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神大佬带我飞[穿书]》小川星河

92、虚构真实

　　江晚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差点凝固住。

　　“……”

　　双边脸颊瞬间开始急速升温，江晚立刻掩饰性地把双手都贴到脸颊上边。

　　这个韩召阳……
　　江晚忍不住磨了磨牙。
　　说话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分寸。

　　虽然，这句话实在是非常没有技术含量，用在偶像剧里可能都会被观众嫌弃老土。
　　可从韩召阳嘴里说出来，感觉就是莫名其妙地变了味儿，整个都加上炫目无比的金光特效一般。

　　江晚想了又想，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怎么回复，好像都不对。
　　要认同不可能……要否认，好像也很奇怪。

　　索性装作自己没听见好了。

　　韩召阳偏头看着持续性沉默的江晚。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说错话了吗？
　　明明说的是实话来着。

　　韩召阳有些不解地回想。
　　无论从哪个方面思考，自己所说的，都是完完全全的赞美才对啊。

　　为什么江晚表现得一点都不开心呢……？

　　韩召阳第一次对自己的情商产生了怀疑。

　　沉默。

　　好在江晚跟韩召阳的关系已经十足熟稔，即使是这种死亡性质般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中间，也没有多少尴尬。

　　只是江晚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罢了。

　　趁着这阵天然适合沉思的沉默，江晚低头摆弄了会儿手机。
　　之前，因为唐小棠询问自己来历的事情，江晚有些犹豫，一时之间就没有立刻回复唐小棠。

　　正好回复一下。

　　江晚犹豫了一会儿措辞，才逐字逐句地开始敲击键盘。

　　晚：好。
　　晚：如果你好奇，我愿意告诉你。
　　晚：不过有些复杂……等旅行结束，我回来之后，我当面告诉你，可以吗？

　　因为江晨系统的存在，江晚多多少少不是很信任这些网络联系工具。

　　文字证据最磨人。
　　就算是电话，无论是网络电话还是其他任何形式，一样都避免不了被录音的风险。

　　先前，江晚也特意警告过唐小棠，因此，江晚跟唐小棠聊起有关身份的事情时，都是遮遮掩掩的，并不会直说。

　　江晚想着这事，心里不免又有些发愁。

　　试探性地看看韩召阳，江晚心里犹豫很久，还是开口发问。

　　“韩召阳……”江晚的语气轻飘飘的，带着风吹般的迟疑与不确定，“我最近在想一个问题，很困扰。”

　　“怎么了？”韩召阳回得很快，语气里带着不难被发现的关切。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性，就是，我们这个世界是虚构的？比如说，小说、游戏、动画片等等，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不过是创作者随手涂抹出来的罢了。而所有的人生——所谓的‘命运’之类的，也都是被注定好的。”

　　韩召阳沉默着，但很认真地在听，时不时点点头。

　　江晚于是接着说下去。
　　“其实，我觉得，这个假设的问题在于‘自我’上。这个世界是不是虚构的并不重要，甚至，我们是不是虚构的角色，这也并不重要。人从出生开始，就被赋予一种基因注定的性格，再被环境影响，可以说，人的成长过程中，对性格，也就是‘自我意识’的养成，其实完全不是自我的，而是一直在接收周围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每个人都是被一种杂糅式的复制。”

　　“所以，我并不是很在乎‘自我’的养成是不是被创作者一手捏造出来的——就算不是，现在的这个‘我’一样也是受他人教育才成型的产物。”

　　“我在意的点是，以前怎样我无所谓，但是……”江晚说到这里，语气渐渐慢了下来，“我想知道，现在的我的想法，是真的出于我的本意，还是也是跟性格一样，是被操纵的？”

　　从穿越到书里之后，一直以来，这个问题都一直环绕在江晚脑海深处。
　　江晚每次一闲下来，这个问题就会从脑海深处蹦出来，翻来覆去地困扰他。

　　既然自己穿进了书里，而书里的这些人、这个世界都如此地真实，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
　　江晚感到自己免费获得了一次重新来过的资格的同时，偶尔也会忍不住会胡思乱想。

　　有些想法，让他不安。

　　江晚从来不觉得，书里的“人”跟自己在先前世界中的人有什么不同。

　　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个世界是书里的世界而否定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因为这个世界是如此真实，跟从前的世界根本并无二样。它不单调、不沉闷，不是僵硬得让人能一眼认定为虚假的“模拟世界”。

　　江晚也从来没有因为知道身边的人都是书里的角色而感到自己是所谓“更高一等级的人”，更不会不把身边这些角色当真人对待。

　　他们跟江晚从前接触的人没有两样，会哭、会笑，会静、会闹，他们有着完整的情绪跟思维。
　　……既然如此，江晚凭什么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呢？

　　他也一样，是个会觉得痛，会感受到喜悦的人。
　　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江晚有时候会想。

　　既然这样的话，既然书里的角色可以拥有如此真实的情绪的话。
　　自己会不会也只是某个作品里被随随便便写出来的人物呢？

　　这个问题要细究下去根本是套娃一般毫无结果的、没有意义的东西。
　　江晚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别的倒没有什么……
　　“我只是，有时候会想，我的这份心情，是真实的吗？是我真的这样感觉，还是别人希望我这样感觉的？”

　　江晚忍不住看向韩召阳。

　　在山间淡淡的月色下，韩召阳的侧脸微微映着光。
　　还是那张缺乏表情的脸。
　　江晚看着……却觉得，很喜欢。

　　“其实，我对‘来源’这种事情并不关心，”江晚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你可能会想要嘲笑我，觉得我太感性了吧。明明是这么严肃的话题，我在意的，却只是自己的情绪这样的小事。”

　　韩召阳仿佛感应到江晚的视线，也把头微微偏了一点过来。
　　韩召阳的瞳色很淡，平时看起来总是冷冷的。
　　但是，一旦有光照在上面，那双天然显得锐利的眼睛就会变得很亮、很透。

　　再看进去的时候……会很容易产生一种错觉。
　　被那双眼睛的主人温柔喜欢着的错觉。

　　“……我只是想知道，”江晚看着韩召阳的眼睛，声线渐渐地放轻了，“我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出自我的内心。”

　　韩召阳轻轻笑了一下。

　　“好聪明的问题。”

　　江晚看着韩召阳的脸，有些不满地把头摆了两摆。
　　“这种时候还取笑我？”
　　江晚把头枕到立起的膝盖上，有些闷闷不乐。

　　“没有取笑，”韩召阳又是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丝毫不带恶意，“是真的。这是很聪明的问题。”

　　“你说‘世界是虚构的’，这个问题……”韩召阳眯了一下眼睛，才说，“这个猜想其实在科幻界是很常用的设定，但作为游戏来说，不太可能，除非能找到一个地方能安装地球那么大的主机，否则运行起来太困难了。”

　　“……或者有什么现代科技根本不理解的方式来创造世界。总之，先假设这个世界是虚构的，”韩召阳看着江晚说，“一切都是被设定好的。”

　　“那么，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情感问题，因为情感在这时代表着人的自主性。如果一切都是虚构的，那么我们每个人的思维是否被操纵，就体现在情感上。所以我才说，你担心的才是最聪明的问题。”

　　“听起来一点希望都没有啊。”江晚说。
　　这种事情，想多了人会出问题的吧。

　　再一次的沉默。

　　“江晚，你知道吗？我不会怀疑这个问题。”片刻的寂静后，韩召阳打破了沉默。

　　江晚“嗯？”了一声。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韩召阳说，“但是，我喜欢你，想跟你待在一起，这种心情，绝对是出于自我意识。”

　　江晚听到韩召阳脱口而出、似乎连本人都没意识到刚刚说了什么的那个“喜欢”，心跳都漏掉了一拍。
　　韩召阳……真的是很擅长在人没有丝毫心理防备的时候，突然不动声色地丢出来一个炸弹，炸得人心慌意乱。

　　偏偏，本人还无知无觉。
　　到这个份上分明已经算得上是“可恶”了，江晚颇有几分不平地想。

　　“……什么嘛，说到底还是靠感觉。”
　　江晚碍于自己心虚，最后也只是遮遮掩掩地表示出自己的不满，借用否定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韩召阳竟然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是很唯心主义，不像是我会说的话，”韩召阳说着，偏了下头，“只是……相信我，如果我的感情被人操纵的话，我会发现的。”

　　“为什么？”江晚忍不住歪了一下头。

　　“嗯，得出结论至少需要论证过程，”韩召阳点头表示肯定，“以后我会慢慢整理证据的。”

　　“……什么啊，”江晚有些无奈，“都没有证据就下结论，不像是你做出来的事情嘛。”语气带着一点小小的、期待落空的抱怨。

　　韩召阳露出思考的表情。
　　“硬要说的话，在现在证据也有一个。”

　　见江晚眨巴眨巴眼睛看过来，韩召阳说：“我太聪明了。我不觉得有人可以模拟我的思想。”

　　“……”江晚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出兔子拳头，不轻不重地锤了韩召阳的肩膀一下。
　　“好臭屁啊你。”之前怎么就没发现韩召阳是这样的人设。

　　“开玩笑的。”韩召阳低头看着江晚：“心情好点了吗？刚刚一直都不笑。”小兔子老是耷拉着脸可不好。

　　“其实之前也说不上‘心情不好’吧，”江晚被韩召阳这么闹了一下，心里确实是轻松了一点，“就是有时候会忍不住疑惑一下。当然，我也知道，天天琢磨这些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只是自找苦吃。”
　　太在意虚无的问题并不是好事，大概最聪明的人会选择活在当下。
　　自己开心，才最重要。

　　至少情绪是不论真假的，切切实实的感受。
　　至于情绪的来由……

　　“江晚，”韩召阳打断了江晚飘飞的思绪，“其实，我有一个计分系统。”

　　系统……？
　　江晚立刻偏头仔细瞅了瞅韩召阳的脸。理科大佬也有挂不成？

　　注意到江晚探究的目光，韩召阳摇了摇头。
　　“不是那种‘系统’……”韩召阳说。

　　之前，江晚跟他一起写《高老头》同人的时候，跟韩召阳普及过系统的概念。

　　“是我自己设置的一种规则吧。小时候养成的习惯。我对每个人的感情增减都取决于合理的因果关系。从这点来说，就算我的感情被人为引导过，所导致的结果到最后也不会有差——做了好事就加分，做了坏事就减分，除非篡改我的记忆，否则怎么引导，结果都是一样，对我的感情机制都不会有影响。”

　　韩召阳从小就被楚辞戏称为“怪胎”，因为楚辞发现韩召阳居然有一个专门记录对人感情的“账单”。

　　最奇葩的点在于，这本账单最初的记录对象，是韩召阳的父母。
　　问候、教育，加分。
　　强制、灌输，减分。

　　楚辞小时候一直坚信韩召阳是个人形AI，还曾经试图寻找过韩召阳的开关机按钮。

　　顺便一提，在楚辞做了“寻找韩召阳开关机键”这件事之后，直接被韩召阳扣掉了五十分。还是韩召阳生日的时候，楚辞送了韩召阳一套完整的生物科普书，外加一套顶级机器模型，韩召阳才把扣掉的这五十分给他加了一半回去。

　　也因为有过被楚辞怀疑过人类属性的这件闹剧在先，韩召阳后来便把那个账单给毁掉了，不再用笔头记录这种显眼的方式。

　　只不过，韩召阳专属的情感系统——好感、恶感的计分器并没有就此被抛弃。只不过是从手上记录变成了记在脑海里。

　　韩召阳觉得，这样才符合逻辑。
　　做了好事就加分，做了坏事就减分，很公平、很好用。

　　韩召阳有时候也会思考自己对待感情的方式是否有些过于僵硬，但对于这样符合逻辑又绝对公正的计分机制，韩召阳实在是挑不出什么不足之处来，索性就一直用着。

　　唯一小小的意外，大概是江晚。
　　对于江晚，哪怕只是随随便便的一句问好，都能让韩召阳在脑海里忍不住疯狂催生出不停加分的冲动。

　　如果要说被操纵情感的可能，唯一的变数大概就是江晚给韩召阳施了什么好感迷魂咒，让韩召阳动不动就想要给他加分。

　　但是……
　　韩召阳有时候会想。
　　也许这一点，针对于江晚产生的不确定因素才更加证明机制的准确性、真实性。
　　因为感情从来就不是公平的。

　　而且，就算是真的——就算这些加得随随便便、偏心到没边的好感分数是江晚恶意操纵的。

　　韩召阳想，那又怎样？
　　反正，那是江晚。

　　虽然推崇理性引导的过程，但韩召阳对自己的直觉也一向很自信。
　　而他的直觉便是，喜欢江晚，没有什么错。

　　“……”听完韩召阳的解释，江晚又是一阵失语。

　　韩召阳，还真是……
　　该怎么说？

　　其实，楚辞对韩召阳的评价也不能算错。

　　江晚想，从没有听过谁的喜欢、厌恶是靠跟考试一样的加分、扣分来运转的。
　　这种程序运作方式，好像更常出现在恋爱游戏的NPC里。

　　玩家做出各种选项，然后，NPC针对选择，好感度开始加加或者减减。

　　“韩召阳，”努力把内心的吐槽全部清空，江晚突然想到什么，又说，“万一你的记忆被篡改过怎么办？”

　　这个可能性简直一想就让江晚呼吸不能。
　　江晨的系统几乎已经可以确认是拥有紊乱人记忆的功能。

　　目前江晚感觉到的只有“清空对江晨不利的记忆”这一点，还谈不上篡改，但是，江晚很难不担心，江晨没有留着后手。

　　“啊，这个，你之前给的提议很有用，”韩召阳说，“现在我在写日记，如果感觉数值不对，随时可以根据日记内容进行验算。这算是没有纰漏了。”

　　“所以，”韩召阳继续说，“除非这个人的能力实在是太强，能够在篡改我记忆的同时，把日记的内容也改掉，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意外的——如果真的连日记也能改，那就不只是‘篡改记忆’而是可以直接扭曲现实了。那种情况下，确实无能为力了。”

　　“……”江晚沉默了。
　　先前让韩召阳写日记，没想到还有这个作用。
　　韩召阳，实在是超出想象。

　　说起来，江晨的系统能力确实有些开挂的意思。
　　修改记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很厉害的能力。

　　只不过……江晨确实是没办法修改“既定的事实”，这一点也可以确定。

　　江晚想，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说到这个，”江晚想着想着，又想到一个问题，“你那个日记，太简洁了吧。”

　　“哪有，”韩召阳并不如此认为，“虽然字少，但都记录着要点，很清楚啊。”

　　江晚想了想，还是“冷漠无情”地说：“我不管。还是详细一点吧，我怕出错。你至少写之前的一倍吧。”

　　“……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江晚如此严肃，韩召阳还是乖乖答应了。

　　江晚心中石头落地，感觉十分满意。

　　又抬头看了一会儿星空，江晚才收回视线。
　　望向远处的眼睛随意落在某一点，放空瞳距，再聚焦时，视线好巧不巧地撞上江晨。

　　江晨离江晚、韩召阳两人的帐篷距离有些远，好在江晚视力不错，看得并不费力。

　　江晨正手忙脚乱拉扯着不成型的帐篷。

　　之前，江晨因为陷害江晚的事情被全校点名批评，在班内的风评直降到冰点，出来旅游也没有人跟他在一起，无论是吃饭、住宿，江晨都是被单独剩下的那一个。

　　大概是察觉到有人在看，江晨抬头，四处扫视一番之后，目光便锁定到江晚。
　　江晨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江晚，又看了韩召阳一眼。

　　江晚偏了下头。
　　江晨的表现……

　　不管怎么看，好像都有几分……嫉妒的意思？

　　江晚忍不住也转头看着韩召阳。

　　“怎么了？”韩召阳觉得今天的江晚很不一样。
　　好像……比平常更加关注自己。
　　是因为自己先前生气了，担心情绪吗？

　　江晚忍不住笑了。
　　“噗嗤”一声。
　　笑的声音不大，但韩召阳就挨在他旁边，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于是，韩召阳也轻轻勾了一下唇角。

　　江晚再把目光转回江晨那边时，江晨已经换了一边，背对着江晚，一个人整理着帐篷的支架。
　　动作怎么看，都像憋着气似的，比先前用力好几分。

　　喜欢，果真是一种卑劣的情绪，江晚想。
　　居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点炫耀感。
　　这么虚容，可不像是江晚干出来的事。

　　“韩召阳，”江晚没头没尾地说，“如果有一天我堕落了，一定是因为你。”

　　说完这话，江晚也不再管满脸茫然的韩召阳，扭头走进了帐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