布置的防御陷阱，似乎没什么问题，她此时才觉得略微腰酸背痛了，乖乖躺回纤维板上，“晚安，布莱恩。”
布莱恩故意发出一阵绵长的呼吸声。
五秒钟后，身边人发出了更加粗重的呼吸。
动物的虚影从黑暗中一跃而出，温顺地蹲在凌二的胸口，不停舔舐着她的脸颊。
“还没找到她的精神体吗，布莱克？”
黑狗背对着主人舔得很欢快，闻言耳朵都落了下来，呜呜低叫了两声。
没有精神体的哨兵几乎意味着无法沟通，随着哨兵力量的增长，等待着凌二的只有崩溃的结局。
十二岁的男孩在破烂堆里辗转反侧，终归捱不过睡意。可以想象，布莱恩睡得并不安稳。
“凌二！”，布莱恩尚未聚焦的瞳孔残留着噩梦带来的惊恐，不健康的潮红已经完全从他脸上褪去，露出脸颊蜡白的本色，“……早。”
凌二点点头，又递过来两瓶营养液，“吃饭。”
布莱恩眼皮一跳，没伸手，“你去抢夫人的东西了？”
“没有，”凌二往边上走了一步，露出身后灰扑扑的金属箱子，“大家都说是中央星系环保压力加大了，最近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临期投放，夫人管不过来的。”
正常情况下，福利食品是有默认的专门的飞艇投放点的，这些投放点一直被夫人和她的“孩子们”把持着。
布莱恩的手已经搭在了试管上，仍不放心，“没人看见你吗？”
“我没感觉到，”凌二匆匆吞下一管液体，鼻涕似的触感残留在口腔内部，让她需要不断压抑干呕的欲望，“呕……去，去上学吧。”
上涌的胃液灼烧着她的喉咙，凌二摸了摸摸更瘪的肚子，把自己好不容易搬来的纸箱拿远了些。
“你不能接受D级营养液了，杂质太多，”布莱恩忧郁的黑眼珠慢慢藏在合拢的眼睫下，“这是个坏消息，也是个好消息。”
“至少目前是个坏消息。”凌二牵起布莱恩的手，后者不自在地僵直了身体，“跟紧我。”
值得庆幸的是垃圾星的福利系统还是存在的，基础教育一直到幼儿觉醒前都会被提供，最晚的记录是一名二十岁的男生，晚期觉醒D级哨兵资质，由于童年的营养不良以及后续缺乏专业指导，在成为哨兵的三天后自杀。这颗垃圾星上95%还是普通人，十五岁左右就会去做垃圾分拣工、矿区工人、生物营养液实验志愿者等工作，普通地诞生后凋亡。显而易见的，当你熬过觉醒的高热之后，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都需要动身前往训练塔接受专项教育直到精神力稳定。对于垃圾星的儿童，专项教育意味着门槛，其中最低的门槛就是金钱，跨过这道门槛最容易也是最残酷的条件就是自身资质在觉醒时就达到了D等以上，那么垃圾星政府会从财政拨款里援助失学儿童。
今天凌二和布莱恩就是要去拿一年一度免费的检验结果。
“布莱恩，精神力A级。”
福利机构的工作人员在学校办公桌后填着b612经济援助表格，一张圆脸和蔼可亲地微笑着，“离这里最近的向导塔位于第七军区阿尔法核心星，按照法律法规，我们将免费提供往返星船车票以及五年的学杂费用。当然，如果你有意向，我们可以安排中央军区向导塔的入学测试，但这部分费用并没有纳入福利系统。”
布莱恩点点头，中央与垃圾的单程船票，把一百个他的尸体转化成净水资源卖到荒漠星系都买不起，更不要说另外参加测试的费用，“您也知道我们的情况。”
工作人员也是按惯例问话，保留知情权，他填完第七军区向导塔的申请表格，挥手示意布莱恩去后勤部门录入福利船票信息。
布莱恩没动，只是让出身后高他一头的凌二。
工作台前的扫描仪卡顿片刻，慢吞吞上仰了角度，“b6120202，精神力C级。”
工作人员手中动作不停，另开了新表，“申请距离b612星距离最近的第七军区哨兵塔。”
“哨兵塔和向导塔远吗？”
工作人员见多了这种相依为命的孩子，只有被干扰工作的不耐，“军区禁止学员私下接触。如果触犯任何法律法规，我们有权停止并收回经济援助。”
两人捧着第七军区的学生手册和塔区指南往回走。凌二没去做垃圾工的身体发出咔咔的响声，像是老化的机器，“我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布莱恩攥紧了她的手，粗糙的茧子深深印刻进彼此的皮肉，“不会的。”，他低声说，“我有个办法。”
其实，如果精神契合度足够高，向导可以不凭借肢体接触进入对方的精神空间，并且留下坐标。之后可以无视距离进行沟通。
问题是凌二连精神空间都烧化了，布莱恩精神力再强，亲和力再高也不能留个虚空坐标点。
他分出一丝精神力探进凌二的脑海。凌二乖乖由他摆弄着。
“现在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
布莱恩那丝精神力在她凌二空空如也的大脑里走来走去，凌二还是没感觉。他索性放出更多精神力，这下他看见了一片浓黑的雾，原来他刚才是在这雾里穿来穿去。
这就是凌二现在的精神力吗？
布莱恩回想着老师的只言片语，发现她也没提过精神力的颜色和状态。他只当千人千态，大着胆子继续搅和。浓黑的雾密不透风，仍有膨胀的趋势。他虽然没被排斥，却也揭不开，只能顺势旋转着。
他发现黑雾正在蚕食鲸吞他的精神力，缓慢但有效，不再洁白的细丝融进浓黑的雾潮中奔涌而去。好像餍足的野猫露出肚腹，黑雾也露出一颗金光灿烂的球体，递到布莱恩眼前。
布莱恩有些愣怔，老师曾经提过，一级适配的哨向也未必能触碰到对方的精神核，精神核就是命门所在，轻微的震荡都有可能引起精神力评级不可逆的下跌。他近乎朝圣地屏住呼吸，走近了，野猫般的浓雾却并不在意，一爪子就将那球体撞进他怀里。
他瞬时被撞得眼冒金星，整个人化在滚烫的精神核上，被弹出了去。
只有凌二和个没事人一样在他面前晃着手。
「你怎么了？」
布莱恩张口结舌，这声音是从他脑袋里响起来的。
「你把我的精神力吞了。」
凌二的手下意识放在肚子上，她现在脑子晕乎乎的
「饿了。」
鬼使神差地，布莱恩又分出一丝精神力
「还吃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