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微云入空山》小山寒

9、第 9 章

　　“啊嘞嘞，你在学斗法？”

　　师祖诧异地说。

　　“昂。”

　　“没事学那个干嘛，是咸鱼不够快乐吗？”

　　“唔……师祖啊，你不觉得吗？”

　　“什么？”师祖一边抱着狗有以下没一下地撸，一边问。

　　郑愈近似叹息的一声：“我跟师父玩不到一块去。”

　　“……”

　　“师父不是那么喜欢打本，他肯跟我们打本是因为你，他最初收我的时候可能也没想到我这么佛，结果现在反而是我跟你混的时间比较长。我总觉得……师父他不是很喜欢不努力的人。”

　　师祖一时沉默。

　　扁鹊是她的徒弟，跟她认识的时间比扁鹊媳妇都长，再了解不过。

　　“但是怎么玩那是你的事，没必要为了别人去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嗯？”郑愈觉得她好像有点误会，“不是啊，我不是为了师父，而且我也没说过我不愿意玩斗法啊。”

　　“额，”师祖无语，“那就是说，你是自己想玩斗法咯？”

　　郑愈点点头，“对，虽然我觉得这么佛着挺好，但尝试一下也没什么不行，万一我喜欢上了呢。”

　　“那个，山山啊。”

　　“什么？”

　　“……”师祖憋了半晌，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算了算了。”

　　郑愈莫名其妙。

　　不过郑愈开始学斗法却让扁鹊感到了意外。

　　他原本觉得这徒弟跟自己师父一路货色，硬拔也拔不起来，随她去了。

　　另一方面，他本身也不是个二十四孝好师父，对徒弟向来是爱咋长咋长，长残了也无所谓。有时候心血来潮管一管，大部分时间自己都顾不过来，更别说管徒弟了。

　　他的斗法队友很固定，但谁还没有个临时有事放鸽子的时候，能多个替补谁也不会拒绝。

　　所以郑愈要学斗法，师祖没什么表示，他却一反常态地举双脚支持，还在群里热切关心了两天。

　　“斗法可不是跟副本怪硬刚，很难学的，不过也不用急，慢慢学，需不需要师父给你写教学方案？”

　　师祖对他这突然教育责任感上线的行为嗤之以鼻。

　　“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了，正在看，这个攻略挺适合我的，不用麻烦师父了。”

　　“哦。”扁鹊顿时有点落寞。

　　“哟，平时也没见你对徒弟这么上心过，一提到斗法你就突然来劲了，还有你这样当师父的。”师祖冷嘲热讽道。

　　“雨女无瓜，你这周的巫山出曼陀罗了吗？”扁鹊反唇相讥。

　　被戳到伤疤的师祖一口呛了个瓜子壳，开始怒斥不肖弟子。

　　YY里的大型师徒撕逼现场热火朝天，郑愈怕殃及池鱼，悄悄退了出来，做日常去了。

　　回到游戏里时城池战刚结束，世界频道都在讨论着。

　　貌似八千里和锦书依然没有对上，锦书一直在吞并一些小帮会的据点城池，走着长期稳定的发展路线，而八千里已经是所占城池第一的大帮了，能力达到上限，近来都没有扩张的意图，走的是守御的路线。

　　双方既没有明面开火，也没有隔空喊话，好像谁都不搭理谁一样，半点冲突都没有，让想看热闹的人好大一阵失望。

　　【世界】故眠：虽然锦书目前没有对战八千里的意思，那是因为他们刚刚转服，根基太浅，连同盟都没有，没办法跟地头蛇八千里较量。但是如果八千里不遏制锦书，任由锦书这么发展下去，慢慢壮大，总有一天会威胁到他们。

　　【世界】萱草忘忧：沧海狗快滚！

　　【世界】来时路去荒芜：锦书前期避战八千里是对的，以他们现在的势力肯定敌不过八千里，真打起来最后两败俱伤，便宜别人。但八千里最好不要对锦书掉以轻心，毕竟锦书一直是倚天前五的大帮，倚天的城池争夺比情归可是激烈得多，情归的养老玩家太多了。

　　【世界】魏冉：你们这些人怕是太闲了，玩个游戏都能写出一篇阴谋论，天天猜来猜去的。

　　【密语】爱我你怕了吗：打完了，来了。

　　郑愈瞧得津津有味，看到消息后心神一凝，忙敲字。

　　【密语】山抹微云：赢了吗？

　　【密语】爱我你怕了吗：没赢，也没输。锦书今天的目标不是我们，只是借打我们做掩护，去打笑看。

　　【密语】山抹微云：没丢据点就好。

　　原淼苦笑一声。

　　虽然没丢，可也被打得憋屈。刚刚帮会开争夺战总结会的时候，几个管理还扯了好大一通皮，差点撕起来。

　　自从锦书一来，帮会的扩张计划就被打乱了，几个月来势力一直停滞不前，被折腾得有些狼狈。

　　虽然之前就得到锦书要转服的消息，可是他们瞒得十分严实，很多大帮都是在锦书转服前一周才得到风声，根本来不及做策应，被搅了个措手不及。

　　一下子就让平静已久的情归服沸沸扬扬起来，闲的快要长虫的老玩家们巴不得来点刺激的，更不要说老仇人针锋相对这种戏剧性戏码了。

　　可惜台上的主角表现太平淡了，完全没有杠起来的意思，也就让这些人的心情渐渐冷了下去。

　　键盘都准备好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玩游戏的呀，确实是生活太没意思了。”原淼低低地呢喃了一句。

　　“你说什么？”江断潮刚刚摘下耳机就听他嘀咕了一句什么，问道。

　　“没什么。”

　　收获了室友一个白眼。

　　“……”

　　原淼收神，又回到游戏里去，敲击键盘。

　　【密语】爱我你怕了吗：你学得怎么样？

　　【密语】山抹微云：不晓得，学得再多没有实践过，也不能知道真实水平到底如何。

　　原淼心念一动。

　　【密语】爱我你怕了吗：要不我带你双排看看？

　　【密语】山抹微云：欸，行吗，我从来没打过，可能会拖累你。

　　【密语】爱我你怕了吗：没关系，我一般打的都是三排赛，双排不打，分段也是零，就当陪你练操作了，闲着也是闲着。

　　郑愈迟疑了一下。

　　【密语】山抹微云：好啊，谢谢。

　　【密语】爱我你怕了吗：又客气了，上YY。

　　被爱我你怕了吗拉入房间时郑愈看了一下房间ID，进了这间房就是我的人。

　　“……”

　　她想了想，忍了。

　　会说话的锁河跟他用的那些ID风格完全不同，属于闲散正经，不起歪念的端庄语气，横看竖看，一副精分的样子。

　　原淼把她拉到斗法台，让她用了一个归元石重置技能点，按照斗法需求重新分配。

　　“好了吗？”

　　“嗯。”郑愈认真检查了一遍技能，说。

　　“那我点排队了。”

　　“等一下！”

　　原淼点了排队，又赶紧取消。

　　他紧张道：“怎么了？”

　　郑愈一脸正色地点开角色装饰界面，“我换个头饰。”

　　原淼：“……”

　　郑愈：“这个孔雀蓝的发饰颜色太深，跟我的衣服不太配。”

　　原淼作为一个大直男，不了解女人心，扶额道：“这跟斗法有什么关系？”

　　郑愈振振有词：“颜值影响发挥，品味影响操作。外表看上去像个大佬，至少会先震慑住对手，从心理上占据优势。”

　　说得怪真的，原淼心里吐槽，你自己信吗？

　　其实郑愈完全是在瞎扯，单纯就是嫌头饰不好看罢了。

　　换过头饰后，绿色花簪子和素白发带让她的云韶整体装扮看上去更加清雅和谐，一副逼格很高的大佬样子，把内里的败絮包裹得严严实实。

　　郑愈满意地说：“好了，排队吧。”

　　原淼无奈地点了排队。

　　第一场进去，他看到了对面一个熟悉的ID。

　　江断潮。

　　室友椅子一转对他吹了声口哨，坏笑道：“哟，我有生之年还能在双排里看到你，带妹子斗法呢，啧啧啧。”

　　原淼充耳不闻，对着郑愈说：“小心点，对面无锋喜欢艹……打治疗。”

　　郑愈觉得这ID眼熟，想了想，“咦，这个不是上次那……那个你的朋友吗？”

　　“嗯，是他，他在双排呢。”

　　“他厉害吗？”

　　“挺厉害的，你要是被他打得吃力，记得喊我保护你。”

　　“好。”

　　30秒的备战状态一过，江断潮果然撒开脚步果断冲着郑愈而来，原淼也向着对方带的扶疏去了。

　　但对方的扶疏并不是纯治疗，看他的技能点分配，是半输出半辅助的路子，这样的组合肯定先打治疗。因此原淼与对方扶疏缠斗了一会，扶疏就毫不恋战地摆脱他，冲着云韶去了。

　　江断潮的打法路子刚猛犀利，爱怼着治疗，时而骚扰时而重压，三排局时常常搞得对手奶妈不胜其烦，几欲自尽。但在双排之中，他的队友也是输出的情况下，并不适合拖太长时间。

　　江断潮打起自己室友的队友来毫无心理压力，速战速决，上来就火力全开，压得郑愈一直回不上来血，东躲西逃好不狼狈。

　　而他们此轮对战的地图又是个类似紫禁之巅一般的峰顶平地，没什么建筑物可躲，给治疗造成的压力更大，郑愈的血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下滑，撑不了太久了。

　　锁河提着枪疾突过去，一个技能格开了无锋，给郑愈争取了一口喘息的机会。

　　但郑愈还没来得及读个大招，就被后脚过来的扶疏控住了。

　　江断潮丝毫不理会锁河的挑衅，顶着原淼的攻击和扶疏一起压云韶。

　　云韶空有大招没法按出来，被连击到死，画面实惨。

　　战斗结算跳出来，一个大大的负，总计时，二十八秒。

　　原淼叹了口气：“刚刚你顶不住了，怎么不叫我。”

　　“啊……我忘了。”郑愈摸摸额角，尴尬。

　　江断潮哈哈哈地笑出了声，没心没肺，听得原淼格外刺耳，室友转过头指着他说：“我有生之年还能在三十秒之内赢了你的斗法，你带这妹子牺牲也太……”

　　“闭嘴。”

　　郑愈懵：“啊？”

　　原淼忙解释：“不是说你，没关系，才第一场，你肯定会有点紧张，接着排吧，多打几场就慢慢适应了。”

　　然而并没有。

　　原淼不得不承认，郑愈是真的没有自谦。

　　理论她肯定都明白，可一上手，就难免手忙脚乱，大小失误层出不穷，新手会犯的毛病她一个都不落。

　　原淼不由得叹气，心道果然是个给不了惊喜的小家伙。

　　第四把的时候他们又碰上了江断潮。

　　江断潮鼓掌：“兄弟，你可真是我好兄弟，倾情送分哪。阿辞，来，给我瞅准了对面云韶打，咱稳赢。”

　　原淼斜了他一眼，嘴微微一抽。

　　不出意外，这回郑愈比第一回死得还快，原淼也知道这个结果，看着江断潮放了个大面积技能准备一波带走云韶，果断一步窜开打算自尽。

　　他不想多死在这家伙手上几次，不然明天就朋友圈见了。

　　可这时郑愈看见他退一步的动作，突然手速爆发一个挽丝弦把他拉到了自己身边，同归于尽。

　　“要死一起死。”郑愈淡淡地说。

　　原淼哑了声，挽丝弦原本是大多用来拉队友出战圈，帮助队友位移，或可直接将队友转移到云韶的阵法中，灵活又让人有安全感的一个技能。

　　但是今天，原淼第一次对这个技能产生了另一种恐惧。

　　可自己提的带她，能怎么办呢，只能选择原谅。

　　他无奈地帮她复盘了一下刚刚那一局，接着排下一把了。

　　下一把又是江断潮。

　　原淼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的室友，“你丫今天是专门来堵我的吗？”

　　室友正色，一脸凛然道：“你要相信缘分。”

　　“去你妈的缘分。”

　　连着打了一个多小时，原淼有点吃不消了，他打三排时不说顺风顺水，至少很久没有这么输这么多了。

　　输多赢少，赢的局还都是原淼一挑二，没有郑愈什么事。

　　尤其是他们今天遇到江断潮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十局里有五六局都是他。

　　原淼一边生无可恋地被自己的亲室友踩着尸体上分，一边承受着他志得意满的嘲笑，感觉自己被第二天上他的朋友圈上定了。

　　唯一令他欣慰点的，是郑愈好歹算是有点进步了，从一开始的几十秒局，到后来只要不遇上江断潮那样的强队，就能多坚持几分钟了。

　　不是天赋型选手，也只有靠挨打来慢慢提升了。

　　又排进去一局，果然看到了熟悉的无锋扶疏组合。

　　原淼看向室友，目光呆滞，“你还有完没完了。”

　　室友一脸无辜地耸耸肩，然后憋不住从齿缝里泄出的猪叫，笑到拍桌。

　　原淼木着一张脸，心说这个辣鸡朋友不要算了，拿起手机拨号。

　　江断潮：“你在干嘛？”

　　原淼声音淡淡：“打电话给客服，举报你恶意拦分。”

　　江断潮大惊失色，“你都负分了还有什么好拦的，你是我兄弟吗，为了马子还……”

　　江断潮啪的一声把手机拍桌上，声音低了八个度：“说话注意点。”

　　江断潮秒怂：“对不起。”

　　转头他对自己的队友扶疏说：“阿辞我们退吧，让他们一局，不然他们太惨了，我都不忍心打了。”

　　原淼看向屏幕，江断潮他们果然直接投降了。

　　“哎，他们怎么退了？”郑愈疑道。

　　“可能是看我们输的太可怜，让我们一局。”原淼幽幽地说。

　　江断潮挠了挠头，冲他讪笑了一下，今天可真把他给得罪了。

　　“哦，那要不……就打到这吧，再打下去你这分就惨不忍睹了。”郑愈看了下分数，很是愧疚。

　　原淼看了看分，噎了噎，但还是安慰了她一下：“没事，负分也挺新鲜的，我这辈子还没负过这么多分呢。”

　　“……”这个安慰还不如不安慰。

　　“那我走了，今天谢谢你，拜拜。”

　　云韶浅碧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头像灰了下去。

　　原淼抹了把脸，直接把自己的双排分段战绩，包括奖励，一并清空。

　　刚准备下线，一个密语就发了过来。

　　【密语】故眠：你行，发你一晚上的消息都不回，眼里根本没我是不是？你说你跟我都是副帮，可你为帮会做过什么，你有资格挂这个副帮头衔吗？还是说你压根就不想在帮里待下去了，始终惦记着八千里路云和月，还是惦记着什么人？

　　原淼才想起来，斗法的时候似乎听到几声密语响，但他忙着指点郑愈，压根没顾上。

　　他点开密语记录，一大片消息闯入眼帘。

　　他看着这些文字，脸色慢慢地沉了下去。