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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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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不合就生气的尤星凉如今成了漂亮的木偶人,或者说他比木偶人更惨。
木偶人不哭不笑,于饥寒无感,尤星凉却有感觉。以前他的身体就不好,如今越发虚弱,需要仔细将养着。
索性尤星凉虽没法做天佑的继父,天佑还是将他视作长辈,一整日几乎是毕恭毕敬的伺候着,定点吃饭散步,捏肩捶腿,还兼职讲故事逗乐。
只可惜尤星凉面对陆喜都是一脸麻木,何况面对天佑那破绽百出的民间故事。
陆喜抱着尤星凉嘘寒问暖,尤星凉却不动如山,陆喜问什么,他答什么,索性他长的好看,面瘫脸也给人一种高贵冷艳的错觉。
因为柳色说过尤星凉七魄不在,但记忆没出问题,陆喜便拉着尤星凉回了房间单独询问。
两人往日虽有未婚夫妻的名义,但尤星凉气性高,还记仇,轻易不让陆喜亲近。哪像现在说拉手就拉,让跟着走就走,好似做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他这么乖,陆喜心里却不舒服了,开始怀恋以前那个爱生气,不拿眼睛看人的大白菜。于是一路走,一路无声啜泣,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要牵手共赴黄泉了呢!
天佑和周尧一步不落的跟了上来,在卧室的门口被砰然阖上的门隔绝在外。
天佑吃了一鼻子灰,愣了片刻,凑近周尧贱兮兮道:“你看咱娘又把这个男人拉进屋子了,还说他不是咱后爹。”
周尧脸色不对,阴森森的目光落在一脸天真的天佑身上。
天佑没察觉,一手搭在周尧肩上,语重心长道:“俗话说有后爹就有后娘,弟啊,你可得跟我学学,咱们要好好对那大白菜,争取在未来后爹面前——”
话没说完,被周尧捏住了命运的咽喉。
在周尧毫无顾忌释放的威压下,天佑化成了原形,壮硕的雪豹委屈的缩在地上,盘成圆润的一团。周尧一屁股坐了上去,双手抱胸,一脸闷闷不乐的守在陆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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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是一男一女的对话。
男人声音平静,女人声音却格外激动,含着压抑的啜泣,惊讶的吸气,最后是无法抑制的怒火。
“宫变那夜发生了什么?你这三年在哪里?”
尤星凉端端正正的坐在床榻上,脸白唇白,像是刚上好釉色的瓷人,只待高温烧成拿出去展览了。
等陆喜问完,他才慢吞吞应道:“不是宫变,是魔族入侵。家中护卫被魔族诱惑叛变,父亲和我察觉时已经晚了,整个宅邸被魔族法阵隔绝,外人无法察觉其中异样,消息也传不出去。”
“伯父伯母…还活着吗?”
“死了。”
干净利落的声音,一丝情绪也无。
陆喜想起宫宴上笑着撺掇小尤星凉上前舞剑的尤母,总是让尤星凉骑在脖子上,带着他四处拜年趁机炫耀白胖儿子的尤父,心闷闷的疼。
尤星凉现在不会哭,陆喜便代替他哭,她一边肆无忌惮的哭,一边继续问道:“你呢?”
你逃出来了吗?有没有被人欺负?
“我被抓住,那些人想要我的剑,因此没有杀我。”
“赤霄剑?”
“嗯。”
尤星凉点头,继续道:“赤霄剑是我母亲给我的,魔族入侵那夜是我第一次用它杀敌,他们夺取赤霄后,赤霄自动封刃,因此认定剑中有剑灵的存在,并且已经与我立下血誓。”
“他们让我主动摒弃与剑灵的血誓,但我此前根本不知剑灵的存在,因此没办法依言行事,嗯……”
尤星凉停了片刻,一板一眼道:“我性子也倔,不听话,吃了很多苦,实在受不了,开始闭合五感六觉。他们察觉后强行撬开我的感知故意羞辱我取乐,我只好彻底去除七魄,不让他们得逞。”
“因为七魄不存,三魂虚弱,我体力不支化为原形,他们觉得畜生不如人好玩,监管我的力度有所松懈,我就趁机逃了出来。”
陆喜开始还哭,后来越听越气,气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喘气都带着杀意。
畜生不如人好玩,那群天杀的祸害!
“那些人是谁你记得吗?”
“闯入我家杀人的是魔族,后来逼迫我的是人族,只是那些人都带着面具,我没看见他们的脸,只是隐约觉得有点熟悉。”
熟悉的感觉?
陆喜一把握住尤星凉的肩,情绪激动道:“一定是你认识的人,你仔细想想。”
尤星凉果真想了一会,随后摇摇头,无所谓道:“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没关系,尤星凉的话与陆喜三年前的记忆结合,已让她心里大致有了数。三年前,若是外族入侵,哥哥不可能说是宫变。那么,当时一定是人族与魔族勾结篡位。
父皇姬羽在位时施行仁政,唯二可能树敌的事情只有四方霍乱时因人族伤亡严重,急需人才因此不顾世族反对坚持废除奴隶制度,以及建立天玺学院,不顾当时世人对混血的偏见,收纳流窜在外的混血入籍天启,培养成前线的战斗力。
这两件事虽然触及世族利益,令人族顽固保守派不满,但人魔世代为敌,无论如何也不该和魔族勾结?
陆喜想不通,索性不去想。她整了整脸上神色,等情绪平稳后方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听见开门声的周尧抬头朝陆喜看来,见她一双眼又红又肿明显哭过,于是起身大步朝她走近,低声道:“你又哭了?”
天佑也跟着化为人形一脸关心的凑了上来。
陆喜忙用双手揉眼睛,含糊道:“没哭,进沙子了。”
周尧捏着她的手不让她动弹,朝她凑近了些。
他的眼睛清澈黑亮,带着含蓄的关心,见她眼睛水汪汪的,于是大气道:“那我给你吹一吹吧。”
说着还真的朝陆喜含泪的眼睛轻轻吹了吹,陆喜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随着他的呼吸声落了下去。周尧伸出食指轻抹,垂头看着指尖晶莹的泪水,喃喃道:“我记得你以前是不哭的,怎么现在这么爱哭了。”
以前?什么以前?陆喜疑惑的看着他。
周尧指了指自己脑袋,一脸严肃道:“我记忆中的你从来不哭。”
呵呵。
他记忆中的陆喜不是被人痛骂,就是跟在他身后收尸,也不知是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陆喜觉得周尧要么是认错人,要么就是那三年她真的人性沦丧。
她试探着问道:“那在你记忆中,我有没有笑过?”
周尧摇头。
得了!不哭不笑,杀人收尸,快赶上大白菜这症状了吧。
内心正诽腹呢,脸颊突然被周尧重重捧住,陆喜嘴角被他用力压成尴尬的圆形,抬眸看去,只见他一脸认真道:“你笑起来好看。”
我知道,我不仅笑起来好看,我生起气来更好看。
陆喜在发火的边缘游走,周尧却贴心道:“你哭也挺好看。”
陆喜真的要发火了。
“只是我不喜欢你哭。”
周尧松开手,双手抱胸,以一种傻气十足语气道:“陆喜,你别哭了。”
这不像安慰,也不像在劝服,语气是理所当然的平淡。
好似…他只要说上这么一句,陆喜真就不会再哭似的。
陆喜无奈叹气,瞥了眼一旁愁的不行的天佑,又去瞧一脸正经的周尧,艰难的点点头,哄骗道:“好,我不哭。”
她让天佑照看尤星凉,随后出门去找柳色问了一下天启国的时局。周尧默默的跟在她身后,等从柳色住宅出来后,周尧问:“天启国新皇温子安你认识?”
“不认识。”
但听说过,天启国帝王之下设朝堂三公,分别是国师祝君年、司空妙世安、统帅温子安。
从柳色口中,陆喜知道三年前太子姬见明在流霜城被魔族所杀,帝王姬羽得知消息后病重离世。
当夜,魔族趁机混入天玺城将姬羽最得力的心腹尤伯文一家灭族,不仅如此,当国师祝君年赶往皇宫处理帝王身后事,命人去寻久居深宫的华容公主时才发现宫殿无一活人,不见华容尸首,但想必性命堪忧。
一时朝政不稳,人心惶惶。幸好温子安出面稳定时局,随后他便在朝官的推举下登基称帝。
国还在家没了。
陆喜双手抱胸一言不发的闷头赶路,回到残红小筑,吃过晚饭简单洗漱后,慢吞吞的回了房间。
尤星凉已经睡了,躺在床上发出匀称和缓的呼吸。
陆喜为就近照看他在屋里打地铺,但心里有事,翻来覆去许久才睡了过去。
蓝色夜幕上,圆盘似的月亮高高挂着,皎洁的月光下,木窗被人轻轻拉开。
一道黑影从窗口溜了进来,轻手轻脚的巡视完整个屋子后,黑猫朝陆喜走了过去,低头在她脸上轻轻嗅了嗅,随后盘成一团蜷缩在她的肩窝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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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
柳色清心丹炼成,因为周尧带回的同心草很多,他一次性只炼了百株,剩下的依旧放在无涯中以备不时之需。
除去部分清心丹,柳色还按照比例将售卖清心丹所得的银钱交付给陆喜,短短时日,陆喜一家便成了三重界的大户人家。
这时,尤星凉外伤痊愈,但三魂不稳,虚弱的快升天了。
陆喜便让天佑收拾家当,准备去天玺城设法找到离镜借用朔回镜查看尤星凉七魄所在。只是还未动身,却收到柳色用纸片人传来的消息。
“陆喜,此前周尧采同心草时是否得罪了人?那群人现在寻着踪迹找到我,逼问我是何人卖给我同心草,你让周尧先藏好,躲在残红小筑不要出来。”
纸片人传完话便自动焚毁了。
陆喜转身,默默看着大爷似坐在软塌上的周尧。
“你得罪人了?”
“嗯。”
周尧无所谓的应了声,见陆喜脸色不对,歪了歪头,补充道:“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你腰间那剑就是从那些人手上抢的?”
“买的。”
什么买!明摆着是抢来的。拥有上品法器的人即便本人修为不高,身后那也是极有势力。
陆喜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周尧,恨铁不成钢道:“周尧,你闯祸了!”
尤星凉瓷人似的端坐在周尧身旁,闻言偏头朝他看去,不紧不慢的重复道:“你闯祸了。”
学人精!
周尧不满的瞥了他一眼,起身看向陆喜,面无表情道:“我去把他们杀了。”
上次在白垩山他本便想将那两人杀死,但突然想起陆喜曾在他杀人后替他清洗手掌。虽然她什么话都没说,周尧还是察觉到她的难过。因此,在最后一刻,也不说是心软,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便留了那两人一命。
陆喜被周尧这话气的不轻,天佑又颠颠的跑上前,开始戳她脑袋,“娘,弟弟要干坏事了。”
就这个空档,陆喜已经听得隔壁柳色住处传来的喧哗与打砸声。
陆喜一把将周尧拖到身后,呵道:“你待屋里护着你弟和你叔,这事交给我——”
话没说完呢,周尧已经化作本体冲了出去,只是在听到‘你叔’二字后,他跑动的姿势一顿,黑黢黢的猫脸转了过来,金黄的瞳仁泛着阴森恐怖的光泽,“谁是我叔?”
天佑一指尤星凉,尤星凉顺势挺直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